第84章 繞道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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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塵雲煙夢!
    恍惚之間,感覺車子忽然停住了,似乎停了許久。我大腦皮層陡然活躍起來,猛地驚醒,瞪大了眼睛,一臉驚慌,一道光芒射過來,我下意識抬起了手擋住光,當眼睛適應後,才又慢慢睜開,朦朧的視線逐漸清晰。
    原來是在服務區,汽車正在加油。
    我放下了心,主副駕駛上兩人都不見了,估計是去上廁所了吧。我也打開車門,下了車,活動一下筋骨。
    旁邊有一輛大貨車正在加油,隻聽兩位司機在聊天。
    “你知道嗎?前麵有好幾處地方設了卡點搞臨時檢查。”
    “這個時間點搞檢查,查什麽?”那人驚訝道,“一般高速交警半夜三更出來上班的時間少吧,是不是搞什麽突擊檢查活動?”
    “不清楚,聽前麵的兄弟說,是臨時檢查,不過不僅僅針對貨車,好像所有的車型都查。”
    我認真地聽著,生怕漏了一個字,不小心越走越近,差不多快要湊到他們倆中間了。他們二人一臉詫異地看著我,我忙拿出一包煙,給他們二人一人遞了一根煙,微笑著解釋道“我們有急事要趕回去,這前方要是封路了可不好辦。您還知道什麽最新消息嗎?”
    他們二人順手接了我的煙,因在加油站,不能點火,他們便把煙夾在了耳朵上。對於我的突然加入與插嘴沒有表現不耐煩,也不介意我光明正大的偷聽,他們繼續之前的話題。
    “對啊,檢查封路了嗎?”
    “封路倒沒有,不過,聽我的兄弟說,這次檢查有點奇怪的,讓人感到匪夷所思。”
    “為什麽?”我和另一個貨車司機異口同聲地問道。
    那貨車司機故作神秘地小聲說“平時的檢查內容一般不是查超載就是查有沒有運送違禁品。可這一次但凡是車都攔下來,無論小車、貨車還是客運汽車,而且聽說客運汽車、小車查的時間比貨車反而更久。”
    “全部攔下,那高速路上不得堵車。”另一位貨車司機插道。
    “誰說不是呢?原本想著半夜出車,車少,路順暢,可以跑快點,多拉一趟,這下又得泡湯了。”
    “那你知不知道他們到底在檢查什麽呢?”我一臉好奇地問道。
    貨車司機搖了搖頭“不清楚,我也是聽已經過了一兩個檢查站的兄弟說的,交警們拿著電筒在他們駕駛艙裏和貨物艙裏照了照,然後問他們拖了些什麽貨,就放行了。看那樣子似乎重點不在超載和違禁品檢查,可能像是在找什麽重要的人或物。”
    “找人?該不會是什麽重大逃犯或者殺人犯之類的人吧。”那人誇張地說道。
    “不會吧,你別嚇我。唉,先想我們怎麽辦吧?是休息等他們的突擊活動搞完以後,我們再出發,還是幹脆放棄高速,走國道。”
    “我覺得就往前走,萬一這個突擊活動一天一夜都沒結束呢,堵車應該不會堵多久吧。”
    “行,那就走吧。”
    其中一人見自己的貨車加油已經結束,便登上了貨車,與另一個人告別道“兄弟,我們江湖再見。”
    “再見,注意安全。”
    我若有所思地回到了車上,婁清泉和波仔早已在車上等著我。
    “你們聽說了嗎?前麵有幾個地段突然多了檢查人員,對車進行檢查。”
    婁清泉點頭道“嗯,剛剛在廁所聽到幾個司機也在討論。”
    “一般檢查都是針對貨車的,我們開小車,沒關係的。”波仔不以為然地說道。
    “我剛剛聽說前麵已經開始排長隊等待檢查了,堵車。”我給了婁清泉一個眼色。
    “可是我們趕時間啊,老板要求我們明天上午必須趕到公司啊。”婁清泉接著我的話頭緊張地說道。
    波仔撓了撓頭皮,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婁清泉“那你們說怎麽辦?”
