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94

    潼恩做了一個夢, 很長很長的夢，她曾經因此感到恐懼, 迷惘, 一度成為其中的主人公，可這次的角度不一樣，她清晰地感知得到, 眼前煢煢孑立的身影, 並非自己。

    與其說她經曆過與自己同樣的事，倒不如說是自己有和她同樣的感覺。

    夢魘的折磨令她既後悔又害怕, 就這樣被不斷地糾纏，直到親眼見證了夢中的結局, 見到了斑駁著血跡的地板，和突然朝向自己伸來的手。

    「失敗者……你是個失敗者。」

    「你不是我的孩子，你是個怪物！」

    “不, 我不是！”

    「證明給我看, 殺了他, 殺了那個阻擋你的人……殺了那個女人……」

    她猛地睜開了眼睛。

    前幾日戰敗的殘黨沒能從拉脫維亞搬來救兵，不知為何, 即使有著寶石這麽大的誘惑, 末日博士依舊表示對此毫不感興趣, 將默多克派來的一隊養蜂人以本國度特有的歡送方式——智能機械狗的追捕, 趕了出去。

    這也是格外讓托尼感到困惑的地方, 但少個敵人, 總是好的, 他巴不得連被放出來的監獄犯也乖乖到一邊別在這裏攪混水。

    不過對於已經瀕臨憤怒與煩躁邊緣的旺達來說，就算再來一卡車，也沒在怕的。此刻她獨自一人麵對來自地球二的潼恩·琳賽·斯班諾，呈現出前所未有的壓倒性實力，全場飄舞淩亂如羽毛般的紅色能量，殺傷力堪比細碎的利刃，不光能很好地製約琳賽的行動，還能為在遠處對A.I.M進行圍剿的其他人提供支援。

    “上次讓你僥幸逃走，這次不會有第二次了。”

    旺達的唇邊泛起一絲冷笑，將能量匯聚到掌心，做出扼住喉嚨的動作，相當自然地操控著絲絨般的猩紅魔法，對準她的要害攻擊。

    兩人的魔法對陣代表著截然不同的兩個派別，魔神賜予的自然魔力，和人類體內本身的魔法能量，瑩綠與猩紅相互碰撞，迸發出煙火般耀眼的光芒。

    而伴隨著剛剛極為華麗的一擊，琳賽如斷了線的風箏般飛了出去，重重跌倒在地，渾身上下鮮血淋漓，卻仍努力試圖爬起來。

    旺達露出了勝利的微笑，慢慢收勢。

    就在此時，誰都沒能想到，一道瑩白色的光芒直直擊中了半跪在地的琳賽。

    潼恩與盧娜緩緩從掩體後走了出來。

    “你怎麽會到這裏來！瘋了嗎！”旺達尖叫出聲。

    “盧娜用幻影移形帶我來的。”

    “熟悉嗎，這一招？”

    “盧娜和艾登用幻影移形帶我來的。我根本就沒有回去，她的目標是我，是我的家人，如果我跟著他們回家，他們也會有危險。”她越說到後麵，聲音越小，仿佛陷入深深的思索，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

    琳賽聞言冷笑一聲，已經失去血色，木偶似的臉呈現出微弱的生動，幾乎是支撐著，做出了不符合她生理狀況的無畏與譏誚。

    “家人？別鬧了，你難道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對你的嗎？如果他們心中真的有丁點在乎你的未來，你的想法，你至於變成現在這樣嗎？！”

    “至少我沒有變成你這樣！我沒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壞人。我沒有對其他的孩子下黑手，從而使自己能夠頂替進入霍格沃茲。我不會讓那些髒東西掩蓋住自己真實的樣子，也不會想要殺了自己的哥哥！”

    她喊著，眼中燃起不可遏製的怒火，舉起自己的魔杖。

    “所有的一切，包括找傷害自己的人付出代價，不過是你為了滿足自己欲望的借口，不過是因為，你沒有那麽愛他們。

    “真正的愛會不計代價，不顧得失，無暇考慮自身，甚至哪怕以後會後悔，也願意為對方做到自己力量極限範圍內最好的事。愛不是以得到多少或者想要什麽來辨別，而是，你願意為對方失去什麽。

    “愛人以聚合為目的，犧牲自由與未來所有可能的激情浪漫，換得永恒。親人以分離為目的，犧牲自己的精力、時間、還有身邊一切最好的東西，換得分離後更遠更寬闊的道路。可很抱歉，我沒有看見你一絲一毫的失去和感激。你變成現在這樣，和別人並沒有任何關係。”

    從琳賽的喉間發出一聲悲鳴，好似小動物的嗚咽，漸漸演變成尖銳的笑聲，意味不明，卻沒由來地讓人不寒而栗。

    “所以你現在想要殺了我嗎？以此證明自己和我不一樣？證明你比我優秀？”她問道。

    “你想要傷害我，傷害我身邊的人，奪走一切，真讓我和另一個世界與你有關的人蒙羞。你以為我沒有想過要殺你嗎？”

