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破障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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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進一步,便是身知,又稱用智境,我輩武林中人,無不把身知作為畢生所求,此境要打通任督二脈,一旦功成,出手內力自然灌注,氣由心生,隨心所欲,更可自主激發護體,到了這個階段,摘花飛葉,皆能傷人,別人尋常手段再難傷你。此境已是絕難,非才智卓絕之人勢難達到。”
    宋源寶道:“這不是才第五重麽,怎麽大夥都這麽沒誌氣,路走到一半就知足了。”
    褚博懷笑道:“能練到身知,那已是鳳毛麟角,你可知練到身知有多難,張擬書中道,此境非一甲子功力不得越,六十年功力,還得是資質超絕之士,苦練六十年,每日一半時間拿來練氣,一日不可或缺,才能臻此境。過去武林之中練氣,多半把此境當做最高境界,放眼當今武林,隻怕能臻此境界的也不多了。”
    宋源寶道:“那後麵還有什麽?”
    褚博懷道:“身知後便是通絡,又稱通幽境,人體有十五別絡,其中‘十二經脈’與任督二脈各一支別絡,再加上脾之大絡,共十五支,合稱‘十五別絡’。這十五別絡網絡全身,有溝通表裏內外的作用,但這絡不同經脈,別說修煉,一般人找也找不到。但據張擬講,他見過通絡境的高手,那高手言道,這通絡關練成,你武功不會見半點進益,但不過此關,永遠無法打通剩餘奇經六脈,內功一途就此止步。但這麽多年來,也不知還有沒有人到此境界,不過大半宗門之中,連通絡的功法也是沒有。”
    宋源寶道:“我派有麽。”
    褚博懷道:“我派玄門正宗,原來自然有的。”
    宋源寶搖頭道:“那眼下自然沒有了。”
    褚博懷歎氣道:“我派幾經禍亂,東西丟了不少,不過據我所知,關於通絡的武功秘籍,江湖上少之又少,不知貴派是否還有?”
    蕭登樓道:“這個我還真的不知,我派掌門手中的仙霞內功也隻到第五層。我等離此境界遙不可及,倒也無人問起。”
    褚博懷點點頭,又道:“若能過了通絡關,便可修陰陽,又稱具體境,此境更難,要打通奇經八脈的剩餘六脈,然後陰陽交匯。奇經八脈共有任脈、督脈、衝脈、帶脈、陰蹺脈、陽蹺脈、陰維脈、陽維脈八條。難在打通,要將衝脈,帶脈等等剩餘的六脈,一道道融進先前的十二正經和任督二脈之中,也有六重境,張擬當年曾見的高手也未能跨過此境。陰陽之後便近乎傳說了,據說練完十二正經和奇經八脈,還可以練浮洛和孫洛,稱周覆,又叫坐照境,浮絡是體表部位的脈絡,孫絡是絡脈最細小的分支,傳說若能練成,洗骨伐髓,刀槍不入,是真正的金剛不壞之軀。再進一步,還有天人,又稱入神境,到了這個境界已經是天人合一,無上境界,怕是和神仙也差不多了。這坐照入神,我猜多半也是子虛烏有,別說有人練成,就連修煉的功法也是聞所未聞。”
    宋源寶道:“若是沒有,那人怎麽寫出來的。”
    褚博懷道:“張擬多半也是猜測,據說他晚年自己編了一套內功法門,叫作《白馬經》,吹噓能一直練到入神境,卻是已經失傳了。”
    顏青忍不住道:“如此奇功,怎會失傳?”
    褚博懷笑道:“這張擬資質所限,自己更是一點功夫都不會,全靠想象推測寫了這本書出來,他死前又在這本經上加了‘左道’二字,叫《白馬左道經》,白馬非馬,又是左道,想是他自己心裏也半點譜也沒有,隻當一笑,又有誰會真的去練。”
    幾人因為蕭平安剛剛突破,又是受了些傷,需要靜心修養,在柳家堡又多住了幾日。這天晚上,蕭平安已是恢複如初,帶著一個大包去找師傅師娘,到了門口,聽見二人正在裏麵說話。
    洛思琴道:“這司徒曉峰日日拉著我們喝酒閑聊,不知道打的是什麽主意。”
    蕭登樓道:“我瞧他所說多半事關時局,不僅問在座諸人的看法,還要問我等派中同門的心思。另外你看那秋白羽,不知道學了多少家的功夫,我瞧這玄天宗定有圖謀。”
    蕭平安到了門口,見房門虛掩,當下敲門,叫了聲:“師傅師娘。”
    洛思琴道:“是平安麽,快快進來。”
    蕭平安推門進去,見師傅師娘笑吟吟的看著自己,當即跪倒,道:“多謝師傅師娘救我性命,這是他們給我的幾樣東西,想,想,想請師傅師娘收下。”
    洛思琴笑道:“傻孩子,你是內功大進,突破十二重樓,哪裏有什麽性命之憂。”
    蕭平安放下包袱,打開來,一把長劍,一個小小的象牙盒子,還有一個木盒。
    洛思琴知道是長歌劍,凝心丹還有柳家的二百兩黃金,玄天宗杜如晦心急救人,差點傷了蕭平安性命,司徒曉峰倒是毫不猶豫拿了凝心丹出來。洛思琴道:“這些東西都是你贏的,你自己收好,你心裏有師傅師娘,我們比什麽都高興。”
