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破障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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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放這麽多年終於能夠出穀,自是喜不自勝,除了見師兄,祭拜父母,自己心中更有一番打算。那便是要去到金國,尋那彭惟簡蹤跡,以報殺父之仇,還有那狗官鄭挺,金國王爺,一樣的要將他們大卸八塊。隻是他也知道,這麽多年過去,想尋仇也是不易,自還是先去見過師兄。他也不心急,一路遊山玩水,倒也自在。到了ez,更是一時興起,登船從長江順流而下,到了鎮江,意外聽到有人欲對辛棄疾不軌,才有客棧之事。
    沈放順著大道一路向南,眼看天色已晚,就在城外尋個客棧歇了。鎮江在長江之畔,江中就能捕到河豚、鰣魚和刀魚,這長江三鮮三月四月最為肥美,此時雖略過時節,卻也不得不嚐。第二日進來丹徒縣城,尋了個酒樓,上樓還未坐定,小二見他衣衫敝舊,洗的發白,不似有錢人模樣,道:“小店……”不等他說話,沈放拿出錠約莫五兩多的銀子擺在桌上,道:“你們這都有些什麽?”小二道:“小店是鎮江府望江樓的分店,自然是江鮮最為地道。”
    沈放點了一尾鰣魚,二個素菜,鰣魚為長江三鮮之首,又以鎮江江麵所產最佳,東漢名士嚴光(子陵)以難舍鰣魚美味為由拒絕了光武帝劉秀入仕之召,更是揚了鰣魚的美名。鰣魚一身細鱗銀白如雪,據說它自己對這鱗甲甚是珍愛,李時珍《本草綱目》有載“一絲掛網即不複動”,愛惜鱗片尤勝性命,故又有“惜鱗魚”之稱。鰣魚出水即死,宋時鰣魚也是珍貴,每年魚期所獲的第一尾鰣魚都要進獻當地父母官,以示敬重。
    那小二剛剛下去,就聽的樓梯上腳步聲響,一個女子緩步走上樓來,一頭秀發隻用根白色絲帶束起,斜壓了一根白羽,眉如遠山黛,眼如秋波橫,白雪凝瓊貌,明珠點絳唇,延頸秀項,皓質呈露,一襲白裙,更無別的裝飾,當真是人淡如菊,綽約如仙子,渾似姑射真人,天姿靈秀,意氣高潔。樓上眾人見她一步步走上樓來,都瞧的呆了,那女子臉上若罩了一層嚴霜,麵寒似水,對樓上眾人看也不看,自顧在窗邊坐了,小二點頭哈腰的一旁伺候。那女子輕聲道:“你們的什麽三鮮各來一份,其餘的撿清淡的來幾個就好。”她聲音清脆,輕柔悅耳。
    小二賠笑道:“這位客官,刀魚河豚都還有,這鰣魚不巧剛剛賣完了。”
    女子皺眉道:“怎麽到我這裏就賣完了。”
    小二道:“客官有所不知,這鰣魚三四月多,五月已經少了,捕到的魚大都送到鎮江府,小店一日也就十多條,剛剛最後一條被那位小哥點去了。”說著有意無意朝沈放這邊看了一眼。
    女子道:“那讓他讓出來便是。”
    小二道:“隻怕人家不肯。”
    女子道:“這魚的錢我多一倍給他,有什麽不肯,你去說罷。”
    沈放和那女子隻隔了一張桌子,兩人對話聽的清清楚楚,也不等小二過來,道:“姑娘既然想吃,給她便是。”
    那女子瞥了他一眼,見他衣衫敝舊,頭發也梳不整齊,鬆鬆垮垮挽個發髻,拿方青色緇撮包了,長的倒不算難看,便似個窮酸讀書人模樣。隻當他是想討好自己,眼中不屑之意一閃,便不看他。沈放微微一笑,下樓去了,他直奔後廚,進去便問:“要送的食盒在哪裏?”一個正幫廚切菜的年輕人伸手一指案上一個大紅的食盒,道:“黃老爺家的麽,怎麽才來?”沈放過去,打開一看,道:“為什麽沒有鰣魚?”
    那年輕人道:“沒說要鰣魚啊。”
    沈放皺眉道:“這還要說麽?”
    年輕人道:“這可糟糕,你們沒說,我們也沒預備。”
    沈放道:“那可不成,老爺怪罪下來,我可吃罪不起,你快拿條來。”
    年輕人道:“這馬上出鍋最後一條,哪裏還有。”身後一廚子插口道:“黃老爺家要,給他便是,上麵那個窮鬼就點了個魚,還有兩個青菜,一會叫小二推了他便是。”
    年輕人道:“好,好。”轉身從蒸鍋裏端了盤魚放到盒裏,道:“你倒麵生的緊,小六子呢?”
    沈放道:“老爺說小六子每回拿回去的菜都是冰冷,不叫他送了。”
    年輕人道:“正是,正是,那小子自己貪玩,每次都磨磨蹭蹭,上次菜冷了,黃老爺還怪罪我們,你快走,快走。”
    沈放拎起食盒出門,到了門外,見店前馬槽前栓了匹白馬,高大神駿,通體雪白,一根雜毛沒有,心念一動,拉住個夥計道:“我家小姐的馬喂了麽?”
