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無病便同穀蘭一起下山去了。
    雖然穀蘭這前凸後翹的身材是體態不健康的表現，但這倒也的確很符合大多數男人的審美。
    加上她金發碧眼，眼眶深陷的異域形象，以及緊身短袖短褲大膽又另類的打扮，進了蔚日城後，回頭率就直接拉滿了。
    下山之前，範無病倒是提醒過穀蘭，最好在外麵再披一件衣服或者鬥篷，但穀蘭天性喜歡接觸自然，不習慣遮蔽太過嚴實。
    感受到眾人那赤裸裸的灼熱目光後，穀蘭無奈道，
    “範師弟，你是對的。我也真是不明白，胸前屁股後，不過區區十來斤肉而已，有什麽可看的。”
    範無病笑道，
    “穀師姐可不要高估了一般人的品行操守啊。”
    “範師弟也喜歡嗎？”
    這倒是給範無病問住了。不過，範無病畢竟不真的是個十四歲的純情少年，不鹹不淡地說，
    “我心胸狹隘，無法同時裝下大道與女人。”
    他也沒直接說，喜不喜歡，這番話倒是給穀蘭品味去了。
    兩人走集過市，添置了一大批工具，十八般廚藝所需，皆能滿足。還有各種香料，幹料……雖然仙靈材料，但用以輔佐，增香添味還是很有必要的。
    他記得羅清堯之前說過，高級仙廚所做的仙食，很精致好看，但味道實在說不上多好，基本隻能滿足裨益體魄神魂的效果。
    倒不是做仙食的仙廚們不想把味道弄好，而是，一份仙食裏，增添的其他料越多，就越不穩定。所以，大多數仙食，吃起來都寡淡無味，甚至有食材本身的腥、騷、膻、怪味兒。
    有《吞星嚼月》，有“舌欲”，範無病不擔心無法激發出仙食的效果，便隻需考慮如何讓味道更有層次感了。
    堆料都能滿足，要想讓人耳目一新，那就要從味型上著手。
    所以，采購差不多後，便找到蔚日城最好的酒樓，偷師去了。
    ……
    仙鶴樓。
    “吉”字號包廂中，範無病掃了一眼夥計遞上來的菜牌，便說，
    “把你們這酒樓裏，所有的菜品，都做一份送上來。”
    夥計愣了愣，沒見過有誰這麽點菜的，便問，
    “客官，仙鶴樓共一百零八味菜，真的全都要嗎？”
    範無病也不多解釋，直接表現出一副紈絝豪橫的樣子，
    “怎地，怕小爺給不起錢嗎？”
    他當即排出幾枚下品靈石來，
    “莫說那金枝玉葉，便是這修仙人家通行的靈石，我也付得起。”
    身上揣著在桃枝小玄境裏，兜售自助蠻血豬肉大餐賺來的六千多枚下品靈石，範無病現在的確是很有底氣。他不想在這種事上跟夥計扯皮，所以便演一出那紈絝敗家子。
    畢竟，隻有裝豪橫的敗家子，才會這麽點菜，
    “記住，要你們最好的廚子掌勺！”
    夥計見狀，不敢多耽擱，趕緊把要求送到後廚去了。
    穀蘭頗為不解，
    “範師弟，你明明能烹飪仙食，為何還要來吃這凡俗食物呢？”
    偷師的話，當然不好說出來。範無病擺出一副學究作態，
    “我們這些修仙者，脫離了凡塵後，便總是認為沾染了凡塵的東西，就是不好的，卻渾然不知，萬事萬物，皆孕育於凡塵。我們常把根基提在嘴邊，但，凡塵之事，又何嚐不是修仙一途的根基呢？”
    這話說得雲裏霧裏，穀蘭聽著聽著，便下意識加入了自己的理解，
    “莫不是……返璞歸真？”
    “對！萬般道法，殊途同歸，最終都會走上返璞歸真的路。所以，仙食雖好，也莫忘記了凡食。這才是我們修仙者，立足的根本。所以，即便登臨仙峰，我也時常下山來，品味人間真諦。”
    穀蘭恍然大悟，
    “受教了！範師弟不愧為掌門真人欽點的主勺。我這幾十年來，麵朝黃土背朝天，日夜勞作，不如你半點通透啊。”
    她信了，她是認真的！
    看到穀蘭這般模樣，範無病心裏充滿愧疚。哄騙這麽純良的師姐，良心都有點過不去了，心想，下回好好幫她改善一下體態問題吧。
    ……
    “上菜咯！”夥計端著三味蒸菜，麻利地走進“吉”字號包廂，“客官，這三道菜叫作三味蒸，分別是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
    三味熱菜，送到範無病麵前，
    “誒，客官，請慢用！”
    說完，夥計便出去了。但他關門時，留了道縫。他稍稍往縫兒裏看去，隻見包廂內，範無病操起一隻羊羔就啃了起來。
    那陣仗，簡直是風卷殘雲過，骨頭縫裏的肉都恨不得吸出來。
    夥計登時嚇了一跳，忙不迭地跑了。
    誰家好人這麽吃東西啊！肯定是餓死鬼附身！
    【你進補了食物，預計增加生命值上限0.1點】
    【“舌欲”：你進補了“蒸羊羔”，獲得該品烹飪方式】
    到這個階段，吃這種普通食材做的食物，加的生命值已經不重要了，關鍵的是烹飪方式。
    見穀蘭睜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範無病問，
    “穀師姐，你不嚐嚐嗎？”
    穀蘭搖搖頭，笑著說，
    “不用啦。我剛吃過一枚辟穀丹，現在沒有食欲。不過，看範師弟吃東西的樣子，讓我想起了我的弟弟。”
    “哦？穀師姐的弟弟也在永仙宗嗎？”
    穀蘭搖頭，
    “三十多年前，他在水庸國和烽藍國的戰爭中死去了。那時候，他跟你一般大，經常一連好幾天吃不上一點東西。所以，每次能有東西吃時，就像你一樣。”
    “穀師姐，對不起。”
    穀蘭笑道，
    “沒事的，不要緊，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修仙界便是如此，人們總是會在故事繪本上看到那些，仙人施造化，神仙眷侶，一劍開天門之類的，或瀟灑，或震撼，或浪漫的故事……可是，修仙界本身，卻並非如此，更多的還是小民小修們艱難求存的故事。
    不過，吃飯嘛，總得開心點。
    一百零八道菜，上個不停，好些位夥計一同傳菜。
    範無病都是有多少吃多少，一點不浪費，能吃的都給吃了個幹幹淨淨。搞得人家掌櫃的以為是什麽餓死鬼投胎，如坐針氈，接連來看了好幾回。
    等待最後，範無病偷師結束，飽腹而去的時候，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如此這般，倒也是給仙鶴樓一眾夥計，留了份每每同人吹噓起來都格外神氣的傳奇故事了。
    誰能料想，竟有人，能在短短兩個時辰裏，吃下那仙鶴樓一百零八道菜呢？
    故事這種東西，總是傳一個人，換一個樣。
    有說是食神下凡，有說是餓死鬼附身。
    這便是修仙界裏，不起眼的小城中，一個不起眼又頗為有趣的小故事。
    修仙界，便如此運轉著，日夜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