    “動手啊。”她挑挑眉，染上血漬與灰塵的臉蛋因著這詭異的表情變得更加嫵媚。

    “之前說想要教你點東西，想要你看清的，一直都沒有機會告訴你。

    “即使你有著親密的人，即使你深愛著一個人，有時候你也不得不告訴他：‘不，這是我應得的，你無法從我身邊搶走！’如果他們不聽，如果他們阻止你做自己，那麽你就沒有選擇了，你必須殺了他們！

    “而你現在這麽做是因為我們是一體的。如果現在角色兌換一下，你落到了我的手裏，奄奄一息，被人正中要害。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讓你就此安息。”

    情緒的劇烈起伏勾起了一陣又一陣劇烈的咳嗽，一大口暗紅色的血，染紅了琳賽胸前衣襟。

    “所以，還在等什麽呢？”她眼中直到這個時候，依舊有跳躍不止的瘋狂。

    可那個與自己別無二致的聲線並未念出任何咒語。

    “熟悉嗎，剛剛那一招？”潼恩柔聲問她，好像是姐妹間的睡前密談那樣溫和，“你並沒有像你說的那樣，什麽都沒教給我。人生中第一次學習的魔法，都是拜你所賜。”

    “學得很快嘛，但你別太得意了，如果沒有那個女人，憑你根本沒辦法動我一絲一毫，你，就憑你，根本什麽也不是。”那雙滿載怒氣的藍眼睛盯著對麵同樣陷入驚訝而顯得不知所措的旺達，流露出深深的嫉恨。

    “我知道，”出乎她的意料，潼恩的應對相當平靜，她微微揚起下巴，手中用力，魔杖的尖端深深嵌入琳賽的頸窩，“可你也要知道，不光你有我沒有的東西，我也有你沒有的。”

    她從身前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側臉上挪開目光，環視了一圈。

    盧娜與她的眼神相接觸，忽然就變得很緊張，拉著艾登，向前快走了幾步。

    遠處，托尼和山姆正在空中針對基地展開火力轟炸，史蒂夫在前方衝鋒，時不時用無線電聯絡托尼，商定指令。娜塔莎正堵在前門交火，皮特羅和彼得配合，試圖攻進默多克在基地中的所在。

    克林特在後方掩護支援，一雙銳利的眼睛動勢一切。最高點預先埋伏著詹姆斯，他兼職狙擊和爆破。

    他們不需要重火力，浩克就是。

    更遠處，曼哈頓市中心，箭一般衝上雲霄，拖著閃爍而華麗的火焰長線，穿梭在彌散開的灰黑色硝煙中的一顆流星，即使在日落時分的燦爛紅霞中也依舊明滅可見。

    潼恩的眼眶微微有些濕潤，卻又忍不住笑了出來，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我有珍惜我的家人，愛我的朋友，願意為我拚盡全力的人，雖然以前我不是個好姑娘，常常會錯意，可沒人放棄我。這就是我們最大的區別，因為我不是一個人，”她說著，眯起眼，盯著遠方，左手漸漸無力地下垂，“有個人跟我說過，人因為經曆過的事情會可好可壞，向某個特定的方向發展，不過當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就已經證明了你心中存有光。有了光，就不會再去靠近黑暗。”

    她慢慢地後退，彎腰，撿起地上琳賽掉落的魔杖，當著她的麵用力折斷。

    “所以不，我不會殺了你。我知道你在想什麽，那樣之後，我和你就會變得一樣。可，嘿，別忘了，我已經不是那個哭著回家的14歲孩子了。”

    說完，她使出了催眠咒。

    毫不誇張的講，潼恩心中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之後當各位英雄們手中得空，清理完戰場，聽見旺達匯報情況，集合之後當然免不了對潼恩一通教訓。

    她認為這不能怪自己，又沒人跟她說過。警察在罪大惡極的壞蛋進行垂死掙紮的時候，還容許當場擊斃呢。明明琳賽已經傷得那麽嚴重，旺達的精神狀態他們又是知道的，她看著幾乎要以為琳賽要被殺掉，也不奇怪。

    複仇者對於這個小姑娘多管閑事的毛病已經徹底沒轍了，索性懶得理她。這令她有些哭笑不得，就連史蒂夫也是如此。

    “我從無線電中聽到了你們說的每一句話，雖然我很高興，也很欣慰，你終於明白我的意思，也可以自己獨立做出正確選擇……”

    “但是！”她接過話茬，順帶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想也不想都知道他想說什麽好嘛，老古董。

    史蒂夫板著張臉，神色不算好看，就這麽盯著她。

    她有些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