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重回南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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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議政殿上靜的可怕,這位年少成名的公主,雖甚少出現,也不多言,但說出的話總是讓人膽寒。
    “這榮大人與梁太醫謀害天子,榮府與其便一起流放吧,至於榮妃娘娘,既是主謀,還辱罵朝廷命官,但念其在宮中兢兢業業多年,又為父皇誕下六皇子,便從輕發落,斷其腿臂,幽居在長門宮吧。”南宮涼撥了撥指甲。似是在討論午膳吃什麽一般輕巧。
    她當然知道,當年母妃與父皇的誤解,是由她挑起的。
    那她便好好的活著吧。
    活著看著這世界。
    南宮涼見南宮和升要開口,便微微一笑問道,“既然六哥與此事無關,那麽想必也不會質疑本宮的決定,是嗎,六哥?”
    南宮和升聽著南宮涼那看似溫和的聲線,又看到了母妃眼中的暗示,登時不敢多言。
    侍衛們進來將所有人帶走,殿裏一片死寂。
    南宮涼緩緩下了玉階,眾人見她下來,便都跪下,隻見她來到丞相麵前,將丞相扶起,“丞相伯伯請起,本宮長年不在宮中,父皇身體不太好,還請您多多到皇宮走動,與父皇說說話,照應照應,涼兒在此謝過了。”
    說完,便朝丞相福了福身。
    這一福身,滿朝文武皆是震驚,看來,涼公主很是倚重丞相啊。
    丞相連忙作揖道,“公主殿下不可,老臣受不起啊。”
    南宮涼卻拍拍他的手,語重心長道,“伯伯要保重身體。”
    太監吆喝道,“有本啟奏,無事退朝。”
    “臣等告退——”
    南宮和升還沒有緩過神來,南宮涼走到他身側的時候,微微一側頭,“六哥,你可要頂住了,別被人玩死,頂住了,才值得本宮親自出手。”
    說完,便走出議政殿。
    這一句話,也被許多驚魂未定的大臣聽到,更是一陣汗毛顫栗。
    回了太極殿,南宮涼一轉頭才發現南宮烈也跟著,南宮烈問道,“皇姐……”
    “你是不是要問,明明剛剛可以一起把南宮和升拖下水,為什麽不把他一起除去?”南宮涼走到梳妝台前,背對著南宮烈,卸下身上繁瑣的物什。頓時覺得輕鬆了許多。
    南宮烈木然點點頭。
    南宮涼快步走近龍案前,坐下,繼續批折子,一字一句道,“死,是一種最為輕鬆的懲處,我要讓他活著,消磨他的意誌,直到一,無,所,有。”
    況且,她還想為那個人留一份退路。
    南宮涼並沒有抬頭,隻是周身寒氣甚重。
    南宮烈抿了抿唇,表示了解,“也是,當年也是他們從中作梗,要不然義母也不會……”
    南宮烈自知說錯了話,接著禁了聲。
    南宮涼倒是沒再怎麽生氣,隻是冷哼了一聲。當年,若非他們,母妃怎麽會……
    “主子,陛下醒了,說想見見您,您要不要去……”明淩進來匯報,卻被南宮涼一個眼神掃回去了所有的話。
    說實話,她真的不太想見他。
    何況,溪雲已經來了好幾道密奏,說是軒轅楓還有三四天就要回去了,估麽著今晚就要走了。
    明淩甩給南宮烈一個求救的眼神,南宮烈歎了口氣。
    這些年夾在這父女中間,可謂不舒坦至極,其實他覺得,父皇和皇姐都是可憐人。
    明明都那麽關心對方……
    他剛試著開口,南宮涼卻搶先說,“沒事就回府,我下午就要走了,臨走會去看看他的。”
    南宮烈癟癟嘴,“那我走了。”
    南宮涼又繼續在桌前批折子,估麽著那老頭好幾天沒理政事了,也許是好幾天沒休息好,南宮涼煩的直皺眉頭。
    五月的風微燥,就像……繁雜的人心。
    因著南宮涼和茵妃娘娘都喜歡海棠,所以太極殿外,也種了不少的海棠樹。好些時辰過後,南宮涼終於把一桌子折子政事處理的井井有條。
    抬頭望了一眼窗戶,紛雜的海棠花飄飛,正午的光閃耀在花瓣上,搖曳出一種難言的美。
    南宮涼微怔,來到窗前,看見紛飛漫天的花瓣,神情有些暖,笑得很甜,似乎又回想起小時候。
    那天,也是這樣一個五月天,可能是因為回憶裏的總是好的,那天沒這麽燥熱。
    “母妃,你快點,你看天上,快看啊。”小涼兒咋呼到。
    “慢慢的,別摔了。”紅衣女子無奈而寵溺的笑笑。
    “母妃,這些花叫什麽啊?”
