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將星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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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亂!
    炊餅與王二狗找遍了整個道觀,空無一人,但是與村裏情形不同,道觀被整理過,是收拾了東西,有準備的走的,連祖師爺的牌位也帶走的,這就是說這次離開,雖然可能事出突然,但至少不是被人強迫帶走的,這對他們來說,是個好消息。
    “炊餅,今日天色已晚,我等暫且休息,明天天亮,咱倆再仔細找找,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以師伯的修為跟心性,想讓他知難而退怕是很難,也肯定會知道我們會回來找他,再仔細找找,許有師伯他們去向的線索。”王二狗說道。
    “嗯,好。”這幾日遇到的事弄的心力交瘁,再加上今日趕路,確有些疲累,王二狗提議先休息,炊餅也沒有異議。
    翌日,天剛微亮,炊餅與王二狗就早早起身,洗漱完畢後前前後後仔仔細細的查看了道觀,所有的塑像都被轉了方向,除此之外沒有別的異常。
    “炊餅,你有沒有發現,這些塑像的朝向,都是不同的?”王二狗轉身問炊餅。
    “確實,朝向各有不同,你這麽一說,好像方向是―――”經王二狗一提醒,炊餅突然意識到什麽。
    “先天八卦!!!”
    “先天八卦!”
    二人同時說到,確實,如果將道觀看做一個先天八卦的局,所有塑像原本應該都朝坤位,現在王靈官朝向了艮位,呂祖朝向了坎位,三清分別是震,離,兌,還有乾位,巽位沒有朝向。
    “如此說來,還有三個方向,難道師父跟師弟們是按三個方向走的?”我心裏有疑惑,師父平日裏看起來雖玩世不恭,但大事卻從不糊塗,而且對徒弟們極好,應該不會讓他們幾個師兄弟分開走。
    “應該不是,”王二狗這心思,讓炊餅甚是佩服,“你想想,原本塑像都是坤位的,為何要全部動?”
    “你的意思是,觀裏塑像不足,師父此舉是為了告訴我們,他們是朝坤位走的!”茅塞頓開!!
    “沒錯,我們就按這個方向去尋,定能找到師父他們。”王二狗很肯定的說道。
    他二人未有遲疑,收拾完東西就直出大門向南而去。
    因為追不到無塵道長他們,他二人一路上不敢多歇息,更是加快腳程一路披風帶月,冒風而行,就這樣,趕了得有十幾天路程,這一路上遇到過好幾波義軍跟官軍,還有幾次二方相遇起了衝突,義軍畢竟沒法跟正規的官軍相比,何況這官軍統領還是大名鼎鼎的孫傳庭和盧象升,不得不說這亂世,道士打扮還真是幫了他們不少忙,兩方遇到都很是客氣,義軍甚至還給了些幹糧,隻是仍未追得無塵道長他們,炊餅都開始懷疑是不是追錯了方向,但王二狗很是篤定,線索就這麽點,二人也隻能硬著頭皮追下去。
    一日,臨近周至黑水峪時突下大雨,雨勢之大遮天蔽日,人在雨中目不能知,二人無奈之下躲進一山洞,多日來的奔波讓炊餅身體很是乏累,在洞裏生起火後,他坐在邊上困意襲來不覺睡去。也不知過了多久,被洞外雜亂的腳步吵醒,隨後進來一人,不是他人,正是之前那“闖王”―――高迎祥!
    他還是那般白衣白袍,手持一方寶劍,劍上滿是血漬,頭上沒了白色頂頭巾,頭發甚是淩亂,左腿上鮮血淋漓,看來是受了傷,進洞來發現有人,先是一愣,看到是他二人,似有猶豫,思慮再三還是進來了,在篝火邊坐定,將寶劍放在一旁,開始處理左腿的傷。
    “想不到與二位小道長還挺有緣分,某窮途末路之時得見二位,也是一樁幸事。”高迎祥一邊包紮傷口一邊說道。
    看到高迎祥如此模樣,二人心中已知他兵敗,炊餅想說些什麽,卻又無從說起,高迎祥見他二人未說話,歎了口氣“想起那日臨走時小道長與我說的話,悔不當初,今日兵敗方知,道長神通。”
    炊餅轉眼看了看王二狗,當日雖已看出他不日將有血光之災,今番見他如此,卻也於心忍,高迎祥此人,頗有俠義之氣,若非亂事,恐也可有一世俠名,故而安慰道“當日我與師兄皆看出將軍不日將有劫數,然師兄不忍看將軍麾下將士蒙此大難,最後幾句提醒,實有泄露天機之嫌,將軍若聽得,則是將軍福報已至,若未聽得,實乃天命如此,將軍不必介懷。”
    高迎祥聞言,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往後靠在一塊石頭上,“某早些年販過馬,行過商,種過地,習過武,原本也想除暴安良,行俠仗義,卻不想崇禎元年,天下大旱,地方官不賑災還則罷了,居然加重賦稅,鄉親們代代種地為生,天災人禍無以為生,與其坐而饑死,何不盜而死,我與同鄉五人揭竿而起成立義軍,一呼百應,短短幾個月,迅速集結了數萬人,我等攻城拔寨,殺貪官救災民,何等的快活,崇禎三年,我與自用,自成,秉忠等合成三十六營,底下將士20餘萬,分四路出擊,拿下他大明大片疆土!”他隨手拿了一根柴火,扔進火堆中,火光映在他的臉上,照的他滿臉通紅,但眼神,卻是比之前清澈了許多。
