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滑胎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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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很不舍!
“娘娘,皇上金口玉言必會放過娘娘的!小明子求娘娘了,遵照皇上的旨意吧!”禦書房大總管,從小便在百裏拂暉身邊服侍,深得百裏拂暉信任,若說蔡嵐依唯一沒交錯的朋友便也隻有小明子了。
小明子跪在地上伸手扶蔡嵐依的時候趁機悄悄湊近語速急切勸道“娘娘便先服個軟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
蔡嵐依知曉小明子的意思,隻不過在她害死疼愛她的一家人後她又有何顏麵繼續苟延殘喘的活下去,且不說得時時麵對百裏拂暉,還得雙手奉上定國公府全數家產,仰或說這是定國公府最後的尊嚴。
“嗬嗬……哈哈哈哈,百裏拂暉,我當初怎麽會瞎了眼愛上你!”蔡嵐依抬手推開小明子,這時候與自己太過接近總是對他不好的。
淚珠滴落在手背,隻覺有異,湊近一看那淚顏色猩紅竟是血淚,怪不得四周是低低的驚呼聲,想來這雙眼已然是廢了,也罷,至少在生命的盡頭能令眼睛清靜了,“如此也好……我寧願死也不要再見到你!”
吐出最後一個字,蔡嵐依迅速伸手拔出發髻上的攬月鳳釵,狠狠朝自己心口刺下,這是出嫁時娘親親手為她戴上的,現如今也能成全她能幹淨的離去,尖銳的疼痛和冰冷從心口處迅速朝著四肢百骸蔓延。
每一次呼吸都能牽動傷口讓她痛不欲生,但她卻淡淡笑開,唇角是許久未見的純然、明媚。
倒下的刹那,原本模糊的眼前浮現出爹娘和藹慈祥的麵容以及哥哥爽朗的笑容,爹、娘、哥哥,依依來找你們了……
嘴裏充滿甜腥,一口鮮血不受控製的溢出唇角,嵐依笑了笑,耳邊似乎聽得有人在驚聲怒吼,聽得不太真切,她有一瞬間的恍惚。
待她回神卻發現自己不曾摔倒在地,來不及深究,小腹處的疼痛突然加劇,有什麽在硬生生的加速剝離,蔡嵐依疼得連眼睛都張不開,伸手狠狠抓緊腹部衣裙,“孩子……”
“孩子?你有了身孕?!依依……傳太醫!給朕把全太醫院的太醫盡數傳來!”清冽的聲音不再似往日從容,那緊張如被石子擊穿的鏡湖麵上的漣漪,經久難絕。
“百裏拂暉……你他媽給我滾!”即便看不清這懷抱的主人,但那熟悉的聲音和心跳蔡嵐依總是能在第一時間知曉,聲音因疼痛而變得微弱,但那種蝕骨斷腸的恨意依舊強烈,若不是她四肢已然開始變得僵硬麻木,她就是爬也要爬得離他遠遠地。
蔡嵐依沒有看到,抱著他的男人一雙眼眸比她身上不斷溢出的血還要猩紅,眼底再難自斂的波動複雜深沉。
有顫抖的吻落在她汗濕的額頭,耳邊傳來溫柔的嘶吼,“依依,朕已命人去傳太醫,莫怕,你會沒事的還有孩子,你們都會沒事的!”
嵐依差點冷笑出聲,事到如今大家都已然撕破了臉,想來若不是為了在她死前從她嘴裏套出那筆財物的下落,他又何苦再在她麵前演戲。
曾經清亮的瞳仁開始變得渙散,早已血色全無的幹涸雙唇輕輕啟動,“別再演戲了,你不嫌煩我都覺得惡心……百裏拂暉,你永遠也別想知道那筆財物的下落!”
眼前有小小的黑點開始聚集,她突然淡淡笑開,伸手緊緊拉住百裏拂暉胸前衣襟,“從此便終於解脫了,若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生生世世,我都再也不要遇見你,即便我倒血黴不幸遇見,也必為陌路再不愛上——”因為愛上你,身、心、財、命全都傾其所有,然後一敗塗地,萬劫不複。
聲音戛然而止腹前衣裙上緊拉的纖手驀的緊了緊,隨即蕭然跌落,在緋紅色宮紗的襯托下白得泛青,透著決絕的涼意。
耳邊是誰在沙啞的呼喚,隱隱帶著絲絲軟弱的祈求……
半垂的眸終於冰冷暗淡,唇角勾勒出的決美笑容帶著濃烈的恨意在此刻被永遠定格,遠處寂靜冷清的棲梧宮中最美的那盞八寶琉璃宮燈裏燃盡的燭火越來越暗,終究一點點油盡燈枯,僅餘的一縷輕煙也消散不見。
一輪圓月安靜的注視著下方金碧輝煌的皇城,無言的聆聽著聲聲低啞幹澀的低泣。
……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蔡嵐驍匆匆讀過一遍紙條上的寫得歪歪扭扭的詞句,暗自皺眉嘀咕,“這又是昏鴉又是瘦馬的能贏嗎!敏紅這便是你小姐寫的詞兒?”