    “我們走國道吧,我剛剛聽貨車司機說國道上暢通無阻。”我提議道。
    波仔大吃一驚道“走國道?差不多要多跑一倍的時間啊。這麽算起來,比堵車省不了多少時間,而且就算檢查的話,堵車應該不會堵好幾個小時吧。”
    “堵車的時間可就不可控了,國道雖然速度慢一點,至少時間是可控的,我們寧願跑慢一點,再說如果高速路上的檢查關卡撤掉了,我們又可以上高速嘛。我們隻要能在明天中午以前趕到公司即可,你不知道,我們這趟任務沒按時完成的話,我們倆工作都沒了。”
    波仔咋舌道“這麽嚴重啊,你們上班族也不容易啊。”
    “唉,都是打工仔,說起來,我們收入是穩定,可是時間、人身卻沒你們自由啊。”婁清泉深深地歎氣道。
    “那倒是,我原本還挺羨慕你們這些有工作單位的人,你這麽一說,我覺得這人賺的每一分錢都沒有簡單的,那好吧,既然你們決定了,我就聽你們的,你們現在是我的老板,你們說了算。”波仔爽快地說道。
    “那就趕緊出發吧。”婁清泉催促道,然後他又轉過身對我說道,“我看你睡得一點都不踏實,你安心休息吧,有我呢,你放心。”給了我一個讓我安心的眼神。
    波仔聽聞,開玩笑道“該不會是對我的駕駛技術不放心,所以睡得不安穩吧。”
    “怎麽會,我這人心思比較重,可能擔心不能按時回公司吧,現如今一份工作來之不易。正如你所說,賺的每一分錢都沒有容易的。”
    “你呀,也別想太多,船到橋頭自然直,我看你們二位麵相也不像普通打工人,說不定以後會飛黃騰達的。”波仔朗聲說道。
    “承蒙你吉言。”婁清泉瞟了瞟波仔,說道,“你又勤快思維又敏捷,我看你的麵相以後也是一個發財之相。”
    波仔聞言,笑得樂不可支“哈哈,謝謝,承蒙您吉言嘞,我的想法不多,有個漂亮老婆,有個乖兒子,自己在老家蓋一棟房子,一生足矣。”
    汽車在歡快的聊天聲中又上路了。
    此時半夜三點,距離常齊市還有四百多公裏。
    我們在服務區的下一個出口處,便直接駛出了高速,拐到了國道上,我想對方一定沒有想到我們會繞道而行,舍近取遠吧。
    清泉讓我安心再睡會兒,此時,如何能夠安心?雖然汽車駛出了高速,速度也慢了下來,之前因車禍陰霾導致噩夢連連,無法安睡,但心裏又不得不開始思量起高速設卡檢查的事情了。
    車上還有一個波仔,這件事情不能公然拿出來和清泉討論。
    能夠動用高速公路的交警來設卡,此事不簡單啊,我閉上了疲憊的雙眼,我的手指在大腿上時不時地敲打著,大腦瘋狂地運轉著。仿佛在內心深處與自己對話,在黑暗中思路才能變得更清晰。
    我懷裏的賬本,我與清泉都來不及細看,我忍不住按了按賬本所在的位置,確認它還在。不知道這裏麵是什麽?也不知道清泉是怎麽得到的。如果搬動了政府的力量,搞得這麽大陣仗,那這本賬本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難道這裏麵牽涉到很多政府人員嗎?不,應該是政府要員,否則怎麽可能在幾個出口處設卡檢查,估計他們把婁清泉的畫像都發下去了,以什麽理由抓他呢?在逃重大嫌疑犯?他們敢明目張膽地通緝他嗎?那豈不是有通天的權利?
    我越想心情越沉重,這本賬本能否安全送到常齊市是個未知數啊,送到以後,接下來怎麽做?如果那夥人隻手遮天的話,就算到了常齊,我們也無從著手,賬本給到誰比較安全?放到唐瑞手上並不安全,現在的唐瑞忠奸難辨。交給爸爸?目標過於明顯,對方鐵了心想盡一切辦法與手段要得到賬本的話,賬本在爸爸那兒,很容易被他們猜到,而且反而把爸爸置於最為危險的境地。
    這個賬本是一個有力的證據,更是一個燙手山芋,誰敢接?誰能接?
