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謀反賜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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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依很不舍!
    “百裏拂暉,你怎麽忍心……”
    纖秀的身影在空曠華麗的容華殿中愈發顯得脆弱,蒼白的菱唇顫抖著勾出一抹自嘲的笑,原來一直都是她自視太高了,在他眼中她也不過是一枚有利用價值的玩物罷了。
    他在人前對她萬千寵愛,除了圖謀她家富可敵國的家產外,更重要的便是利用她騙過所有人,保護他真正的心上人。
    “拂暉哥哥,定國公雖然與逆賊勾結意圖謀反,但貴妃娘娘說到底不過是一位深閨女兒家,又怎會與此事有牽連。”輕柔的聲音急急的解釋著,“當初在王府的時候,除了拂暉哥哥和季哥哥之外,隻有貴妃娘娘對琉歌最好了,拂暉哥哥求求你答應琉歌,莫要降罪於貴妃娘娘可好?”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江山半緣君。
    琉歌,他最愛的女子,如夏日裏的照水芙蓉,嬌美孱弱得讓人忍不住去憐惜,那一雙幹淨如孩童的丹鳳眼無論如何都叫人恨不起來。
    嘴角的嘲諷愈發意味深長,他身邊所有最信任的人平日裏亦是她當作朋友的人都要她死!卻隻有她最應該恨卻恨不了的人替她求情。
    他將她利用的一幹二淨後還要取走她的命確實讓她絕望,但麵對琉歌的這聲求情……她寧願立即死去。
    蔡嵐依很想就這麽一身傲氣的自絕生機,但她不能。
    屈辱的咬牙朝段琉歌跪下,重重磕下三個響頭,嬌嫩白皙的額頭有猩紅的液體沿著光滑的肌膚蜿蜒而下染紅了半邊臉,染出一身的狼狽淒涼,“段小姐,自我進明王府那日起,自問從未做過傷害你之事,段小姐你素來良善,我隻求你最後一件事,不要再為我求情,我不重要,隻是家中父母已然年邁,兄長戰死沙場,我如今亦命不久矣,是我們兄妹不孝不能侍奉在側,望小姐能保住獄中父母性命,嵐依無以為報願奉上蔡家最後一筆家財以賀小姐新婚之喜。”
    三日後便是他立琉歌為後的日子,可笑她一顆心撲在百裏拂暉身上,平日裏隻需他一點點敷衍的溫柔就能讓她死心塌地為他做任何事,愛他讓她變得卑微,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真心捧到他腳邊,即便他的目的是那注定後、宮佳麗三千的帝王,她亦一邊幫著他一邊妄想即便他身邊有再多的女人,自己對於他來說亦是特別的,雖不能夠一生一世一雙人甚是遺憾,但至少能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她記得當初也曾矛盾掙紮想要放棄,但在他不間斷的溫柔緊逼下,心底的不甘讓她試探的問出此生隻求一雙人共白首,那時百裏拂暉如夜色般深沉的眼底幾經波瀾最終升點繁星,星光中隻餘她的身影,他帶著微涼質感的聲音讓她身心皆醉,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那日國公府蓮池內,他將剝好的蓮子放入她手心,修長勻稱的指尖沾染了淡綠色的汁液愈發顯得白皙,望著她不安的眼眸,他言“此生吾愛,依依一人足矣。”
    心情尤如腳下的小舟,晃動難安,在馨香浮動的蓮池裏漾出層層漣漪,從此世人皆知定國公千金獨愛蓮花。
    百裏拂暉投其所好,他們本定在冬日的婚期他特意求來聖旨改在蓮花盛開的時令,他們大婚那天,京城所有的蓮花皆被百裏拂暉做迎娶之用,從國公府到煊王府門前的官道兩旁每五步便設一座插有新鮮蓮花的瓷缸,煊王府裏更是有他親手為她布置的蓮依苑,就連婚宴之上的酒菜皆以蓮為主,那日整座京城籠罩在蓮香下見證那場“十裏紅妝百裏蓮”的曠世佳話。
    隻不過這一切現如今看來竟是埋葬她整個人生的一場死亡盛宴的開端。
    百裏拂暉登基後沒讓她這唯一的正妃做皇後隻封了貴妃,她原是不在意這些東西的,她在意的原原本本隻有一個他,盡管有些不安,但還是在他溫潤的笑意中悄然妥協,默默接受這樣的安排。
    貴妃便貴妃,她一個穿越女,皇後和貴妃對於她來說隻不過是一個代號而已,隻要他心中隻有她一人,隻要能時時刻刻守在他身邊,便是一輩子默默無聞她也甘願,世人皆言他癡情,可到今時今日她方知,他的癡情完完全全是用在另一個女人身上。
    段琉歌愣愣的望著蔡嵐依沒被鮮血染紅的那半邊蒼白臉頰,雖然依舊絕色但終歸是透著一股黯然的決絕,她一身狼狽的跪在那裏,但卻叫人看不出半分卑微,猶如帶血的寒梅在最艱難的環境下依舊傲雪迎風。
    段琉歌突然有些拿捏不準,她與他多年感情本應該最了解他的心思,但此時此刻她也不敢去深究蔡嵐依在他心中到底有著什麽樣的位置,或者說,就連百裏拂暉他自己也不曾意識到他在心裏給了蔡嵐依一個什麽樣的位置。
    她突然有些害怕,心底兀自冒出一個想法,蔡嵐依死了也許才是最好的結局,旋即她暗自心驚自己怎麽會有這麽惡毒的念頭,但已到嘴邊要替蔡嵐依求情的話卻再也說不出口,如鯁在喉咽不下吐不出。
    “哼!原以為抄了定國公府已是沒收了蔡家全部家產,不想狡兔三窟還是叫你們藏了一份,怎麽,還想留著銀子繼續造反不成?”譏誚中夾雜無限冷意的聲音響起,是百裏拂暉身邊最得力的侍衛尹明,他上前一步朝百裏拂暉一禮,“皇上,臣認為此時還不能殺了此女,不如讓她交出所有蔡家暗藏的財物充盈國庫,便留她一條性命。”
    心底的鈍痛愈發麻木,還在王府的時候她知道尹明心慕段琉歌,她自認為與尹明是朋友,還曾暗中幫他接近琉歌,現在回想起來自己就是不僅被利用得徹底還眼巴巴幫人數錢的白癡!
