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局(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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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性喜群居, 其生存繁衍的性質類似於蜜蜂,底層的“魅”是工蜂,負責在外狩獵捕食, 將人肉哺育給負責繁衍生息的“女王”, “女王”吃飽了, 才有同它們這些“魅”歡好的興致。
很明顯, 此“魅”要是被哪個不插眼的買家高價競得,就能正大光明地進入買家府內, 盡情饕餮人肉,再回去哺喂“女王”。
而季三昧僅僅是它退而求其次、要帶回去給“女王”享用的食餌,他自己還能賺上一身上好的皮囊, 豈不美哉。
季三昧並不打算反抗, 他那點三腳貓法術用來忽悠人可以, 在“魅”麵前動用, 等於老壽星上吊嫌命長。
季三昧頭腦飛快地厘清思路的同時, 單手掐斷了從剛才起就悄悄抓在手心裏的翡翠珠鏈。
按照一般狩妖獵鬼的套路, 季三昧隻需一路留下標記,沈伐石必能循跡而至, 到時候端了“魅”的老窩, 絕非難事。
……季三昧根本不操心自己的安全問題, 他對沈伐石一向放心。
孰料, 他剛把第一顆翡翠珠子丟在地上, 就聽得一陣佛鈴脆響, 於幽暗處湧出喃喃的佛號梵音聲在滿屋鋪開, 聲如流紈,催得季三昧有些頭痛。
顯然“魅”受的幹擾更大,他加快了腳步,狀若發狂地直衝向破損的窗戶,眼見距離生路僅有一步之遙,他迫不及待地把腦袋向前探去,想要呼吸一口沒有佛音幹擾的新鮮空氣。
在極致渴望的驅使下,它的腦袋毫無阻攔地撞在了一道流轉的梵文陣法上。
無形的咒陣附著在它額上,化為了一道有形的黃符,封住了“魅”的本體,使它再也無法從這具軀殼裏脫離。
一隻慌不擇路一頭磕在窗欞上的蒼蠅昏頭暈腦地掉落在地上,不小心連它的戰利品也一並遺失了。
季三昧自“魅”手中飛出,卻沒有像它一樣跌個狗啃泥。
他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隨後,滿室燭光重新點亮。
煌煌光芒下,一地滾的滾、爬的爬的少爺貴婦似乎在一瞬間就找回了羞恥心,他們擋住臉,巧妙地避免和身邊的任何人對視,心照不宣地帶著一身狼藉魚貫逃出賣場。
同樣在煌煌光芒下,季三昧眯著眼睛抬起頭來,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沈伐石。
沈伐石的左側小臂正有力地扣在季三昧的後腰上,臂彎處微微凸出的肌肉相當柔軟,墊在季三昧的臀下,倒是舒適愜意得很。
沈伐石一身梵雲袈/裟無風自動,寬鬆地貼著他的身體流過去,衣角繚亂,僧綃飄飛,露出一道若隱若現的胸肌溝槽。
季三昧仰頭看著他的臉,竟有了片刻的失神,少頃之後,自言自語道:“……三寸三分。”
自從上次分別後,沈伐石又長個子了,足足長了三寸三分。
……真羨慕。
自己從十五歲後就不再長個子了,倒是他,從一個死不長個兒的小矮子一下躥到了這樣的高度,真不愧是自己看上的人。
季三昧根本不關心沈伐石身為燭陰沈家的三公子,緣何會出現在雲羊的主城,他也不關心沈伐石為何要剃去一頭雲發,不關心為何眾人對他如此尊崇。
隻要是他來了,就夠了。
聽了這句沒頭沒腦的話,沈伐石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蹙:“你……”
那“魅”一見獵物被奪,暗恨之中也不敢前來爭搶,飛速向後撤去,卻再次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嘶喊,後背濺起了一道數尺長的血光。
……它的背部自右肩開始,被斜向下撕開了一條直到腰間的血口。
一把丈八長的赤紅火鐮熊熊地在半空燃燒著,王傳燈單手將它在頭頂上劃出一道圓滿的弧形後,一把抖去了刃尖的鮮血,帶著一臉溫柔如斯的淺笑,一腳將“魅”踹倒。他絲毫不為眼前這具小孩兒皮囊所惑,狠狠踏上了“魅”的胸口,單手執鐮,將流火的鐮尖精準地送到距離“魅”的左眼恰好三寸的地方。
季三昧已經對那隻“魅”喪失了興趣,他貼在沈伐石耳畔,曖昧的語氣帶著一股霧蒙蒙的惑人質感:“……為什麽不把我做籌碼,好找到它的巢穴?”
