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元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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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依很不舍!
    “承蒙太後青睞,孫兒不才,隻好獻醜了。”
    委婉連綿的琴聲從煊王修長的指間流瀉而出,有如午後陽光下蓮池中微微漾開的漣漪,柔美恬靜,忽然琴音拔高,猶如一艘輕便的畫舫闖入這幅恬靜的畫卷,蕩出層層水波,水波過處朵朵蓮花搖曳生姿,花瓣上的水珠紛紛墜落,在池麵敲擊出叮叮咚咚的聲音流淌在眾人心間。
    就在眾人心曠神怡之際,琴聲再度提起,節奏亦稍稍加快,天色變得暗沉,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的從天際墜落,激起的朵朵浪花時不時碰撞著池邊的鵝暖石,音色稍稍暗沉,許多嬌弱柔美的蓮瓣被雨滴打落,在起伏不定的水麵上沉沉浮浮好不淒美,令人心生無限憐意。
    不多時琴音漸緩,音色裏也多出幾分輕快,雨過天晴的天空重新出現陽光,蓮池慢慢恢複成之前恬靜的模樣,雖然水麵上依舊飄著殘落的花瓣,但依舊有許多看似嬌嫩卻依然屹立不倒的花苞在徐徐的清風中俏生生的含苞待放,荷葉上晶瑩剔透的雨珠匯聚成絲絲溪流淌入池中,琴音愈發細膩委婉,似穿梭在花朵之間微微振翅的蜻蜓翅膀,舒軟安逸。
    琴聲漸漸消失,唯美優雅的畫卷最終淡出消失,隻餘一陣陣悵然若失的感慨殘留在眾人心底,有如道不盡的絮語千言,亦如抓不住的雨後荷香。
    一曲已畢,但眾人依舊沉醉在方才那美妙的琴音中無法回神,煊王神色淡淡,收回撫琴的手取過一旁熏過蓮香的錦帕擦拭好雙手,這才起身朝太後一禮“孫兒獻醜了。”
    被這清雅的聲音提醒,眾人這才從琴音的餘韻中回過神來,不約而同的望向場中芝蘭玉樹一般的煊王,愈發覺得恍如天人。
    太後笑道“煊王之琴果然名不虛傳。”
    “謝太後誇讚。”
    蔡嵐依也回過神,眨眨眼望著手中沒吃完的半塊糕點,突然覺得沒什麽胃口,悄然帶著尚有些失神的敏紅借著身旁花木的掩映退出會場。
    不知是不是錯覺,在她轉身的瞬間,似乎有一道若有似無的目光向她掃來。
    “喂!嵐驍!你等等我!蔡嵐驍!”
    “元,元寶?!”
    “噓——!”一身皇莊獵場下人服製的少年拉低頭上的小廝紗帽,鬼鬼祟祟的小跑至蔡嵐驍身側,“你小聲點,我好不容易才買通皇莊守衛混進來的。”
    蔡嵐驍挑眉,“這次你又敗了多少銀子?楊叔叔要是知道了絕對會打斷你的腿。”
    “咳咳我爹要是知道了非大病一場不可,所以這事你就當作不知道。”
    蔡嵐驍無奈的搖頭,“所以你非要混進皇莊卻是為何?”
    “當然是為了見依依啊!我都一個多月沒和依依一起玩了,你每次出門都不帶上依依一起,還有你那個二弟蔡嵐書,從早到晚都冷著一張臉,每次去你們定伯府找依依玩,他不是之乎者也的講一堆大道理不讓我見依依,好不容易見著了吧,他又虎視眈眈的在一旁防賊似的盯著我,總之你那個二弟甚是無趣。”
    “楊霽雲!你簡直胡鬧!”蔡嵐驍怒聲低喝道“你如此兒戲的混進皇莊,若非遇見的是我,換做其他人你早被當成刺客關進天牢了!”說罷拉住楊霽雲一隻手抬腿便朝後方走去,“趁此時尚未驚動其他人,我先送你出皇莊。”
    楊霽雲清秀的臉上浮起一抹慌亂,“真有你說的那麽嚴重?可是皇上坐擁天下,皇莊雖大但對於皇上來說頂多算是個大點的花園,給人逛一下而已不用坐牢吧?!”
    “你還知道這是皇上的院子啊,這院子裏的花花草草在皇上眼裏沒準真比一條人命高貴重要得多。”
    “不是吧?皇上竟然真的這麽小心眼,我——!”
    “噓!”蔡嵐驍迅速捂住楊霽雲的嘴,“你不要命了?這兒可是皇莊,必須謹言慎行,別出聲前麵有人來了,你跟在我身後扮作皇莊小廝。”
    蔡嵐驍二人將將站穩身形就見前方小池邊有人穿花拂柳而來,來人一身鵝黃衣裙,瞧見蔡嵐驍那人嬌俏的小臉綻開一抹笑容,提步朝兩人跑來。
    “大哥你怎麽在這?沒想到你也溜出來了,難道今年獵場太無聊了?”
