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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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的陽光碎在湖麵上,風已經不似冬日那般凜冽,草木將蘇。
    即使穿的很厚我還是裹了一個毯子,懷裏抱著貓相互取暖。貓的眼睛是琥珀色的,琉璃一般,它微微仰頭,玻璃球般的眼睛單純的折射陽光,我看向它看的方向,院外正站著一個不速之客。
    “門沒鎖”
    聞言他推門而入,認真的插好門說:“你應該鎖上!”
    門是木質的半人高,兩邊是小孩子都能推倒的灌木,這樣一個防君子不防小人的門我不知道鎖起來的意義是什麽。
    “這麽早過來有什麽事兒嗎?”我把貓放回屋裏,他對貓過敏卻又是貓奴,愛到一見貓就沒了骨頭。
    他眼睛盯著貓消失的方向,一邊把手裏的餐盒遞給我,說:“早餐”
    我接過來放在桌子上邊吃邊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意外的他沒還嘴,坐在桌子的另一端點上一隻煙,等我吃的差不多,他看看剩餘才道:“貓都比你吃得多!”
    “說起它,我得為它找個好人家”
    他捏滅手中的煙,環顧院子一圈自顧自的打掃起來,花圃中的雜草,風吹落碎在地上的花盆,死掉的花,吃完的貓罐頭盒,我看著他忙碌的身影到想起來以前的我,也曾裝扮這裏,細心的照料著每一盆花。我的院子裏也有幾株海棠樹,後來疏於照看如今還剩下一顆堅強的活著,其餘幾顆早已變成木樁。
    “你不是很喜歡海棠嗎?怎麽都這樣了,這一株今年怕也是不行了。”
    我不以為意的說:“可惜還不夠粗,不然可以做我的骨灰盒。”
    他放下手中的東西幾步來到我麵前,看上去麵目猙獰,瞪著眼要與我說什麽,我不擅長與人對視,圈圈身上的毯子,我轉身進屋。
    他拍拍身上的土也跟進來,看到客廳裏擺放著幾個封好紙箱,拿腳踢了踢,問道:“你買了什麽?”
    “我的書,我要處理這些,這間屋子的一切都要處理掉,包括這個毯子,什麽都不留。”
    他坐下來,塌著背有些頹喪,這幅樣子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貓坐在我腿上我倆一起看著他。
    “你可真是沒心沒肺啊!”
    “我留下什麽念想這才是沒心沒肺!”
    “東西能丟,記憶也能丟嗎?”
    “記住我這個無能之人做什麽?”
    似乎感覺我倆之間的劍拔弩張貓突然後腳支撐像個人一樣站在我腿上,它瞪著眼睛看著對麵的人,我摸摸它的頭,說:“還是得給它找個好人家,跟誰都比跟我強。”
    他沒有接我的話,就好像沒有聽到一般,自顧自的把紙箱的膠帶撕下來,翻看裏麵的書,他一本本都拿出來分類放在地上,再一摞摞的抱起來按照我原來的喜好擺放在書架上。
    我有些惱怒的說:“你有病嗎?知道我收起來費多大力氣,你又擺回去!”
    “我幫你擺回去省的你自己再擺了!”
    又自說自話,這種人我真的是火冒三丈、五丈,直衝天際,這些書我原本打算都燒掉的,但愛惜書本的人都會覺得可惜,這裏並沒有我的痕跡,即使都看過也保存的很好很新,費力氣收起來是打算捐出去。現在可好,一本本又擺放回去。
    我低著頭痛苦地捂著臉,求饒似的跟他說就算把所有的書都擺回去但是唯獨經書就讓它們安靜的躺在箱子裏吧,不要拿出來看到我,經書現在對我來說就像是照妖鏡一樣讓我無處遁形,醜陋卑劣的樣子被公之於眾,使我無力承受。
    最後他把經書全部收在櫃子裏,而空的箱子此時變成了貓的遊樂場,跳進去卻跳不出來,急的它在裏麵狂抓。等我把它解救出來,沒一會兒又跳進去,我隻能再把它抱出來,周而複始,它不再著急亂撓亂叫,隻是仰著頭等著我把它抱出來,玩的不亦樂乎,一時間我竟有些舍不得把它送人了,它不是什麽名貴的品種,隻是一隻被遺棄的奶貓,跟我這麽多年,它越發有個人樣,而我越來越沒有人樣。
    我和貓圍著紙箱玩兒,他默不作聲的又打開一個箱子,裏麵一摞摞都是本子和紙張,他拿起來隨意翻翻,問道:“這些都是你寫的,也要捐出去嗎?”
    我自嘲的說:“這破東西沒人要,箱子上不是寫了嗎?”
    他傾斜箱體看到上麵用紅色馬克筆寫的一個字【焚】,他翻看著箱子裏麵的東西像是在找什麽,我和貓都湊過去看著他,他拿出來一個藍色的本子隨意翻看了一下說:“這個你寫的很好,給我吧。”
    我拿過來放回箱子裏,把他搗動出來的本子全收回箱子裏,貓以為這是一個遊戲,跟我爭搶,它用嘴咬用爪子撕扯,他連忙把貓抱起來放到空紙箱裏,把損壞的紙張盡量撫平像是對待什麽寶物一樣小心翼翼,我一把奪過來故意粗魯的塞進箱子裏,然後抱著箱子一把扔到外麵,啪地一聲悶響,嚇得貓跳起來很高,淨自己跳出箱子來,它弓著背警惕的看著門外,連連倒退。
    他奪門而出,把散落一地的東西趁風還沒有把它們帶走小心翼翼的收回箱子裏,整理好後把箱子放在門邊,他站在箱子邊與我對質,而我正在安撫剛剛受驚的貓。
    等剩餘的幾個箱子都處理好,太陽正掛在窗的中間,屋裏照得明亮,我不斷向後把自己縮進陽光照不到的地方,貓從我身上跳下去,伸個懶腰,步伐妖嬈的走向窗台並一躍而上,迎著太陽趴下來,眯著眼呼嚕嚕的舒服的叫了出來。我把臉埋在膝蓋之間,盡量把自己圈起來,就這樣我能一直坐到太陽下班,他單膝跪在我麵前,把毯子拉過我的頭頂讓我看不到陽光,我微微抬起頭。
    “你需要的是時間,別太早給自己下定論。”
    “時間越久折磨的時間就在延長。”
    “現在是折磨,這是個坎,過去了就過去了。”
    “過不去的,我知道,就像你說的記憶不會消失。”
    “等它變成了無關緊要的事兒就會消失”
    “人能隻記住快樂的事兒嗎?”
    “那也不會隻記住痛苦不是嗎?”
    我搖搖頭,他不懂,人永遠不會了解別人的切膚之痛,不要擺出一副很有同理心的樣子在我麵前招搖撞騙。
    “你的筆下主人公不總在在經曆各種波折之後獲得幸福嗎?你為什麽不可以,書寫自己的人生比寫別人還難嗎?”
    我把頭埋在毯子裏,他不懂,我的心情沒人懂,我的思緒變得混亂困惑的時候,我就想被撥了皮的人,再柔軟的棉花都會刺痛我一般,我就知道找人訴苦是不可能的,再包容的同理心他都是旁觀者,不是看得清而是那作壁上觀的言論讓我感到絕望,說得越多就把自己的傷口撕開的越大,直至見血,見肉,見骨。與其這樣,不如不說,不如默默承受。
    貓在陽光下睡得香甜,今生的我是無法走到陽光下了,來生變成樹靠陽光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