敏紅聞言不高興的癟癟嘴,“大少爺自己不寫,小姐幫你寫了還招你嫌棄,這詞兒若是入不了大少爺的法眼奴婢拿去還給小姐便是!”
敏紅伸手便去搶那紙條,蔡嵐驍抬手避開,心裏暗自嘀咕瘦馬便瘦馬吧,若真叫他自己寫可就真把他逼成昏鴉了。
口中卻陪笑道“依依寫的詞兒我這做大哥的又怎會嫌棄,隻是這別人寫這秋天不是讚秋風就是悲落葉的——別,別搶啊!本少爺不說便是——”真是什麽樣的主子帶出什麽樣的丫鬟,這小脾氣兒倒隨了依依三分,酒宴馬上便開始了,現在哪還管得了那麽多,先用這首湊合著吧,反正讓他寫的話一個字也編不出來。
敏紅瞧著自家大少爺落荒而逃的背影,原本滿是懊惱的臉上露出一絲竊喜,“小姐說的果然沒錯,要讓大少爺帶這詞兒去海升樓,還得連哄帶嚇一番才行。”
……
定伯府。
“參見夫人!”
“起吧,依依呢?”
“稟夫人,小姐在花園品茗。”
“下去吧。”定伯夫人示意近婢上前,“葛鬆,去把京郊果園新摘的紫晶葡萄取一盤送來花園。”
……
蔡嵐依一手枕在頭下,斜躺在涼亭內的躺椅上,另一手拈著塊糕點時不時給自己喂上一口,還翹著個二郎腿,腳尖愜意的亂晃著。
“嘖嘖嘖!娘親不在,最古板的二哥也不在!牡丹卷兒都比平日裏好吃得緊,這才是神仙日子啊!”
“依依如此好興致,看來你這病是無藥痊愈了。”
“那是那是——娘親?!啊——!”蔡嵐依嚇得驚坐而起,卻忘了自個兒的腳還翹著二郎腿,身形不穩之下哐當一下摔地上。
不過還算她反應機敏,藤椅不高摔地上不怎麽疼,索性她便趁著摔勢朝定伯夫人那兒滾去,一直滾到定伯夫人腳邊,瞅準了便伸手抱住定伯夫人的繡花鞋,還不忘把眼睛揉紅一些,抬頭朝定伯夫人不停眨巴著眼睛,口中期期艾艾的撒嬌“娘親你可回來了,女兒好想娘親啊!簡直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娘親有沒有一點點想女兒呢?”
定伯夫人瞧著地上那張極盡討好的小臉以及臉上灰一道黑一道的汙跡,怒氣更盛,抽了兩次腳都沒能成功抽出,索性放棄,垂眸怒聲道“成天胡鬧,哪家的閨閣小姐同你一般,今日我這做娘的便親自來教教你規矩!葛梅!”
“奴婢在。”
“取文房四寶。”
“是。”
眼瞧著今日這罰是躲不過了,蔡嵐依暗自計較能少罰一點總是好的,當下起身乖巧的跪好。
“娘親要罰自是有娘親的道理,女兒認罰便是,縱是上刀山下火海跳油鍋女兒也絕不眨眼立即執行,隻是明日便是王母誕,女兒唯恐前去皇莊赴宴麵容枯槁驚了太後鳳駕……哎,罷了,隻要能泄娘親心頭怒火,女兒便是什麽罰都願意認的,即便太後怪罪女兒也會一力承擔絕不連累定國公府!”說到最後蔡嵐依已然一臉的慷慨激昂,恨不得立即就英勇就義的樣子。
定伯夫人這才想起有這麽一茬事兒,她今日親赴京郊果園擇選紫晶葡萄便是為了明日王母誕進獻給太後,原本打算擇選好順帶去城外的大佛寺進香,可眼瞧著進香的香客太多,便打消了這念頭提早回府,掛念著小女兒早上提了句身體不適,巴心巴肝的讓人把新鮮葡萄給她送去,豈知便瞧見這逆女不僅裝病騙她還在這不成體統的偷著樂嗬,差點氣得她七竅生煙,直接忘記明日便是王母誕。
瞧著這眨巴著眼睛慣會巧言令色的逆女,定伯夫人是又好氣又好笑,又暗自想著這逆女說的也不無道理,這罰可以慢慢來,若被有心人在王母誕上抓住錯處可就不好了。
瞅了眼地上跪著的蔡嵐依,努力逼自己忽略那張小臉上得意的竊笑,深吸口氣歎道“也罷,既是遇上王母誕,那這罰便免——”
“依依!你真神了,你可知今日那海生樓擠滿了所謂的才子書生,那麽多詩詞不是悲落葉便是歎秋風,可你猜怎麽著!那詩詩姑娘不知是不是頭暈眼花了,就挑了你寫的這什麽昏烏鴉瘦幹馬的,瞧!這壇傳世美酒秋瓷韻就入咱們兄妹的口了!本少爺怕她醒過神反悔,連晚上的秋月席都沒參加,急著就溜回來了!”
就在蔡嵐依心底暗喜今日這關總算暫時蒙混過去了的時候,圍牆外翻進一條人影,因著花木遮擋那條人影沒瞧見涼亭裏除了蔡嵐依還有其他人,竟一邊朝著涼亭跑來口中還一邊得意的叫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