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我很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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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難相信,在哥譚市這種光是聽名字就會讓人感到壓抑的地方,居然也會有‘好人’存在。
    蒂凡尼太太大概就是這樣一個人。
    待人溫和,為人寬厚。路過乞丐會掏出包裏的零錢,經常去慈善機構做義工。
    不僅僅是這位老太太的鄰居們對她讚不絕口,甚至就連上一任哥譚市的市長都親自給蒂凡尼太太頒發過榮譽市民獎章。
    這位年過花甲的老人的履曆也是哥譚市裏的一股清流。
    她在年幼的時候舉家搬遷到哥譚市,經曆過這座臭名昭著的城市一段最為黑暗的時期。
    可這仍舊沒有改變她的內心,從二十多歲開始,就任職於一家名為天使屋的福利院裏麵,身兼保姆、廚師數職。
    拿著那份微薄的工資,一幹就是三十多年。
    一直到天使屋福利院關閉,蒂凡尼太太也沒有放棄繼續做那些善舉。
    她用那些攢下來的錢開了一家沒有掛招牌的餐廳,免費招待那些生活失意落魄,餓著肚子的人們。
    甚至可以這麽說,就連哥譚市裏那種剛剛出道的小混混,滿腦子都是急需找一個弱小欺淩一番來證明自己,他們也絕對不會把目標放在蒂凡尼太太身上。
    天外下著蒙蒙的細雨,陰沉的烏雲仿佛要直直的壓落到地麵上。
    泰瑞撐著一把傘,推開了這間無名餐廳的玻璃門。
    “呼——”
    他張嘴吐出一口白氣,鼻尖凍得有些發紅,晃了晃腦袋,似乎想要甩掉頭發絲上沾著的水珠。
    蒂凡尼太太掀開後廚的隔簾,她的背已經有些佝僂,雙眼的眼白和那淡黃色的瞳仁之間因為年老的渾濁已經有些界限不清。
    她費力的張望了一下泰瑞的臉龐,似乎稍有疑惑。
    泰瑞雖然身形瘦削,可從精氣神上看,不像是那種餓了幾天肚子的人。
    ‘是個東方人呢,或許是旅遊來到這裏。’
    蒂凡尼太太心想。
    她這輩子沒見過幾個東方人,除了那黑發黑瞳之外,甚至有些分不清東方人和純血古羅馬人的臉部棱角區別。
    “你好啊,小夥子,想要吃些什麽?”
    “喔。”
    泰瑞把沾滿雨水的長柄傘靠在桌角,彎腰扯了扯椅子,坐下身子,聲音特別洪亮:“隨便弄點什麽吃的就好,我餓極了。”
    “那稍等。”
    蒂凡尼太太放下了廚簾,開始叮叮框框的忙活起來。
    不一會兒老太太就重新端著一個托盤出來了。
    上麵有一個中等大小的碗,裏麵裝著用豌豆和玉米麵粉鼓搗成的一種米黃色糊糊,而一旁還有一個碟子,上麵擺著一份煎雞蛋,兩片生菜。
    碳水、蛋白質、纖維——甚至還特別頂飽。
    蒂凡尼太太確實是個細心的人呢。
    泰瑞拿起勺子,舀起一口糊糊,吹了吹,接著放進了口中。
    味道跟記憶裏的差不多,蒂凡尼太太其實會的菜也沒有幾個,而且這種糊糊改良的上限並不怎麽高。
    不過總比垃圾場裏那些從老鼠和蟑螂底下搶來的變質食物要好吃的多。
    就在泰瑞細細的品味著難得的童年味道的時候,細雨中走過來了第二位顧客。
    泰瑞忙著吃東西,沒有回頭觀察的意思,而蒂凡尼太太正在抹桌子,抬頭望了一眼。
    是一個有著藍色眼瞳的青年,而且即便是她的視力已經很差了,但仍舊能看出來對方是個外貌極其出眾的男性。
    蒂凡尼太太有些茫然。
    她這裏平時都是來的一些因為過度饑餓而精氣神特別差的人,因為大家都知道她,也知道這家店是幹什麽的。
    可今天怎麽一下來了兩個氣質與尋常客人迥異的人呢?
    迪克衝著蒂凡尼太太搖了搖手,示意自己並不是來吃東西的。
    接著他滿眼複雜的走到泰瑞對麵坐下身子,一臉糾結的看著對方。
    泰瑞咽下一口糊糊,又換上叉子叉起一片生菜葉,瞥了迪克一眼:“想說什麽說吧,她已經有些老年癡呆的前兆了,而且蒂凡尼太太年輕的時候就有些耳背。”
    “你不是吧?”
