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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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夙願隻能完成一次,是人們畏懼又好奇的,在影視中,文學中,現實中不斷被消費,被炒作的無物。
之所以說它是無物,因為沒有實體,沒有內容,沒有東西。
掛斷電話前他囑咐的話還在耳邊嘮叨,讓我穿的正常一點再去參加下午的茶話會,我沒來得及反駁他就掛了電話,我穿的怎麽不正常了?看著空蕩的衣帽間我才想起來,堆的滿滿的衣服已經都被我處理掉了,眼下隻剩下一套常服,一套換洗的睡衣,沒得可選,估計他看到我又該頭疼了,為了表示尊重他人出門前我洗了臉,打理了頭發。
他對我準時到達還是很欣慰的,開心的表情喜形於色,招呼我坐在輕易能看到窗外海棠的位置,但看到我一身夜行衣的打扮,笑容幾乎凝在臉上,估計也是無可奈何,便沒多說什麽。
“一會兒來的是位大作家和一位點評家,之前我和他們提起過你,對你挺感興趣的,一起聊聊,正好在你的興趣點上。”
我詫異的看著他,問道:“你知道我興趣點?我自己都不知道。”說完我看看時間。
“你最近睡得怎麽樣?今天要不要喝點生普?”
“能睡三四個小時吧”
他皺眉對我的答複好像不是很滿意,我說:“以往都是瞪眼到天亮,已經好很多了。多虧了你和那位大姐,讓我積極又向上,心裏充滿陽光。”
他嗬嗬的笑起來,我也笑起來,說話間他遞過來一點茶讓我聞聞,我說:“取一半生普和熟普摻著喝吧,我覺得挺好喝的!”
“你的新研究成果?”
我正想開口挖苦他幾句,門外走進來兩個人,為首的人四十歲左右帶著金邊眼睛,他先一步進門沒往裏麵走,側身抵著門很尊敬的樣子迎進來一個人,五十歲左右的老男人,穿著一身唐裝,肚子大的都快把衣服的盤扣崩開。我倆也站起身,他連忙招呼著相互認識,他報出兩人響當當的名號和傲人成就,倆人聽的眉開眼笑,嘴上卻連說謬讚謬讚。
四人圍著四方桌各占一邊,中間放著茶爐,正好水開,他也沒問茶合不合口味,就按我說的把生普和熟普混在一起放進茶壺,他雖然處處看不慣我,總想著把我帶離我的生活軌跡,但是在細節上還是挺護短的,隻要是我開口的他就會完全忽略別人的想法完全按我的來,就像是今日泡茶,按照他八麵玲瓏的性格,他必然要先詢問大作家和那個金邊眼鏡的喜好,禮數周全又溫文爾雅的樣子,隻是在他們到來前我說要混著喝,他就完全不顧其他,什麽禮數,客氣全部視而不見。
大作家不管別人說什麽總是笑嗬嗬的,可能是為了顯得平易近人,喝上一杯茶簡單的寒暄幾句後,我還沒開口大作家就先詢問起我來。
“聽說你也在寫作?都在哪裏發表呀?”
我剛要開口否認,寫東西不假但自認為沒有可以拿得出手的,目前都是自娛自樂而已,並沒有發表,也沒打算給別人看,話還沒出口大作家笑著擺擺手好像並不在意我的答案是什麽一樣,他就語重心長的說:“年輕人,有點想法和寫作功底是好的,熱愛文學也是好的,但是不要急於發表,畢竟你們這個年齡對生活的感悟還沒有那麽透徹,雖是看過但未必看得開,這直接影響寫作的思路和胸懷了。”
我閉上嘴不在說什麽,這位大作家明顯也不想聽我說什麽,對於我,我不知道他知道多少但明顯是有備而來,這些詞兒進門前就已經準備好了。
他放下茶杯,笑的有些過於客套,先是奉承了一下大作家的高見,又道:“並沒有發表,讀者也隻有我,小麵積交流。”
金邊眼鏡圓場道:“時代不同了,年輕人的關注點和我們那時也不一樣了,時勢造英雄,雖然觀點不一樣了,但我也見過好的文筆呀!年輕人的力量啊!”
大作家笑道:“我聽說現在有些人寫東西發到網上,前一天寫,第二天就發表了,都發了些什麽?”
金邊眼鏡說:“都是時下流行的,現在不就講究一個效率和體量嗎,至於質量誰在乎?梗對了就行。”
他哈哈的笑起來,說:“想法不一樣了,以前看文章是為了看到新思路,現在看文章是為了消遣,找樂子!”