    “這是海棠花。”
    “那母妃喜歡海棠嗎?”小涼兒抓抓腦袋問道。
    “恩,母妃最喜歡的就是海棠了。”
    “哦,那涼兒也最喜歡海棠。”小涼兒抓住紅衣女子的手往前跑。
    “母妃你快點,叫上父皇一起去外郊放風箏啊。”
    太極殿前一時之間,全都是爽朗的笑聲。
    回憶漸漸回到現實。
    南宮涼的嘴角漸漸變成清冷的弧度,她想,那種快樂的時光,她再也不會有了。
    從六歲那年開始,就注定她的笑容,再也不會如孩童般天真而純粹。
    兒時的記憶中,他真的是一個好父親,起碼於她而言是的。
    隻要他不在忙政事,總會抽出時間手把手教自己騎射,書畫,武功……
    對於其他兄弟姐妹,他是一個皇帝,而對她,他更像是一個父親,就像尋常百姓家一樣,早晨起來會和母妃一起幫自己穿衣服,吃過晚膳會一家三口一起散步,偶爾閑下來,還會去外郊一起踏青。
    甚至有段時間,那時她還不記事,聽丞相伯伯說,他不顧群臣反對,一意孤行非要帶她上朝,在龍椅上邊上朝邊逗著她玩,那段時間,朝堂上滿是她的笑聲。
    一封封反對的折子送到太極殿,他仍沒有任何反應,隻是讓人拿去燒掉,直到最後母妃實在看不下去,勸了父皇,父皇才肯罷休。
    據丞相伯伯所說,那段時間,父皇脾氣好的沒話說。
    那時候,丞相伯伯總是開玩笑道,“得涼兒者,得天下。”丞相伯伯的意思便是,誰娶了她,便是得了聖心。
    他是一個慈父,從小到大,他總是將最好的捧到她麵前,無論她如何無理取鬧,他總是能為她的吵鬧編排出一個合理的理由。
    小時候不懂事,剛剛學字的時候問父皇,“父皇,江山社稷好玩嗎?”
    他輕笑,捏捏她的臉蛋道,“若涼兒願意,父皇割下半壁江山讓涼兒玩好不好?”
    他相信,父皇是愛母妃的,父皇給了母妃幾近專寵,可是終沒能完成母妃一生一代一雙人的願望。
    母妃來自西寧皇室,西寧國向來一夫一妻,父皇是知道的。
    可是皇位,能讓一個人瘋魔,能控製一個人的心神,能讓一個人變得不像自己。
    父皇一直是有野心的,恍惚間記起母妃神色寂寥,抱著她說,“這萬和大陸,終是比母妃重要啊……”
    可是,從母妃死的那一天開始,那個曾經叱吒了半生的南安皇,一夜之間生出了無數白發,而他北上的宏圖偉誌也隨著母妃的逝世,戛然而止。
    人啊,總是失去了,才知道曾經擁有的可貴。
    可憐可悲可笑可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