    “崇禎五年,我率部南逾太行,攻濟源、清化、修武,圍懷慶,潛入西山,直搗順德、真定,進逼京畿,何等的風光。”高迎祥背靠石頭,麵露苦笑,雖說不上半生戎馬,但他這些年確也一直在與官軍打仗,身為一軍統帥,時時刻刻要端著,不能讓人瞧出自己的脆弱,也許是也知道自己大限將至,遇到他二人,無關時局,無關天下,無關戰事,也無關生死,確也敞開心扉,想說說心裏話。
    “可人呐,風光越甚,心越不足,不知何時起,我竟漸漸忘了初心,大明朝外有異族虎視眈眈,內有我等義軍四方起義,可再怎麽樣,這大明,還是我漢人的天下,又豈是你異族能覬覦的,起義,也隻是投個生計,若朝庭真有心安民,我等不是不可以殺敵報國,這一切設想,都在崇禎八年結束了,那一年,自成建議‘一夫猶奮,況10萬眾乎!官兵無能為也,宜分兵定所向,利鈍聽之天’我等分四路出擊,勢如破竹,乘勝拿下鳳陽,鳳陽啊,軍中有人言那兒是他老朱家的龍脈,我鬼迷心竅,掘了他老朱家的祖墳,可那並非我所願啊,我帶著兄弟們走馬闖北攻城拔寨,隻是為了求個生計,掘人祖墳這種缺德事兒,我是萬萬不想做的啊,哎,現在想來,真是悔不當初,這一仗,徹底將義軍,送上了另一條路。”
    小哥倆聞言,相互交換了眼神,示意了一下,看來這魔主,確是未被鎮壓,已逃出生天,高迎祥應該是被魔主迷了心智,加上連年殺伐征戰,軍中本就煞氣頗重,魔主稍加引誘便會失了本心,他帶來的這些信息,對於他二人而言,意義重大。
    高迎祥的這段自白,給他們帶來了非常有意義的線索,按他說的,他是在起義過程中慢慢迷了心智,也就是說,周師傅兩年前啟的四絕陣,並沒有壓製住魔主,既然沒壓住,為何還要去破那四絕陣呢?這些問題,或許隻有追上無塵道長才能解決了。
    “高將軍不必太過自責,既然你能得到十幾萬人的擁戴,自然有你的過人之處,換言之,你所走的問,你的那些將士,也是認同的。”王二狗見高迎祥頗為自責,安慰道。
    “既然高將軍能來這裏,那就是說官軍義這兒也不遠,安全起見,趁著雨剛停,我們還是盡快趕路吧,高將軍,今後有何打算,如若不嫌,可與我二人同行,我二人,也會盡力護你周全。”雖說與高迎祥隻見過兩麵,但炊餅知道,他非十惡不赦之人,見他如此境遇,確於心不忍。
    “不必了,某自知大限已到,也不願拖累二位,然某還有一事,需勞煩二位。”
    “將軍但說無妨。”
    “某有一兄弟,諢號‘闖將’,姓李名自成,二位一直朝南走,應該可以遇上他的部隊,告訴他,小心‘曹操’羅汝才,此人,恐已被招安,某今日兵敗,雖有天時不利,但最主要的,是遇上一支打著羅字旗的部隊,說是羅汝才部下,特來接應,我等剛放下警惕,那支百十人的部隊突然衝殺,將我等衝散,此支隊伍甚是邪門,砍殺甚是麻利,且麵無表情,動作迅速,不像是義軍,更可怕的是他們刀槍不入,往來衝殺無人能擋,某腿上著了一槍,隊伍也被衝散,馬也不知所蹤。”
    聽到這些,炊餅心裏一驚,如果沒有猜錯,那百十來人,應該就是東吳的活傀儡,利用人魄做成的活傀儡,百十來人,極有可能都是村裏人的魄做的!!!
    炊餅轉頭看向二狗哥,王二狗也正看著他,衝他點了點頭,對高迎祥說“將軍放心,此話,我們一定帶到,今日一別,不知生死,他日若有緣再見,必和高將軍把酒言歡。”
    “哈哈哈,你既懂卜卦之術,當知某時日無多,休要寬慰,某所托之事就勞煩二位了,殺伐爭戰這些年,除了那一件事外,某此生並無後悔,也請二位與我那兄弟說,切莫忘了初心,為百姓,為將士,為兄弟,謀個生計。”隨後高迎祥從懷裏拿出一枚玉佩,遞將過來,“我那自成兄弟雖性格張揚直爽,但並非有勇無謀之人,你拿著此玉佩,說他說時,他方可信。”炊餅伸手接過玉佩,高迎祥說完,拿起一根柴火扔進火堆裏,不再言語。
    二人看了他一眼,示意了一下,出了山洞往南走,路上遇上幾波官軍,險些被當成義軍假扮的,還好身上帶有渡碟,走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忽有一快馬狂奔而過,往順天方向而去,一邊狂奔一邊口中大喊“前線急報,孫巡撫率軍全殲賊軍,生擒‘闖賊’高迎祥!!”
    雖他二人已知高迎祥天命如此,心中確也是無限惆悵,幾日後,高迎祥在京都被淩遲的布告貼的到處都是,一代梟雄,就此落幕,聽說他行刑時一聲未吭,若他知道之後性情轉變是因為魔主煞氣影響,不知,會有何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