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牢獄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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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蕭平安練這套拳更是起勁,那楊紫每天倒有大半的時間在盤腿打坐。兩人都沒事時,便在一起閑聊幾句。論才智識見,蕭平安比楊紫不足萬一,但兩人在一起,倒是蕭平安說的話多,不管他說什麽,楊紫總是聽的津津有味,如此一晃就是半年。
這一日楊紫又在盤腿打坐,蕭平安自在一旁練拳,練了一遍又一遍,突聽楊紫在旁歎了口氣,道:“你每日隻打此拳,也不覺得膩煩麽?”
蕭平安停下手來,看著楊紫卻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在這獄中無事可做,這套太祖長拳是他唯一的消遣,沒事就打,從來也沒想過膩不膩、煩不煩。楊紫笑道:“就算你把這套拳練得滾瓜爛熟,能打的過人麽?”
蕭平安茫然搖了搖頭,他隻道自己這輩子都要在這獄裏度過,從來也沒想過和人動手打架的事情,他性子又甚是懦弱,被人欺負了,也不敢還手,象陳大、李隊長等等,毆打欺負過他的人著實不少,他卻從來沒想過找這些人報仇,就是背地裏想想也不曾有過,他練拳隻是無聊而已,從來也沒想過練拳去打人,聽楊紫問起,傻傻一笑。
楊紫道:“所謂熟能生巧,這套太租長拳你練熟了,自然也大有用處,武林中隻靠一套尋常拳法也能稱雄的人也大有人在,隻是練習武功,既要有技巧,更要有力量,這力可不是蠻力,也不是你這麽練可以練出來的。”
蕭平安還是一臉茫然,他對武林、江湖這些懂的實在太少,楊紫語中暗含傳他武功之意,他卻是懵然不知所以。楊紫搖頭道:“你來打我一拳試試。”
蕭平安紅著臉搖了搖頭,楊紫道:“隻是叫你試試。”蕭平安隻是不敢,楊紫沉下臉來,似乎要生氣,蕭平安這才勉強答應,兩人對麵而立,楊紫笑道:“無妨,你傷不了我,隻管盡力打來就是。”
蕭平安這才蹲了個馬步,拿拳頭在楊紫胸前比了比,然後一拳擊出,他這一拳也沒敢使出全力,“砰”的一聲,這一拳打在楊紫胸口,就如打中了一塊鋼板。
蕭平安隻覺拳頭劇痛無比,好像骨頭都斷掉了一般,楊紫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道:“如何?”
蕭平安佩服之極,道:“你好厲害,你的胸口好像放了塊石板。”
楊紫啞然失笑道:“那你再打一次試試。”
蕭平安哪裏還敢,直是搖頭,楊紫笑道:“這一次保你不痛如何?”
蕭平安問道:“那你會不會痛?”
楊紫微微點頭,道:“你這孩子良心倒好,你放心,我自然也不會痛。”
蕭平安甩了甩手,這次他膽子倒是大了不少,又是一拳擊出,這拳打在楊紫小腹之上,軟綿綿的如同打在了棉花堆上,毫不著力。蕭平安一拳打出,拳頭象被吸住了一般,陷在楊紫腹中竟是拔不出來,蕭平安大感神奇,看著楊紫滿臉皆是崇敬之色。
楊紫微微一笑,收了內勁,蕭平安這才拔出拳頭來,楊紫道:“你如今每日練拳,練的都是外功,可以把身體練的敏捷靈活,但別人打你一樣會痛,我教你一樣功夫,你練會了,別人再打你不痛,好不好?”他知道蕭平安腦子裏根本沒有打別人的意思,故而對他說別人打你你不會痛,這點果然大合蕭平安心意,撲通跪倒,就要磕頭。
這次楊紫卻沒有叫他磕頭,一把拉住了他,道:“你不用磕頭,我不是要收你為徒,隻是在這裏左右無事,又看你天性純樸,肯下苦功,是以教你這套內功,你我總是有緣,隻是這緣分也不知是好是壞,我傳你武功之事,你對任何人也不能提起!記住了麽?”說到後半句,忽然聲色俱曆。
蕭平安不明所以,隻是不住點頭,楊紫微微一笑問道:“你可還是童子之身?”