大作家估計是感受到終於是自己的時代過去了,文學已經病入膏肓了。大作家歎口氣,雖然走到哪裏都會受到尊敬一般被稱呼一聲老師,但早已從主流流向溝渠。大作家雖然這樣想雖然這樣說,但骨子裏還是驕傲到傲慢,看不起現在的種種人。
大作家雖然笑容未變可這裏麵多了些輕蔑和不屑,金邊眼鏡側眼看過去把大作家的麵色盡收眼底,說道:“所謂流行的話題就是變化,今天大家喜歡上天,明天就偏愛入地了,流行就是變,一直在變,隻要想誰都學的來,但深厚的底蘊就像老師所知所學並不是誰都可以做到的。”
我把頭側到一邊,看向窗外,今天的海棠還沒有開,他又給我倒上一杯茶探究似的看看我的臉色,有些小心翼翼。
大作家似乎很喜歡金邊眼鏡的論點,倆人扯東扯西的說了很多,從蘇聯作家的現實到歐洲作家的浪漫,背書一樣說出一串一串的人名,書名。就像金邊眼鏡所說的那樣,大作家要把自己的所學所知就在今天傾囊相授,等我把注意力從窗外收回來,杯中水已冷,金邊眼鏡已經開始向大作家請教日本文學和華夏文學的相似之處了。
金邊眼鏡看向我這邊,問道:“聽聞你也喜歡看書,對日本作家有了解嗎?”
他的聽聞估計全部來自於我身邊這位,以為他很煩我,沒想到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還能提起我,讓我覺得好笑。
“沒有了解。”我淡淡的說。
他自嘲的笑聲打斷我們的談話,他一邊往茶壺裏加水一邊說:“你們聊的太深入了,完全忘記我可是門外漢啊。太深奧了…”
大作家笑笑沒接話,金邊眼鏡卻說:“你懂潮流啊,我們都是老古董了,年輕人都不愛聽了,是吧!”
一句收尾,是吧,卻看向了我。
“老師想要趕潮流,我到可以說一個訣竅。”我說。
大作家一愣,很明顯不明白自己什麽時候想要趕潮流了,明明一直很鄙視。金邊眼鏡卻很好奇我能說出什麽來,急著讓我說下去。
“現在最火的思路就是先向下再向上,一衝飛天。”所有人都看著我等我往下說,我也是憋著火想早早結束著無聊的座談,說道:“首先在經典裏尋一個好聽的名字,好不好記不要緊,聽上去能多高雅就多高雅,不高雅也可以裝著很高深,六十萬字打底,前十萬字些主角能多慘就多慘,多呼吸一口氣都要被打的那種慘,這是向下。接著就要一飛衝天了,天下最好的機遇都能讓主角遇到,對手都是智障,異性全都投懷送抱,陰謀陽謀一眼看穿。再來個對立派慘死,主角占領地球,生意做到宇宙為結局,就可以趕上潮流了!”
我這砸場子一般的言論讓屋裏一片寂靜,大作家終於不假笑了,金邊眼鏡微張著嘴,我旁邊這位舉著茶壺倒水,水不斷溢出茶杯,浸濕了茶巾。
金邊眼鏡推推鏡框,張張嘴又閉上,顯然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大作家接過話道:“看來你也是有研究啊。”
我哈哈大笑,連連點頭稱是。
“我就是這麽些寫的!”
他扶扶頭,一副馬上腦溢血的樣子,我的想法也許他摸不準但是我的脾氣他是知道的,一旦我開始唱反掉那麽距離掀桌子就不遠了。
他假咳嗽幾聲連忙把話接過去,說:“我幫你收拾書架的時候看到你連著收了三本一樣書,那是誰寫的?”
我歪了他一眼,磨磨牙,深吸一口氣,淡淡的說:“夏目漱石先生的”
大作家和鏡框眼鏡同時看向我,同時問道:“哪一本?”
“我是貓”
大作家歎口氣,笑的很平和,說:“很懷念啊,那是我小時候看的書,是我看的第一本小說,還是豎版呢,印的不好字都是歪的。”
我接話道:“我買了一本原文的,雖然看不懂,當時卻很想買!”
大作家點點頭說:“是這樣,總感覺這樣就能更接近作者一樣,這個時代的孩子還喜歡看這樣的小說?”
他說的委婉些,比較講究語言的藝術吧,估計他是想問我能不能看得懂。我可沒有他那些所謂的所知所學可以作為賣點,但是麵對自己喜歡的著作我也不想信口開河,說道:“一個世紀前的小說裏闡述的觀點卻反映著如今社會的弊端,看他分析的透徹我很感歎,但發生在現下我又覺得可悲。”
金邊眼鏡收起了一直存在的高高在上,突然有些感慨的又由衷的說了一句:“後生可畏!”
大作家跟著點點頭,說:“我看過幾遍,不同的年齡段感受就不一樣,等我深感其事如是的時候已經半百了。”
這倆人從頭到尾沒把我放在眼裏,這會子又發表這樣的感歎讓我覺得好笑,我倒是無所謂,看重我與看輕我,別人的看法終究是別人的,我沒變,如若我因為他們的看法改變了或者迎合了他們的想法,我才是真的死了,沒有我了。因為別人的一句讚同而開心,立刻拋白自己視對方為摯友,因為一句詆毀而傷心,傾盡反駁之詞,為自己證明,有什麽意思?我頂著巨大的壓力生存不是為了活在別人的口舌之上,人間百態,真是荒唐。
但我偏偏飄蕩在空蕩,虛偽,自私,一無所有的世間,如浮萍一樣不知道什麽時候隨波逐流了去,我恐慌著。
已是夕陽掛彩,他去送客,我站在窗邊眺望,隻有這個時候我才能直視我向往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