現在的季三昧,看起來倒更像是一隻貨真價實的魅。
沈伐石被這樣的氣息挑逗,不免多向季三昧看了一眼:“……因為沒必要。”
季三昧哂笑,順勢回過頭去,望向了王傳燈。
怪不得他剛才聽那競價的聲音耳熟。
王傳燈是沈家修士,從很早前就跟在沈伐石身旁,他的聲音,季三昧早就聽濫了。
至於他的脾性,季三昧也喜歡得很。
他的本事更不必贅述,能叫當年的沈家三郎賞識的修士,絕非凡品,更別提他能在遠稱不上“爺”的輩分上,得上一句“燈爺”的尊稱,其獨特之處可見一斑。
“魅”見慣了正道之人的虛與委蛇,也見慣了他們的君子風度,陡然冒出這麽一個走野路子的,上來不由分說便動手,害得它一身媚術根本無從施展,它隻能氣恨地望著王傳燈,打算頑抗到底。
王傳燈一臉柔和笑意,手下卻極利落,先不多言,揮鐮刷的一聲割掉了“魅”肩頭的半塊肉。
下刀極準,肉片薄如蟬翼。
他懶得聽“魅”發出的一切聒噪響動,將鐮尖溫柔地擱放在它胸口處,撩撥似的畫了個圈:“你的巢穴在何處?”
“魅”吃痛,正在喘息間,王傳燈便又是手起鐮落,又片了一片血肉下來。
大小、形狀和剛才的肉片分毫不差。
他的一雙瞳仁中躍動著再柔和不過的光芒和笑意:“巢穴在何處?還想得起來嗎?”
“如果想不起來,不需勉強的。”
“我有的是時間。”
“你慢慢想。”
四句話的功夫,“魅”身上去了不到半兩肉,但它已經熬不下去了。
它看得出來,王傳燈有本事在它咽氣前,把它剮得隻剩一具骨架。
它掙紮著將痛呼聲咽回喉嚨,慘聲道:“白帝山……屏東峰!求,求法師饒命!饒命啊!”
沈伐石抱住季三昧,平靜地轉過身去。
王傳燈低下頭,將自己踏住它胸口的腳撤開來,給它騰出一條逃生的通路,“魅”得了空,不由得心生希望,立即掙紮著向外爬去,誰想剛爬出不到半尺,王傳燈的火鐮便在半空劃出一道炫目的火跡,連同著一道結印,穩準地捅入了“魅”的後心。
“多謝指路。”王傳燈毫無誠意地向屍首表示了自己的感謝。
他拔出鐮刃,將鐮刀單手揮扛上肩膀,另一隻手在胸前合十,唱了一聲佛號:“安息吧。我們出家人不打誑語,說殺你全家就殺你全家。接下來的事情你就不必操心了。望你早登極樂,重新做人。”
說完了極其隨便的追悼之語後,王傳燈抽身便走。
不到小半炷香的時間,滿屋衣香鬢影、光鮮亮麗悉數退去,隻有散亂的桌椅,呆滯的老板和台上驚慌失措的、被困在籠中的小囚鳥們。
沈伐石抱著季三昧,想要尋找一處地方把他放下。
他有重要的話要問這個孩子。
剛走出幾步,季三昧突然喊出了聲:“等等。”
他拍了拍沈伐石的手臂,示意他放自己下來。
沈伐石不解,但還是依言照做了。
雙腳一挨地麵,季三昧便以極快的速度衝向了一處桌椅,跪下身來,伸手摸向椅下。
為了給沈伐石他們引路,他剛剛丟了顆翡翠珠子在這裏,現在既然安全了,就必須把那昂貴的寶貝收回來。
誰想他一摸之下竟然摸了個空。
……剛才他明明看到珠子滾到這裏來著。
“你在找這個嗎?”