    那夥計摸摸頭道:“沒說要喂啊。”
    沈放道:“你看我家小姐愛囉嗦麽,你們自己做生意,腦子都不靈光。”
    那夥計道:“好,我一會給它加點草料。”
    沈放道:“這附近有水沒有,小姐叫我把馬刷刷。”
    夥計道:“前麵左轉就有口水井。”
    沈放道:“好。”徑自過去牽了馬,走了幾步,翻身上馬,出城去了。出了城便縱馬飛奔,那白馬果然神駿,跑的又快又穩,沈放心中得意,直跑了四十餘裏,見路邊有個水塘,垂柳之下一方大石,這才下馬,將馬栓到樹上,拿出食盒,坐到石上大快朵頤。待到吃完,索性就在石上打個瞌睡。過了一個多時辰,聽道上一匹馬飛奔而來,沈放做賊心虛,不免抬頭去看,見是匹紅馬,那馬到了近處,突然停住,馬上一個淡黃衣衫的女子,臉上戴著麵紗,隻露出一雙秋水般的明眸。沈放見不是那白衣女子,倒放下心來,卻聽那女子道:“這是你的馬?”
    沈放道:“不是。”
    黃衣女子點點頭,四下看了看,道:“此地就你一人?”
    沈放也四周看了看,道:“不錯。”
    黃衣女子道:“那這馬的主人呢?”
    沈放道:“想必正在尋她的馬。”
    黃衣女子微微一怔,隨即忍不住格格笑道:“原來你是個賊,偷了人家的馬。”
    沈放伸手點點前麵的食盒,道:“這個也是偷的。”
    黃衣女子樂不可支,道:“你這人倒也有趣,你幹嘛要偷她的馬。”
    沈放道:“因為她要搶我的魚吃。”
    黃衣女子秀眉微蹙,道:“她會搶你的魚?胡說八道,什麽魚?”
    沈放指指麵前隻剩半根魚骨的清蒸鰣魚,道:“就是這一條。”
    黃衣女子道:“原來她魚沒有搶到,反倒叫你搶了馬。”
    沈放道:“非也,非也,是偷,不是搶,我瞧她厲害的很,搶不一定打的過她。”
    黃衣女子笑道:“你倒是機靈的很。”
    沈放道:“姑娘過獎了,咦,你麵紗上怎麽有個毛毛蟲?”
    黃衣女子呀了一聲,一把將麵紗扯了下來,露出一張秀美絕倫的臉來,膚色溫潤如玉,眼神清澈如水,清麗淡雅,無一絲人間煙火之色,此時一臉驚慌,更襯的嬌美可人,我見猶憐。
    沈放笑道:“哎呀,我看錯了,原來不是毛毛蟲。”
    黃衣女子知道上當,慢慢將麵紗戴了回去,道:“原來你眼神不好。”
    沈放道:“正是,正是。”
    黃衣女子道:“那這雙眼就不要要了。”突然一揚手,手中長鞭已經卷到沈放脖頸前。沈放一低頭,躲了開去,那長鞭一丈多長,尾端係了個小金玲,舞動之時金玲玎璫,甚是悅耳。長鞭自沈放頭頂飛過,鞭稍突然如毒蛇一般昂起,小金鈴直點沈放左眼,卻比先前快了數倍,原來先前一鞭不過是虛晃一招,打眼這下才是本意。沈放大駭,百忙之中抓起石上筷子,伸手一撥,正撥在金玲之上,觸手隻覺手上一麻,鞭稍蕩開,筷子卻也應聲而斷,心道,這女子下手好狠。黃衣女子見未能打中沈放,也是吃了一驚,道:“看不出你還有幾下功夫。”手腕一抖,長鞭突然化作幾個圈子,徑朝沈放頭上罩去,沈放見那圈子轉的似是甚慢,知道定有厲害後招,上身不動,身子平平向後移去,他這下瀟灑之極,如在水麵滑行一般。黃衣女子馬鞭圈子越轉越小,仍然緊緊貼著追去,沈放已經退到大石末端,眼看人要自石上摔下,突然一伸手,自鞭圈中穿過,去抓鞭稍金鈴。黃衣女子一聲冷笑,鞭圈突然一緊,都朝沈放手臂上纏去,沈放二指離鞭稍金玲不過寸許,往回一縮,間不容發從鞭影中收回手來。
    黃衣女子手腕一抖,啪的一聲響,鞭稍橫掃,用鞭高手甩動鞭子,鞭稍可以輕易超過音速,便會啪啪作響,端地是快速無比,她這一下甩出,真如電光火石一般。沈放腳尖一點,人已自石上彈起,啪的又是一聲響,長鞭倒卷回來,纏他左足,沈放強提一口氣,左足縮回,右足踢出,隨即左足邁出,右足再踏一步,竟在空中又走了兩步。
    輕功一旦施展,躍起後,空中無從借力,變招最難。黃衣少女見他竟然跳到高處還能在空中連走兩步,也是吃驚不小。但又見他空中姿勢歪歪斜斜,分明不是內家路數,而是純粹靠腰腹腿腳之力的勉強施為。
    即便如此,也是難得。暗讚一聲,手上卻是毫不放鬆,反手一抖,長鞭直劈而下,沈放剛剛落地,反身轉了半個圈子,堪堪避過,口中道:“姑娘是我錯了,哎呀,哎呀,姑娘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