    我突然感到非常無助與無力。
    隻要到了常齊,這賬本在誰那兒,誰就會有危險。
    我該怎麽辦?我的雙手情不自禁收緊,握緊拳頭,無論如何要確保賬本的安全,先到常齊,後麵的事情再慢慢籌劃。爸爸有他的社交圈子,他一定有他的方法和人脈。對了,我腦子裏忽然閃過一道希望的光芒,國家審計署不是一直派駐在常齊嗎?找他們!我又轉念一想不過,他們的人這幾年有沒有被腐蝕呢?他們可靠嗎?不確定,我與他們從未正麵打過交道,不了解他們的為人更不知道他們平時的言行舉止,如何判斷是敵是友?國家審計署,還有一個人,是我的熟人啊,曹宇飛?可是曹宇飛與現在的我從未有過聯係,他能相信我嗎?說不定,這本賬本的真假,他都會心存疑慮,覺得我是為了打擊商業對手偽造的吧。如何向他證明賬本的真實性呢?讓他們去調查?調查的周期又是漫長的,說不定也給了項目部的人充分的時間去銷毀證據。再說了,他願意為我得罪高官、頂住各方麵的壓力,堅持調查到底嗎?
    我已不是林夕,他憑什麽幫助我?
    前方道路險象環生,充滿了無數險阻、未知數與不可控,變得異常艱難,這路途上荊棘滿布、坎坷和挑戰不斷,舉步維艱,我們必須保持冷靜,需要勇氣、決心與毅力,每走一步如同行走在薄冰上,步步為營,與高手對弈必然需要謹小慎微,穩紮穩打,日積矽步方能以致千裏。
    因高速路設卡檢查,許多貨車收到了消息以為是檢查貨物超載,紛紛都走上了國道,國道的車隨著天色漸亮亦越來越多。
    冬日的清晨,大地被一層薄霜覆蓋,仿佛被輕紗籠罩,路旁看不到一個行人,車外寂靜而寒冷,車內溫暖而沉悶,奏出一首清冷、凜冽而平淡的美妙旋律,外麵呼嘯而過的貨車卻讓這美妙的旋律變得刺耳,並讓人心浮氣躁。當我正在靜靜地感受這清靜之時,坐在駕駛位上的波仔,又忍不住發起了牢騷“國道上的車越來越多,我們跑了一整夜,還在瀧滄市地界,距離常齊還有兩百多公裏,恐怕我們得下午一兩點才到了,你們公司沒問題嗎?”
    婁清泉歎了口氣道“那也沒辦法,這路上的事兒誰也說不準,誰知道高速突然設卡檢查堵車,誰知道貨車怕檢查全跑到國道上來了。”
    “那你們沒有按時趕到,怎麽辦?真的會被開除嗎?”波仔不禁為我們擔憂起來。
    婁清泉沉沉地說道“盡人事聽天命吧,我們已經盡力而為了,如果公司要處罰我們,也沒辦法,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說呀,如果公司因為這種事情就把你們兩開除的話,也不值得你們再為它效力了,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的單位,我想幹下去也沒什麽意思了吧。”波仔沒好氣地說道。還未等婁清泉開口說話,他又說道“幸虧你們及早做了決定,我們提前走國道,你看這麽多貨車都往國道上來,就知道,那高速路上肯定也不好走。堵車的話時間就更不好說了,說不定現在都有可能沒有出雁江地區呢!”
    “這貨車司機也是倒了血黴了,就要過年的時間,大家都想趁著年前多跑幾趟,多賺點錢,這倒好,搞檢查,在路上耗費的時間是往常的一倍,還不知道這檢查活動要搞多久,萬一一直持續到年前,大家還怎麽賺錢啊,政府呀,我看就沒幹幾件體貼民生接地氣的事兒……”
    我與婁清泉靜靜地聽著波仔嘮嘮叨叨,罵罵咧咧,其實他真錯怪了政府,我們兩才是罪魁禍首,如果不是因為我們倆,就不會讓貨車司機們這麽辛苦繞遠路了。
    波仔說到後麵越說越離譜、越說越義憤填膺,越說越讓我和婁清泉尷尬不已,最後他竟對他人發起了詛咒,粗痞話連篇,髒話連珠,我與婁清泉再也聽不下去,婁清泉提出換人開車,讓波仔暫時休息,然後我不停地召呼波仔吃早餐。我們從黃林溪帶的東西如同剛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冰冷僵硬,但總比沒得東西吃好,通過牙齒不停的多次反複咀嚼,再通過口腔裏的溫度去軟化、溫暖食物,最後送到胃裏去,至少能裹腹。
    如此,波仔的嘴用來吃東西了,好歹讓我們的耳朵也清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