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以父之名！
    一個年方六歲的小姑娘罷了，怎麽可能願意去一個陌生的外祖母家呢？
    盡管覺得父親問的是廢話，黛玉自然是搖頭否定的。
    “不願意啊，那咱們就不去了，可好？”
    黛玉沒見到，父親竟然會這麽玩笑一般地就拿了主意了。
    她雖然年弱，可也不是真的無知稚子，曉得父親送自己上京的緣由和賈家非要接人的理由。
    “所以這樣真的不會有什麽妨礙麽？”
    小姑娘眨巴著眼睛問道。
    “放心吧，天塌不下來的。況且我送你上京是為了讓你有個人教養，不會落個‘喪婦長子不娶’的名頭，與將來的婚嫁有礙。但是如果你不同意，這事兒自然還另有轉圜之地，倒也不至於非得是去外祖母處不成的。”
    蘇正清說的很直白。
    “至於你外祖母想要接你進京麽，你大概也能猜到幾個理由，不想因為你母親去世了，林賈兩家遠了，不那麽親近了；二麽，想要親上加親，想拿著父親的人脈手段提攜府上的那個寶玉，你也知道他是個什麽情況的，不愛讀書，就愛在內惟廝混，這樣的不孝子弟，想要憑借著自己的本事飛黃騰達，振興家業，顯然是難上加難的。所以裙帶，姻親就是最好的方法了。尤其是咱們府上，就一個你，沒兒子繼承家業，我日後自然會好生地幫襯女婿，老太太的這個打算麽，不得不說，也是很深謀遠慮了！”
    林黛玉……
    總覺得世人之間都是利益齷蹉，半點兒的親情，情誼都不存的。
    “唔，說的盡是實話，所以嚇著你了？”
    蘇正清捋了胡須，笑著問道。
    “倒也不是，隻是沒想到父親會這麽直白地告訴孩兒！”
    林黛玉回神，她被父母充作男兒教養的，才將將六歲了就念了四書的，怎麽可能沒有點兒接受能力的？
    史書上比這更鮮血淋漓的也見得不少了，別說是親戚之間的算計了，曆朝曆代，皇帝算計朝臣，朝臣壓製皇族，甚至是宦官掌控朝政後宮的又何嚐少了呢？
    “你喪母，我失了妻子，雖然看似你可憐，其實父親比你更可憐……”
    “此話何解？”
    黛玉有些瞠目，母親去世之後，父親到底經曆了些什麽，何以畫風會如此奇怪了？
    “呃，你瞧，即便是沒了母親，可你到底還有我這個當爹的撐腰。別人也不會如何怠慢你！可是我呢？少了賢內助不說，即便想要再娶，也是年過半百，不受歡迎了，更何況還有你這麽個拖累。所以你覺得我是不是更可憐？”
    看著他一臉悲憤之態，黛玉覺得如果對方不是自己的親爹，她如今在熱孝的話，定然要噴飯了！
    還有這樣的邏輯麽？
    “所以你要盡快地成長起來，將內宅的這一攤事兒肩負起來，對不對？去不去京城，已經不重要了。等過些日子，我給你請兩個宮中出來的教養嬤嬤，教你規矩和管家理事，不用擔心別人會詬病你的教養的。”
    黛玉……
    她還能說什麽呢？
    隻能點頭應下了，盡管有些無奈，沒辦法全然地認可父親之言，可也曉得對方是為了自己好。
    “這就對了，我曉得玉兒你是個好孩子！”
    蘇正清自覺得自己安撫好了，借著亡妻的後事，將府上“多餘”的人手都給放了出去，到底府中就兩個主子，也不需要那麽多伺候的。
    人多了是非也多，所以除了驗證之後是真正的忠於林家的家生子之外，即便是賈敏的陪房們，他也沒有擔心別人說閑話地給放了出去。
    這其中包括黛玉的奶嬤嬤和伴讀丫頭。
    王氏與小丫頭雪雁，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留在黛玉什麽做甚麽？
    黛玉雖然不舍，到底是陪著自己長大的。
    不過這都是父親和她商量之後寫下來的名單。
    王嬤嬤畢竟年紀大了，也該回去享受天倫之樂了，是不是？人活著不能太自私，她貪念嬤嬤的照顧，難道嬤嬤的兒孫們就不想了？
    還有那雪雁，跟著主子既然學了這麽久了，還沒多少的長進，說明她不適合繼續地待在黛玉身邊了。
    \沒有價值，就會給人拋棄或者是換掉，雪雁如此，你我也是同樣的！\
    蘇正清將世間最為殘酷的一麵掀開來，血粼粼地露給黛玉看，逼著她去成長，之前林家夫婦對著小姑娘疼愛太過，所以她不識人間疾苦。
    “父親之所以想讓你盡快成長，還有另外一個緣由！我一直不想告訴你，可是想想還是現在說了的好！”
    黛玉心中難過不已，聞言抬頭瞧著父親，想要知道這個原因到底是什麽，總覺得父親的變化有些大，這裏頭定然有自己不知道的。
    “……說起來，比較麻煩，得從朝堂上說起了，上皇與當今的爭執，玉兒應該也是知道一二的，父慈子孝也不過是糊弄世人的，內裏鬧的不可開交。”
    “這與父親有什麽關礙呢”
    黛玉有些不明白，她雖然也讀了書，可到底還小。
    “……江南鹽科，占據天下稅賦的四分，甚至是三分兒，為父手中握著的是一個大錢袋子，同樣的也是個催命符，你明白麽？”
    “江南甄家是上皇的親信，同樣地也是甄貴妃的娘家，我雖然同樣也是上皇提拔的，可到底不是親信，隻是沾光了賈家的女婿這個名頭。如今你母親走了，我與甄家在江南同樣麵和心不和……”
    “……更為糟糕的是，上皇更信甄家，到時候犧牲的自然是我；至於當今那兒，甄家與我，誰是軟柿子，一目了然，想要拿下江南鹽科，從我入手，更輕鬆些，一旦我不在了，這世上，誰會護著我的玉兒呢？”
    這話真心實意，說的情真意切，讓黛玉大受震動，同時也是惶恐不已。
    “那父親可如何是好？辭官返鄉也不成麽？”
    這也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法子，退出去呢？這些鬥法讓別人來，不牽扯到林家不行麽？
    “如今的問題就是，不管是上皇還是當今，都容不得父親退，一旦生了退意，隻怕一個全身都落不下！到時候罪臣賊子的話，你就更危險了！”
    蘇正清對於原身到底是怎麽沒的，還是有些自己的推斷的，很是殘酷地否決了黛玉的提議。
    黛玉麵色煞白，眼淚積蓄，身子搖搖欲墜！
    蘇正清卻是在期待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