蕭平安一臉茫然,楊紫知他還是童男,不解此事,道:“我傳你的內功是道家心法,是以要先問你一問,你不懂那是最好,女色最是練武者大忌,你心地淳厚,很好很好,我這就傳你入門的心法,你用心記住了。”蕭平安又是不住點頭。
楊紫開口道:“予觀夫旁門內家之道,皆言氣聚丹田,開府集氣,散之百骸,尊泥丸膻中關元三府,重任督奇經八脈,修數十載,聊勝庸人哉。此予皆視之左道,不值一哂。”
講完之後,見蕭平安一臉茫然,心知他一句也沒聽懂,微微一笑道:“剛才我給你講的是這門神功開篇的話,作這心法之人,實乃古往今來,武林第一心高氣傲之人,他言道,我看武林各家的內家功夫,都是說要氣聚丹田,開具氣府,然後將內氣散入四肢百骸,煉氣之道以泥丸膻中關元三穴為起轉承合之基,以貫通任督奇經八脈為最上乘。卻不知如此修煉,就是練個幾十年,也不過比尋常人強那麽一點罷了。在我看來,這分明是煉氣的左道,不值一提。”
蕭平安絲毫不懂武功,哪裏明白這內家的道理,不知道此人之言當真是驚世駭俗,把江湖傳承千百年的內家修煉法門貶的一無是處。楊紫自是知他不懂,隻是這秘籍他得來不易,更不敢與同道切磋,種種心思困惑無人與言,今日順口說起,也不管蕭聽不聽的懂,繼續言道:“上麵說的是練功想法,下麵我跟你說這門功夫的總綱,你好好記下了,思靜遠,斂體氣,以衡其身;綿綿若存,用之不勤,以養其精;揣而銳之,不可長保,故挫其銳;專氣誌柔,滌除玄覽,以解其紛;至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以和其光;無中有,有中無,道法自然,遂同其塵;至則,道衝而用之,淵乎似萬物之宗。”
蕭平安聽的一頭霧水,渾然不解其意,楊紫道:“此際你也不必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下麵我教你吐納打坐的法門,你照做就是。”當下教他如何收斂心神,氣守丹田,如何想象內息的遊走,這內功入門卻不繁雜,重點要人心無雜念,蕭平安心地淳樸,學起來倒也不難。如此而行,每日裏蕭平安總要有大半時間陪著楊紫一起打坐,初始蕭平安坐立不安,甚是難熬,慢慢的心思平靜,隻覺得四下靜謐,空無一物,每日裏打坐也不再覺難熬。打坐之外,還是打那套太祖長拳,楊紫也不管他,如此轉眼又是一年。
這幾日天氣越來越熱,牢房都是大石所砌,隻有一個小小的窗子通風,便如一個大蒸籠一樣,到了晚上也是躁熱難當,難以入睡,加之蚊子臭蟲在此時分外猖獗,往年每到這個時候,蕭平安總是睡不多時便被熱醒,要麽就是被蚊蟲叮醒。而今年他睡覺卻是格外的香甜,每日都是一覺睡到天亮,他自己也有發覺,心道:“楊伯伯講的果然有理,躁勝寒,靜勝熱,清淨為天下正,我修煉了那個功夫,果然連睡覺也香了!”楊紫始終不許蕭平安叫他師傅,蕭平安便以伯伯相稱。
這一日楊紫又盤腿打坐,行氣幾個周天,緩緩起身,見蕭平安又在抓蟲。
獄中大大小小的蟲子無數,甚是討厭,雖知抓也抓不完,但蕭平安平日無事,便四處捕捉,他抓了蟲子卻不立刻捏死,而是拿稻草編個簍子,待存的多了,再倒出來,蟲子四下逃竄,他上去一陣亂腳踩死,雖每次都有漏網之魚,他卻玩的高興。
楊紫已見蕭平安如此玩過數回,也不知有何樂趣,叫他樂此不疲。適才他打坐運功,隻覺甚有進益,心情大好,見獄中有根木棒,三尺來長,手指粗細,乃是從梁上掉下,伸手拿過,揮動兩下,道:“你抓了多少了?”
蕭平安見他發問,忙道:“有二百多個了。”這一年楊紫有空也教他認了幾個字,數數也能數的明白。
楊紫腳下一掃,將麵前雜草掃開,道:“好,你都倒在這裏,我變個戲法你看。”
蕭平安難得見楊紫肯陪自己玩耍,大喜,道:“好啊,好啊。”走上前來,拿過小簍,看看楊紫,道:“我倒了?”
楊紫有心試煉武功,凝神靜氣,點頭道:“好。”
蕭平安將簍子倒扣地上,又拍了幾下,突然將簍子提起。那簍子裏裝了二百多蟲,大大小小,一到地上,立刻四散逃竄。
楊紫看的清楚,手腕一抖,木棒點出,一次便點中一隻,隻見他手中木棒陡然間如變作百條千條,如傾盆暴雨傾瀉而下,每一記落地都是一般輕重,堪堪將蟲子點殺。多半的蟲子還不及芝麻大小,爬行又快,那棒頭不過手指粗細,便是停住不動想點到也是不易。楊紫幾下刺出,已知其難,精神竟是一振,展開身形,手中木棒不斷點出,將身前三尺之地盡皆罩住,初始爬向外麵的數十蟲子無一逃出,隨即爬向四麵的蟲子越來越多,楊紫展開功夫,手下不停,數息之後,終於應接不暇,開始有蟲子逃出圈外。
楊紫盡力點刺,數息之後,眼前已無活蟲,隻是約莫也跑了幾十隻,微微一笑,收手而立。隻見地上密密麻麻,都是蟲子屍體。楊紫撫須而笑,心道,自己突發奇想,原來倒還真是不易,不過這也真不失一個練劍的好法子,日後無事,倒不妨多來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