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中毒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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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謙禮掃了眾人一眼,那書生、婦人、黃臉漢子都是一個激靈,都低下頭不敢看他。那老翁更是嚇了半死,伸手到袖裏想掏錢袋,嘴裏不住口道:“好漢饒命,好漢饒命。”啪的一聲,卻是從懷裏掉出個皮袋,皮袋摔在地上,立刻有冰水躺出,原來這老翁懷裏揣了個冰袋,難怪不見出汗。
    韓謙禮冷聲道:“吵什麽,我傷了你,大不了陪你見官就是。”他心知這些人吃硬不吃弱,還得先嚇唬住了,再作計較,嘴上說願去見官,心裏卻想,等到了驛站,我搶了這馬車就跑,你等豈奈我何。宋時戰禍頻起,要道之上,驛站甚多,每四五十裏便有一個,供官差商旅往來歇腳換馬。
    眾人聽他說願去見官,心中稍定,心想原來不是強盜,還好還好。蕭平安卻嚇了一跳,他不明所以,聽說見官,心裏一涼,心道,壞了,難道又要坐牢!
    韓謙禮心裏好生沒趣,心道:“莫非真是我多心了不成,那趕車的車夫沒人管束,隻是想多賺兩個錢,被我幾句話一堵,拉不下臉,這才捎我二人一程?”一眾人各懷心思,馬車得得,又走了半個多時辰,慢慢停下,卻是已經到了驛站。蕭平安和韓謙禮兩人靠外,先行下車,韓謙禮有心想等車上幾人下來,搶了馬車就跑。那老翁壞了胳膊,行動不便,韓謙禮扶了一把,最後下車的是那婦人,懷著抱著孩子,更是不便,見他在車下,隨手就把孩子遞了過來。韓謙禮順手接過,剛剛抱到手中,就覺胸口一涼,他大喝一聲,雙臂齊揚把那孩子扔了出去,那孩子空中桀桀怪笑,身形一展,落在車頂之上,手中握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看那人臉孔粗陋,斜眉歪眼,塌鼻闊口,哪裏是個孩子,分明是個長不大的侏儒。
    韓謙禮後退一步,前胸鮮血狂湧,知道這一刺傷的不輕,他若是再慢的一慢,隻怕已經躺在這裏。
    那侏儒一擊得手,心中大是得意,閃身跳下車來,卻是騎在了那婦人頭頂,寒光閃閃的匕首架在那婦人臉上,罵道:“你這個蠢婆娘,叫你帶我到驛站,誰叫你一路把我抱在懷裏,奶奶的,熱死我了!”那婦人嚇的麵無人色,不住發抖,望望身邊那中年書生,那書生楞了楞,突然大叫一聲,回頭就跑。
    那侏儒嘿嘿怪笑,手上一轉,落下地來,啪嗒一聲,那婦人的整個頭顱已經掉下,正落在他手上,怪笑了兩聲,遠遠把那頭顱扔出。那書生正沒命的跑,突然麵前一物落下,落在懷中,雙手捧個正著,看清是老婆腦袋,更是沒命的狂跑,連腦袋也忘了扔下。
    那侏儒得意之極,他知道韓謙禮已受了重傷,不去管他,先殺了那婦人,這才轉過頭,看韓謙禮靠在馬車之上,正慢慢想朝驛站裏麵退去,嘿嘿笑道:“韓三爺,我若是你,就站在原地不動,你不覺得傷口發麻,不大對勁麽?”
    韓謙禮麵色冰冷,他傷口一痛之後立刻麻木,早知是中了毒,這侏儒更是一口叫破自己來曆,勉強問道:“閣下是哪位?”
    那侏儒也不著急,韓謙禮已經重傷中毒,拖的越久對他越是有利,道:“韓三爺真會說笑,我這等人又哪裏配有什麽字號。”
    韓謙禮頓時醒悟,江湖上有一種人,專事暗殺,從不以真實麵目示人,甚至很多連名字都沒有,這些殺手無不陰險毒辣,手段詭異,防不勝防。皺眉道:“不知是什麽人要買我這條命?”他靠在車上,背著一隻手,不斷點在車上,身後站著蕭平安,他心中默念:“小猴兒,小猴兒,這次你可要機靈一點,我這條命可就落在你手裏了。”
    那侏儒故作驚奇道:“咦,韓三爺招惹了誰,自己還不知道麽?”
    韓謙禮呸了一聲,道:“原來又是那對狗男女,竟然連閣下這種人都能攪在一起,也不怕人笑話麽。”
    那侏儒不以為恥,笑道:“韓三爺這你可就錯了,人家名門正派怎會認識我等樣人。”
    韓謙禮氣道:“那你來惹我作甚!”
    那侏儒仍是笑道:“隻是人家傳出話來,要是有韓三爺的蹤跡賞銀千兩,若是殺了韓三爺,他夫妻倆願為這人做件不違江湖道義之事,若是活捉了閣下麽,嗬嗬。”
    韓謙禮道:“那便怎樣?”
    那侏儒道:“人家夫妻願意作保,讓這人去他門中做個供奉。”
    韓謙禮衝著那侏儒身後道:“呸,你們這兩個賤人,下的本錢倒真不小!”
