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寒梅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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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朝花!
    這溫梅莊果然一派好景色,又是冬日裏,不同於陽春的溫暖喜人,仲夏的熱烈灼然,季秋的凋零哀婉,自有一份凜然風骨,長天灰蒙,陰雲靄藹,連綿山坡遠處峰巒,皆覆以白雪皚皚,點綴斑斑青鬆磐石。最妙的是那一方梅園,盛而不烈,紅而不豔,自有十分的離世不爭,淡然悠遠。
    趙則初最喜歡的是那檀香小築,雕花精美,構造雅致,暖閣裏已燒了爐火,鋪了錦褥,然趙則初是坐不住的,拉著成玉與許昭非要去那梅園,成玉拉不住,隻讓趙則初披好大氅,又令人手去梅亭圍了暖氈,隻留了一麵,在裏頭搭了桌案,備了熱酒吃食,燒了火盆,放了三方小木椅墊著厚墊子。
    趙則初似是孩童般,一路笑著,腳步輕快,仿佛是受了傷才有得這許多愉快。
    “從前曹孟德與劉玄德青梅煮酒論英雄,今日我們三人寒梅煮酒又當論什麽呢?”趙則初一屁股坐在軟椅上,神色飛揚,正是十七八歲少年的生氣,即便身上背著些苦難,也終究是不染世故的純粹。
    成玉看著他,眼光璀璨流動,拂了衣擺,輕輕坐下,說道:“青梅煮酒暗藏試探殺機,今日寒梅煮酒乃是我們三人初時長談之機,當是心意赤誠,論這十幾載的寸段人生,所曆浮沉,所懷抱負。”
    “成兄所言即是,來共飲此杯!”許昭舉杯暢飲。
    “來來,浮一大白!”趙則初舉杯便要豪飲起來,卻被成玉一把奪去,道:“傷病未愈,不可飲酒,自為則初備了熱茶,情意真切,我與許昭自是不會勉強,可以茶代酒。”
    入了夜,趙則初體內的餘毒發作了些,人又虛弱不堪,縱是暖閣裏燒足了碳火,趙則初也還是冷的發抖,昏昏沉沉的。
    解藥不到,任是成玉也沒辦法,隻得抱了趙則初去暖泉,又命人在水裏加了去冷解毒的草藥,叫了小廝服侍了趙則初沐浴,自己則在外頭等候著,趙則初泡了暖泉,越發的昏昏欲睡,成玉實在放心不得,便進去瞧了瞧,真看見兩個小廝,正全浸在水裏扶著趙則初,配上則初的花容月貌,心下越發覺得怪異,想著要不換兩個丫頭,腦子裏想著那畫麵,更是怪異。
    成玉心下升起些悶火,也不好發作,便攆了兩個小廝出去。在一旁解了外衫,又拿去了臉上的麵具,穿著中衣下了水,倚著池壁,借著水的浮力,攬著他的腰,泡著暖泉水。
    趙則初半夢半醒,覺得泡得正舒暢,倚在一個甚是柔軟可靠的懷抱裏,泉水熱融融的,熱氣升騰,散發著藥草香,許是藥力加持,他迷蒙地睜開眼,氤氳的水汽間,以為自己正做著夢,霍成璧正擁著自己,眉目間情意濃烈,如夢如幻。
    趙則初眯著眼,癡癡的笑,任由自己在霍成璧的懷抱裏隨著水流溫暖沉浮,他將頭靠在霍成璧的肩上,聲音慵懶問著:“你怎麽來了,還是我太想你了。你知道嗎,我好累啊,好像這麽多年來,隻有現在,你抱著我,我才覺得那樣輕鬆自在,隨心所欲,就如同這水流一般,想流到哪裏就流到哪裏。今天晚上別走了,就這樣一直待在我的夢裏。”
    成玉一言不發的看著趙則初,直待趙則初的手極不老實的摸上他的臉,指尖沿著額頭鼻梁嘴唇一路滑下來,又順著側臉摩挲上去,成玉隻得將他的手一次又一次拿下。
    天朝皇宮
    胡貴妃坐在軟椅上,擺弄著塗著鮮紅蔻丹的手指,原本嬌媚動人的容貌竟在琉璃燈盞的光線下,顯得有些鬆弛,也對都十幾年的光陰了,曾經椒房盛寵的貴妃不過才雙十年華,如今也都將近四十了,怎麽可能還是當初的容貌。
    朝陽宮令人綠華持著燈剛從外頭回來,放下了燈,問了安,稟告說:“陛下還是在微還宮的小霓妃處歇息。”
    胡貴妃依舊擺弄著手指,語氣裏頗有些無奈和不屑,道:“那樣一個出身舞樂藉的卑賤之人,最善那些邀寵狐媚之術,皇帝一時被迷惑也是有的。本宮早晚都是要收拾他的,明日哥哥進宮,讓本宮與哥哥好好商議一番再作定論吧!服侍本宮安歇吧,皇帝不來,本宮也是要好好睡覺的,免得生了病,還要被後宮裏那些個狐媚子說嘴。”
    待綠華退了下去,空蕩蕩的寢殿隻剩了貴妃一人,正是思緒萬千,胡長矜深知自己的這位陛下最為愛慕美色,如今自己人也老了,早沒有了爭寵的本錢,該找哥哥在宮外尋一個好掌控的人,與小霓妃分寵才是。
    貴妃剛剛在眾妃前來請安時吃了小霓妃的氣,正在宮內發著脾氣,胡長安下了早朝,在內侍牽引下進了朝陽宮,便聽見自家妹妹在裏頭摔盆跌碗,便沒讓內侍跟著進去。
    內侍是極會看形勢眼色的,轉身便就告了辭,對著一旁的小女官使了眼色,便就出了朝陽宮。
    “哥哥,小霓妃那賤胚子,仗著幾天的榮寵,竟踩到本宮的頭上了!”胡貴妃氣得一張俏臉都快破了相了。
    “貴妃該能忍些,如此這般吵鬧一番,傳了出去,闔宮上下都該知曉了。”胡相一旁勸慰著
    “今日哥哥來,妹妹正好托哥哥件事,煩請哥哥在宮外尋一個出身低微,好把控,容色本事能比得上小霓妃的。畢竟啟兒是做了儲君的,陛下子嗣嬪妾又多,我這個做母妃的也不能拖了啟兒的後腿啊!”貴妃神色憂慮起來。
    溫梅莊
    趙則初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覺得渾身鬆快舒暢。
    原是成玉派去南滇的人馬帶了解藥回來,一早就化了水讓趙則初服下了。
    趙則初解了毒,自是生龍活虎了起來,一直覺得自己昨晚不過是做了個夢,卻不知成玉深受其害,被他在暖泉折騰了半宿,還要把他從暖泉扛回臥房,本就單薄的身子骨累得快散了,才勉強回房睡了個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