    尹明的話她宛若未聞,機械麻木的向琉歌低聲相求,“我會交出國公府剩餘的財物和我的命,隻求段小姐保住獄中雙親性命。”
    段琉歌聞言張了張口,似是想說什麽終究說不出口,其身後的掌事大宮女鄭珊冷笑一聲,眼底盡是輕蔑,“貴妃娘娘就別再為難我家小姐了,琉歌小姐菩薩心腸,可她也不能令人起死回生。”
    晦暗冰封的容顏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眼底微光明滅不定,蔡嵐依聲音幹澀,“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望著她晦暗卻依舊令人妒忌的容顏上浮起的那一絲慌亂,鄭珊眼底閃過一抹得意,段琉歌悄悄瞧了一眼身邊的百裏拂暉,他麵色一如往常的平靜俊雅,隻是那雙深黑的眼眸裏似乎有什麽在掙紮叫囂,她猜不出他此刻的想法,咬咬唇未曾出言阻止。
    “是奴婢忘了,這個月貴妃娘娘一直被禁足在棲梧宮不與外界相通自是不知道的,逆賊定國公及其家眷已於五日前在菜市口被斬首,屍體還懸掛在菜市口以警醒世人。”
    蔡嵐依眼前再也看不清任何東西,她的世界隻剩一個冰冷的聲音在重複……
    定國公及其家眷……斬首……屍體懸掛……
    “啊——!!!!”嵐依隻覺心口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失聲叫道“不可能!你騙我!不可能的……我爹娘……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
    蔡嵐依目疵欲裂,直愣愣的瞪的九重台階上攬著琉歌冷冽得毫不見動容的的男人,麵容依舊清俊絕世,隻是不複往日溫潤,隻餘眼底肆虐的寒意。
    一直拚命忍住的淚終於滑落,帶著滾燙的溫度卻無論如何也融不了凍結在心底的冰川,雙唇顫抖得愈發厲害,再度叫出那個往日令她魂牽夢繞的名字,卻隻覺冰冷絕望,帶著蝕骨的恨意蔡嵐依厲聲怒吼道“百裏拂暉,你不得好死!我爹娘視你如親子拿出大半家產助你登上帝位,你隨意詬病一句勾結謀逆便害得我們家破人亡,百裏拂暉我們之間到底算什麽!”
    “大膽!不過是罪臣之女,皇上留你性命已是莫大的恩典,竟還敢頂撞皇上!”百裏拂暉身邊的太監總管趙立,琉歌對他有過一飯之恩,所以一向仇視蔡嵐依。
    “啊——!拂暉哥哥你瞧貴妃娘娘的眼睛……”
    他們說什麽她已然聽不清楚,伴隨著尖銳的疼痛下腹處有滾燙的液體不斷湧出,蔡嵐依悄悄抬手撫上小腹,嫁他三年終於得償所願懷上他的孩子,尚未來得及告訴他,便等來這麽個結局。
    就連你也要離我而去嗎?不過也好,你的父母之間沒有愛,隻有肮髒的糾結,即便出生了也是不被歡迎的存在,孩子,你我緣分太淺,你走吧,來生莫要再遇上我這樣傻的母親……
    抬眼看向前方漆花木盤上安靜放著的匕首、毒酒和白綾,蔡嵐依猛的伸手推翻,此時此刻她不怕死,況且她已經生無可戀,不過就算要死,她也要用她自己的方式幹幹淨淨的死,不要在生命的盡頭再度沾染上和百裏拂暉有關的任何東西!
    見她推翻漆盤,趙立正要說話,一直未曾開口的男人終於出聲,“依依,隻要你交出最後的財物,朕便饒你不死。”
    聲音一如往日那般好聽,帶著某種低沉的誘惑,可笑她以往白癡的以為他對她是真心的愛寵,卻不知他對任何人都是這般,隻不過她尙有可利用之處,所以表麵上做出一副遷就她的摸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