    那侏儒卻不上當,冷笑一聲,剛想說話,韓謙禮已經一矮身鑽進車內,大喊一聲:“跑。”蕭平安已上了車頭,他沒趕過大車,學趕車的雙手一抓韁繩,大喊:“駕!駕!”那兩匹馬甚是馴良,拔腿就跑。韓謙禮長籲了口氣,心道:“這小猴兒不枉我一番教導,終於開竅了。”眼前寒光一閃,卻是旁邊趕車的車夫拿刀砍來,那馬正往前一竄,這一刀跟著落空。那車夫還待追擊,韓謙禮見他身手,知道武功稀鬆平常,隨手摸到個冷冰冰之物,順手擲了過去,道:“著。”那車夫見黑乎乎一物飛了過來,沒等打到臉上已濺了幾滴冰水,冷冰冰不知是何物,嚇了一跳,慌忙跳開。那侏儒見到手的鴨子要飛,拔腳來追,他人小腿短,如何追的上,那侏儒跳腳大罵,眼見那大車絕塵而去。
    韓謙禮躺在車內,撕下塊衣襟,先把胸前傷口包紮了,那侏儒想生擒了他,這匕首隻想讓他中毒,卻沒想要他性命,是以刺的不是要害,即便如此,也是失血不少。他處置了傷處,當下盤膝坐倒,想運功逼出那毒,誰知一提真氣竟是毫無反應,他心中大驚,又試了一試,一口真氣怎麽也提不上來。他心知不妙,那侏儒毒劍當真厲害,竟讓他功力全失,渾身毫無力氣,莫非是江湖傳言的“十香軟筋散”?若是此物,沒有解藥他隻能愈發虛弱,在傷處摸了兩把湊到鼻前聞了聞,果然若有若無的有淡淡香氣。心道難怪那侏儒願意與他閑扯,不肯上前,想是等他毒發軟成一團,自然手到擒來,適才自己若是慢得半步,此刻隻怕已經落入敵手。隨即心中不住叫苦,那侏儒既是殺手,追蹤之術自是了得,那驛站有的是馬,怕不要片刻就能追的上來,自己當下功力全失,還不如個尋常村漢,再被追上那定是在劫難逃。掙紮坐起,叫蕭平安停了馬車,自己驅車向前,過不多遠,前麵不遠有座小山,思量一番,徑直趕車直奔小山而去。
    兩人趕車進山,天色已黑,行不多時,山路越來越窄,已經容不下馬車前行,韓謙禮當下棄了馬車,帶著蕭平安朝山上爬,他失血中毒,身子著實虛弱,爬的還沒有蕭平安快,勉強向上爬了幾十丈,見一邊山坳內有個山洞,當下走了過去,那山洞不過丈把來深,二尺來寬,勉強鑽的進去。韓謙禮停下腳步,不斷喘氣,把蕭平安叫了過來,道:“我是跑不遠了,你自己逃命去吧。”一麵說,一麵看蕭平安臉色。
    蕭平安搖頭道:“我不走,我陪著你。”
    韓謙禮神色稍和,仍不放心,道:“那兩個壞人轉眼就能追到這裏,我們逃不了的。”
    蕭平安道:“那我也不走。”
    韓謙禮道:“壞人來了,也像白天那婦人一樣,砍了你腦袋,你不怕?”
    蕭平安想起日間所見,兀自心驚膽戰,猶豫道:“怕。”
    韓謙禮道:“那你還不快跑。”
    蕭平安搖了搖頭,道:“我不走。”
    韓謙禮本已存了打算,如今要想死裏逃生,一線希望卻還是要落在這孩子身上,隻是能否托付,還需試上一試,這孩子要是不顧自己,想自己逃命,當下就殺了。見這孩子不懼危險,願意舍命相陪,很是高興,解下身上包袱,道:“你把這包袱裏的幹糧拿出來,我們先吃上一點。”當下兩人坐在洞前,把幹餅各啃了兩張,還剩了三張餅,一張給了蕭平安,二張自己揣到懷裏。韓謙禮道:“你仔細聽我說,一會那兩個壞人必定追來,我躲在這山洞之中,我自有辦法拖住他二人,你就守在這山洞邊上。你放心,我有法子,叫他們也不敢害你。我們跟他們耗上一耗,這兩人急著追我,必定沒帶什麽東西,你要餓了就掏餅子吃,他們必然來搶你,你就讓他們搶去,他們吃了幹餅子,定想要喝水,剛才我們進山的地方有條山泉,他們定然叫你去打水,若是他讓那個車夫去,你就把這個水囊給他們。”說著掏出個水囊,遞給蕭平安,這個水囊已空,卻是已經被他下了藥在裏麵,隻要灌水進去,喝下便要中毒,猶豫了一下,想提醒蕭平安萬莫要喝這裏麵的水,那侏儒性格陰毒,多半要如此相試,想了一想,還是罷了,在孩子太過愚鈍,若是知道,勢必露出破綻,一切看他造化吧。剛剛說完,就聽山間馬蹄聲響,韓謙禮啐道:“奶奶的,來的好快。”
    果然過不多時,就看一高一矮兩人踏著月色一步一步走了過來,那侏儒嘿嘿笑道:“哎呦,這麽巧,韓三爺,你也來這山中踏青啊。”那高個車夫哈哈大笑。
    侏儒皺眉道:“你笑什麽?”
    那車夫道:“我聽大哥說的話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