一句溫和有禮的詢問聲從他身側傳來。
季三昧轉過頭去,先看到了一顆溫潤閃光的翡翠珠在來人掌心閃爍著,他道了聲謝,正欲伸手去拿,就迎麵撞上了一張讓他意想不到的臉。
一張……很眼熟的臉。
季三昧花了些時間,才回憶起來,這張臉和自己上輩子長得一模一樣。
但眼前的人竟把這身原本煙行媚視的殼子穿出了完全不同的氣質,以至於季三昧本人都沒能在即刻間認出自己的臉來。
一瞬間,季三昧懵了頭。
自己……不是死了嗎?
眼前這個人……算什麽?
“我名為長安。‘百年長安’的‘長安’。”似乎是讀懂了季三昧眼中的不解,他恭謹地自報了家門,隨後,他伸出了手掌,彬彬有禮地衝季三昧歉然一笑,“失禮了。”
在道過歉後,他將手掌探來,貼靠在了季三昧的頸側。
剛才季三昧的脖頸被“魅”用鐐銬的碎片劃破了,從剛才起他的精神一直緊繃著,居然沒覺出痛來。
此刻傷口被觸碰,季三昧卻隻來得及感覺到一絲刺痛。
長安的手掌和自己的傷處貼合的部分分泌出了奇特的液體,季三昧頸部的傷口在這液體的滋養下迅速地合攏痊愈了。
隻消片刻,季三昧便明白過來,眼前這個“人”究竟是什麽來曆了。
他鬆鼠似的嚼動著煙葉,含糊著對沈伐石道:“……帶我走吧。”
沈伐石麵色不動如山,不過好在他沒嫌棄季三昧的口水,把手指平靜地挪了開來。然而,那線綿密的銀絲卻難舍難分地糾纏著他的食指,直到它被拉長到難以承受自身的重量的地步,在半空中不堪重負地彎成一道弓形後,才終於戀戀不舍地斷裂開來。
占得便宜的季三昧麵色如常,一本正經地伸手入懷,摸索著掏出用來裹身的白絹綢,把自己的寶貝一件件細致地包好。
這樣一來他就能貼肉穿著沈伐石的梵雲袈/裟了,美滋滋。
確定東西已經包得滴水不漏,季三昧抱緊了包裹:“我收拾好了。”
話音剛落,一陣淩空失重感就猛然侵襲而來,季三昧喉嚨一緊,下意識地“啊”了一聲,蜷身往前一拱,額頭不輕不重地碰上了一塊彈性十足的肌肉。
把季三昧打橫抱起來的沈伐石:“……嚇著你了?”
季三昧正忙著和沈伐石僧綃下隱隱露出的胸肌大眼瞪小眼,無心理會他的詢問。
舌燦蓮花的小家夥突然說不出話了,這讓本來一片好心、怕小家夥乏了走不動路的沈伐石皺起了眉。
“……撞疼了?”他騰不出手來揉季三昧的前額,隻能如是發問。
在意識到自己撞上什麽東西之後,季三昧反應飛快,作恐懼狀,把自己打包好的寶貝放在小腹上壓著,隨後騰出雙手來死死摟住沈伐石的後頸,把臉深深地埋進了他的胸膛。
看不到小家夥的臉,隻能看到他緊張得顆顆繃起的光裸腳趾,沈伐石暗自失笑。
這般狡猾的小孩兒,居然會怕高。
他本還想一手抱小孩一手拿法杖的,現在看來是不行了。
他用抱嬰兒的姿勢把季三昧牢牢抱穩在懷中,手掌輕柔地插/入他濃密的烏發,托著他的後腦勺,好教他躺得舒適安全些。
走到牙行老板跟前,沈伐石沉聲道:“請陸老板遣人把我的法杖送到‘一川風’去,多謝。”
老板也聽出了些意思,知道這小奴隸竟是沈法師故人之子,哪敢不從,忙不迭道:“沈法師不必客氣,不必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