    迪克用一種艱難的眼神看著泰瑞,似乎是不可置信:“我大概分析出了你可能的報複名單,但我真的不認為你會到這裏來……”
    迪克衝著身後一側努努嘴,再度把聲音壓低了一些:“你還真的連這位老人家也不打算放過?”
    “是的,而且你這不還是來了?看來你作為一名偵探的直覺也很不錯。”
    泰瑞利用生菜葉咽下了最後一口糊糊,開始擺弄起碟子裏的雞蛋。
    “罪名都定好了,沉默者。”
    “哦,天呐!”
    迪克嘟囔了一句,接著也短暫的陷入了沉默中。
    過了好半響,他才躊躇著再度開口。
    “蒂凡尼太太做了一輩子好事……”
    “那跟我又沒關係,她這輩子唯一一件壞事做在了我的頭上,那麽對我來說複仇就是必要且有意義的。”
    “可身處那種大環境下,如果她當時舉報了福利院,先不說能不能成功的問題,就算成功了,福利院院長被起訴免職,福利院開不下去,那當年裏麵二十多個孤兒……”
    “嘖。”
    泰瑞吃了一口煎雞蛋,忽然笑了起來,肩膀抽動了兩下。
    “你說的當年那二十來個孤兒,我起碼得找上門十七個,他們對我來說並不是無辜的,迪克。”
    迪克被噎的停滯了幾秒,臉上有些無奈。
    “他們現在也都大部分已經成家了,他們也有孩子、有妻子。”
    “我會挑一個他們獨立出行的時候下手,或者趁著他們外出的時候偽造一下意外?”
    泰瑞似乎也有些苦惱:“要在十幾個人皮膚上刻下‘霸淩者’這個單詞確實有些乏味了,我不怎麽喜歡做重複且無聊的事情。”
    他衝著迪克眨眨眼:“要不你來幫幫我?我說真的,你的人品還有性格符合我挑選朋友的標準。”
    “我跟你簡直沒法談!”
    迪克大怒:“能不能把那天那個好好先生放出來跟我講講——還有,你這麽個殺法,你身體裏的另一位知道麽?”
    泰瑞放下刀叉,他已經把雞蛋吃完了,此刻他正認真的盯著迪克。
    迪克有些莫名其妙,隨後立刻緊張了起來,他想起來對麵這位是個一言不合就動手的主,所以他的渾身肌肉已經開始繃緊,隨時提防著泰瑞忽然從什麽地方摸出一把刀來就衝到後廚去的可能性。
    兩人就這麽對峙了半分鍾,接著泰瑞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其實並沒有沾到多少油光的嘴唇。
    紙巾被團成團丟進垃圾簍裏。
    “你似乎對我有些誤會,迪克。”
    “我並非是嗜殺之人,我所說的複仇並不是隻有殺戮。”
    “蒂凡尼太太當年其實還算是唯一一個對我還算不錯的,除了在我真正最需要的時候選擇了沉默以外……所以我並不打算殺她,我隻會割斷她的聲帶。”
    “我對人體生理科學掌握的很好,割斷聲帶以後也不會在蒂凡尼太太的皮膚上刻字,用血塗抹一下意思意思得了。”
    “至於當年那些霸淩者,我會打斷他們的四肢,除了其中某一兩個真的要殺——你看,我是不是很仁慈?”
    “最後就是,你說的那位,我們之間專門有個互相的昵稱,我是黑,那位叫白,他今天不值班。”
    說罷,泰瑞就站起身來。
    迪克近乎應激反應一樣跟著站起身,但他卻看到泰瑞放下一些零碎的紙幣後轉身朝著門口走去。
    迪克愣了一下,連忙追了上去:“我以為你要動手?”
    “不是今天,我近期有個別的重要目標要優先完成,事實上今天我隻是過來回味一下一段難得安逸的童年時光。”
    兩人並肩走入了細雨當中,不過剛走出去幾步,蒂凡尼太太就追了出來,著急的喊著。
    “你的傘。”
    泰瑞露出微笑,從呆呆的老人手上接過長柄傘,然後親昵的貼了貼蒂凡尼太太的額頭,聲音溫柔到讓迪克雙眼恍惚。
    “感謝您,我還會再來看望您的,蒂凡尼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