    蕭登樓也是好奇,伸手拿起長歌劍,拔劍出鞘。隻見劍身如一泓清水,流光浮動,纖塵不染。蕭登樓曲指一彈,劍音清冽,宛若龍吟,餘聲繞梁,良久不歇。蕭登樓讚道:“當真是把好劍。”還劍入鞘,道:“這把劍重七斤二兩五錢,以你眼下武功,還是有些重了。你要好好用功,方不辜負此神兵利器。”將劍放回桌上。
    蕭平安道:“請師傅師娘收下。”
    蕭登樓笑道:“你日後行走江湖,正需一把好劍,師傅本想向掌門替你求一把,不想倒是省了心思。”
    蕭平安見師傅師娘不肯應承,麵露焦急之色,心下激動,卻不知該如何說,半晌方道:“師傅師娘待我親如一家,給我地方住,教我武功,教我認字,告訴我做人的道理。我以前什麽也沒有,報答不了,今天師傅要是不收,我就不起來。”他本不擅言辭,說了兩句,眼圈突然紅了,眼眶裏淚花閃動,眼看就要落下淚來。
    洛思琴見他真情流露,眼睛也是微濕,道:“好孩子,不枉我們一番教誨,你也大了,日後出去闖蕩江湖,這些東西都用的著,師傅和師娘什麽都不缺。”
    蕭平安不知如何開口,突然趴下,隻是磕頭。
    蕭登樓看了洛思琴一眼,洛思琴會意,上前把蕭平安攙了起來,蕭登樓道:“難得你有這份心意,長歌劍你自己拿去,日後你行走江湖,正需有利器防身。這金子甚多,我跟你師娘且先替你保管,日後給你成家之用。”
    蕭平安這才站起,洛思琴摸摸他頭頂,柔聲道:“你這孩子學武太晚,能有今日之成就,也是下了苦功。如今你算跨過了一道門檻,可你切莫驕傲自大,須知江湖上勝過你的人多如牛毛,便是在年輕一代中,你也算起步較晚。別人不說,就是那秋白羽,內功也要比你深厚,若不是湊巧,你想贏他也難。”
    蕭平安連連點頭,道:“徒兒記下了。”
    師徒三人又聊了幾句,蕭登樓道:“你剛剛突破不久,這幾日不要急著用功,早點回去休息吧。”
    蕭平安答應一聲,帶著長歌劍去了。回了住處,忍不住拔劍試練,他力氣本比旁人巨大,長歌劍雖重,卻也使得有模有樣。舞到興處,一劍削出,將院中一棵小樹攔腰斬斷。
    劍斷小樹,竟是毫無聲息。蕭平安還怕傷了劍鋒,月下照看,隻見劍身雪亮,竟連一絲痕跡也未留下。蕭平安大喜,左看右看,當真是愛不釋手,晚上索性抱著長劍睡了。
    洛思琴打開那小小的象牙盒子,見裏麵一顆龍眼大小的銀色丹藥,晶瑩剔透,異香撲鼻,道:“這便是凝心丹麽,果然神奇。”
    蕭登樓也接過看了幾眼,道:“這東西如此罕見,也不知道那司徒曉峰何處得來。”
    洛思琴道:“怕是褚掌門說的不錯,這司徒曉峰隻當秋白羽無人能敵,卻不想輸給了我們家平安。師哥你近來內功大進,難得平安一片孝心,這凝心丹你便用了吧。”
    蕭登樓笑道:“你我還要貪圖小孩子的東西麽,這凝心丹還是給平安留著,等他再大一些,根基紮的牢固,還給他用。這孩子有出息,本性又善,我心裏比什麽都歡喜。”
    洛思琴微微一笑,合上盒蓋,起身關了房門,回來靠到夫君肩上,隻覺心意相通,溫柔無限。
    鎮江府下丹徒,一艘竹筏順流而下,筏子上一個漁翁引吭高歌,唱道:
    一竿風月,一蓑煙雨,家在釣台西住。
    賣魚生怕近城門,況肯到紅塵深處。
    潮生理棹,潮平係纜,潮落浩歌歸去。
    時人錯把比嚴光,我自是無名漁父。
    唱的乃是陸遊的一闕《鵲橋仙》,唱歌那漁翁年愈七十,仍是身體硬朗,聲音嘶啞,日暮溪中,夕陽殘照,風平浪靜,綠波輕柔,兩岸垂柳野花,別是一番田園風韻。待他唱畢,筏子上一個衣衫敝舊的少年拍手笑道:“老人家,當真唱的好。”
    漁翁道:“見笑見笑,山野村民,閑來無事,哼上幾句,又有什麽好。”
    少年道:“斜風細雨,自由自在,還打了一船的魚兒,如何不好。”
    漁翁笑道:“托小哥的福,今天這幾網收成倒還不錯。”說話間筏子已經靠岸,漁翁道:“小哥你從前麵大路一路向南,再十幾裏就是丹徒縣城了。”
    那少年拿起船上一個長長寬寬的木頭盒子,跳上岸去,道:“老人家,我們後會有期。”
    漁翁哈哈大笑,竹篙一點,筏子又蕩回水中,突然一物自空中落下,正落在他敞開的懷中,伸手一摸,卻是二兩多重的一塊碎銀,漁翁大叫道:“小哥,給的太多啦。”
    幾聲笑聲傳來,那少年已去的遠了。這少年正是沈放,那日他離了客棧,去到辛棄疾府上,見一片平靜,知道無事,思慮再三,實不知如何麵對辛棄疾說出父親之事,最終留了封書信去了。他此次出穀卻是要去jdz,顧敬亭收了他做徒弟,又正式銷了彭惟簡的大弟子身份,餘下弟子各進一位,他做了老七。六師兄謝少棠多年前果然金榜得中,現任江南西路jdz知縣,眼看已經官滿三年,與顧敬亭師徒書信往來,信中諸多鬱鬱之詞,言治下盜賊頻起,事務繁多,顧敬亭頗是擔心,又見沈放年紀已大,便叫他去jdz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