    來人正是從升平院溜出來的蔡嵐依。
    “我……”
    “依依!是我呀!”楊霽雲見是蔡嵐依方才的緊張全忘了。
    見自家大哥身後的小廝突然變成了楊霽雲,蔡嵐依嚇了一跳,“元寶哥怎麽是你!”旋即臉色一變,“這可是皇莊,要是被別人發現可就遭了!”
    “我……”
    “煊王殿下萬安!”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遠處的回廊處煊王信步而來。
    三人行過禮後本想告退,煊王卻道“本以為今年王母誕躲懶的隻有本王,不想嵐驍兄竟是同道知己。”
    “臣不敢,臣騎射技藝粗疏,比不得諸位殿下文武雙全,早早便輸下陣來,委實慚愧。”
    蔡嵐驍臉上不顯,可心底甚是鬱悶,可不是嗎,他從小便不喜文墨精於騎射武功,諸位皇子雖打小便有專門的文武太傅精心教導,但畢竟是皇子龍孫,哪有人真敢太過較真,讓尊貴的殿下們損失半分。
    那些殿下們的騎射技術,蔡嵐驍想贏的話並不費事,且能贏過諸位皇子的也大有人在,隻不過贏了皇子不就是落了皇上的麵子,所以所謂比試不過是諸位皇子爭奪皇上寵愛的一場角逐罷了,蔡嵐驍本就紈絝名聲在外,上場便直接輸掉即可,不像那些騎射名聲在外的武將出身子弟,既要輸還要輸得看不出故意輸才行。
    在武之一道,蔡嵐驍可謂天賦異稟,心中自有一股子傲然,他不屑與能輕鬆戰勝的對手計較,所以輸掉比賽對他來說並無多大的影響,但是他還是鬱悶,因為輸掉比賽卻也意味著與落梅白雪無緣,何況王母誕結束後等著他的還有抄不完的法華經!
    煊王餘光掠過低眉順眼的蔡瀾依,輕笑,“隻是錯過了那壇落梅白雪甚是惋惜。”
    蔡嵐驍滿臉懊惱,“誰說不是呢!早知道我就不讓……”
    “大哥!”蔡嵐依輕拉了拉蔡嵐驍衣袖,“大哥!殿下麵前你胡言亂語什麽。”
    蔡嵐驍自知失言,眼瞧著煊王麵上不見異色,心下稍安,但剛毅的臉上仍劃過一抹窘迫,“臣失言了,萬望殿下恕罪。”
    “此處並無其他人在場,嵐驍兄莫要過於拘謹。”煊王笑得溫潤,忽將背於身後的手抬於身前,修長的手指抓著一直青玉酒壇,“酒之一道,本王覺著定與嵐驍兄能說到一處。”
    蔡嵐驍再如何懂規矩,也畢竟還隻是少年郎,一聽酒字態度便已然放鬆幾分,“殿下這是?”
    煊王搖了搖手中青玉酒壇,笑容中平添了幾分爽朗,“荔枝醉晚雲。”
    “什麽?!”蔡嵐驍瞪大了雙眸,眼裏除了煊王手中酒壇,其他再也瞧不見,驚訝之餘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說話聲音都有些顫抖,“這這這……臣聽說此酒用多種名貴藥材釀製,聞起來卻並無任何藥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荔枝香味,喝起來滋味變化多端,根據不同配菜可品出不同味道!”言及此,再度咽了咽口水,搓著厚實的手掌,盯著青玉酒壇的目光灼熱得恨不得把酒壇燒出兩個洞,“最奇異的還在‘醉晚雲’這三字之中,傳聞荔枝醉晚雲隻能用青玉酒器密封保存,一經倒出,不過片刻原本清澈透明的酒液便會變成晚雲般的霞紅色!”
    “嵐驍兄果真是懂酒之人,對這荔枝醉晚雲了解頗深。”
    “隻是……”蔡嵐驍默念幾句勿貪口腹之欲,盡量控製自己的眼神不朝青玉酒壇瞧去,“隻是這荔枝醉晚雲釀製配方及方法早已失傳,我朝已然十多年未曾見此酒現世,不知殿下此壇從何處所得?”
    蔡嵐依暗自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腿,方才不覺間已然走了好久,現在停下站著聽兩人說話才覺腿酸,眼瞧著煊王溫潤的笑容心底卻隻覺陣陣寒意升起,不由暗生警惕,有心想要提醒自家大哥先帶元寶哥離開,卻又尋不到開口之機。
    “站了許久,竟有些累了,嵐驍兄不若陪本王去前麵的海棠亭稍坐,正所謂酒逢知己千杯少,難得碰上嵐驍兄如此懂酒之人,若不共飲一杯豈不辜負此等美酒。”
    聞言蔡嵐依呼吸稍滯,竟有種被他看穿心思的感覺,“大哥,殿下盛情難卻,你便陪殿下好生品酒,這家奴便讓依依替大哥帶去皇莊口,大哥放心,要讓他回府辦的家事依依會好生與他交代清楚。”朝煊王欠身行禮道“煊王殿下,臣女告退。”
    蔡嵐驍暗罵自己差點耽誤正事,“殿下……”
    “依依小姐隻管交代家奴便好,擎則。”
    “屬下在。”
    “待依依小姐交代完畢,你執本王腰牌帶此小廝至皇莊口。”
    “屬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