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折翼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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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辟寒知道這劍太快,根本不及躲閃,隻得使開“斷骨殘刀”,護住要害,刀舞銅牆鐵壁,不住格擋。他操刀狂舞,密不透風,卻仍被趁隙而入,“嗤”的一聲,腿上已中了一劍。
    柯雲麓已經閃到沈放身後,冷哼一聲,伸手直抓沈放肩頭。
    眼見柯雲麓手掌已到身前,沈放手臂卻重若千鈞,又似有無數雙手,無數條鎖鏈牢牢束縛。但他在心底咆哮,怒不可遏,拚盡一切,也想踏破這牢籠。一個小小年紀,天真無邪的小女孩此時就在青天之上,飛雪之中,正看著自己。他不管不顧,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出劍!出劍!
    突地,他手臂如同燒著了一般,一股灼熱烈焰自他骨頭中熊熊燃起,這火焰轉眼將他全身吞噬。可這熊熊大火中,一顆心卻是一片清明,似能看到天地之微,每一處塵埃都清晰可辨,一輪紅日之下,一艘漁舟逆流而上,潮聲澎湃,似將他全身的血脈都衝刷一遍。沈放隻覺通體舒暢,身上再沒有傷處痛楚之感,頭、頸、肩、手、胸、腰、腹、胯、腿、腳,一股通透之感遍布全身。這感覺一起,便如洪流,浸透全身,火與水纏繞一處。手中歸元劍突然沒了一點分量,掌心一股堅實之感似與他連成一體,水乳交融,不分彼此。
    沈放一劍遞出,若江河奔流而下,勢若奔雷,卻又若幼苗破土,悄無聲息,微不可查。一招“漁舟唱晚”跟著突生變化,滄桑寂寞之中,突然鋒芒畢露。
    沈放也不回身,一招“漁舟唱晚”反刺而出。柯雲麓已被這招逼退數次,雖不明就裏,卻也有了防備,見他出手,便是大喝一聲,聲震之下,果然頭腦一亂便即清明。麵露冷笑,眼見手已抓到沈放衣上,突然劍光一晃,已將他衣袖削落。柯雲麓大吃一驚,急急抬手跳開,沈放這招竟又有了變化。
    柯雲麓震驚莫名,竟停手楞在當場,袖口衣角飄落,手臂上有血滴下,他渾然不覺,隻是脫口而出道:“劍勢!劍勢!”他聲音顫抖,雙目圓睜,似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見。
    昔年王羲之作《蘭亭序》,事後再試,始終無原帖之意氣風發,文不加點,一氣嗬成,成千古名篇,其後作難以過之;戰場之上,猛將征伐,氣衝鬥牛,得虎狼之勢,擋者披靡,箭矢不傷,但也難一而再,再而三。此皆是大勢所成,順勢而為。
    人有氣勢不難,但劍想有勢,卻是難如登天。劍法有形、意,形為招法,意為髓理,此兩者長存劍中。而勢卻是可遇不可求之物。勢之所成,人、法、物、悟、心、境等等,諸般缺一不可。靈光一現之下,人、劍、境,內在與外物同契,渾然一體,劍勢乃生。能臻此境,必是厚積而薄發,天道有感。再能砥礪心境,自然勇猛精進,此後劍法必是一日千裏。
    沈放已經入了意劍的門檻,武功卻是平平。按常理來說,他對劍法的感悟已是極深,自身的功力卻是匹配不上,此消彼長,已是畸形之勢。如此狀態之下,要想天人感應,萬宗一體,使出劍勢,幾是絕無可能。
    但偏偏沈放此際劍氣縱橫,劍勢已成,不但如此,更是與劍招融為一體,揮灑而出。
    柯雲麓不敢直攖其鋒,急急閃退。目瞪口呆之餘,隻覺眼前這年輕人,當真是匪夷所思。
    沈放卻是渾然不覺,麵無表情,一劍逼退柯雲麓,麵對解辟寒,又是一招“烈陽”出手。
    解辟寒早無鬥誌,身中幾劍,雖傷的不重,卻更是動搖驚懼,手下功夫大打折扣,見沈放又是一劍刺來,一團烈日當中,似有什麽東西隱藏其中,心神一分,又驚又疑,不由自主,腳下一慢,那烈日中一道漆黑如夜的影子張牙舞爪,迎麵撲來。
    歸元劍劍身大亮,嗡的一聲輕響,劍若一線,直奔解辟寒。眼見劍光已到解辟寒咽喉,長劍突地一頓,隻差一寸,可這一寸竟若天涯,遙不可及。沈放看的清楚,他隻須將手輕輕一送,就能給金鎖報仇,他看到金鎖就站在解辟寒身後,他離報仇隻差一寸,可他自肩膀以下,毫無一絲知覺。眼睛所見,自己的手臂明明就在這裏,感覺卻是一片虛無,無處著力,隻有無邊無際的空洞。
    歸元劍又是嗡的一聲,似有不甘,劍身顫抖,似要拖著沈放的手向前,刺入敵人咽喉。隻是沈放手臂如有千斤之重,將長劍死死桎梏,向前一分一毫也是不能。歸元劍嗡鳴之聲漸微,消散於漫天飛雪之中,沈放隻聽體內手臂處“哢”“哢”“哢”的一連串輕響,似有什麽一道道斷裂開來,那聲音自身體骨骼直鑽腦中,說不出的駭人。歸元劍劍身慢慢黯淡無光,突然自沈放手中掉落。
    短短一瞬,三人都楞在當場,柯雲麓和解辟寒兩人呆呆看著沈放,沈放看著地上長劍。
    仍是沈放最先反應過來,伸左手抓起長劍,拔腿就跑,他右臂此際全無知覺,已無抵抗之力。
    柯雲麓和解辟寒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道:“追!”跟著追了兩步,前麵沈放突然推開一扇大門,閃身而入。
    柯雲麓和解辟寒齊齊止步,解辟寒麵露狐疑之色,道:“這小子傻了麽?怎地跑回了自己院子,豈不是等著咱們甕中捉鱉?”隨即便道:“不對,這小子狡猾的很,定是有詐!”
    柯雲麓默立片刻,嘴角一抹冷笑,他自見了沈放兩招劍法,便是心中火熱。沈放幾位師兄已中了調虎離山之計,眼下隻怕已快到了瓊州,沈放與丐幫有些淵源,但事發倉促,他也來不及準備,這麽多日,沈放都是孤身一人住在此院之中,這些他早已打聽的清清楚楚。柯雲麓略一遲疑,冷哼一聲,舉步走向前去。
    解辟寒見姐夫有恃無恐,雖是疑心,也隻得跟在身後。
    剛剛跨進院子,就聽前麵廳中一聲悶哼,隨即“咚”的一聲,似有一人摔倒在地。
    柯雲麓兩人大吃一驚,停在院中,對麵大廳隻開了半扇門,此時天色已黑,廳內沒有掌燈,黑漆漆一片。兩人驚疑不定,突聽廳內一人冷冷道:“你道找個丐幫的長老就護得住你麽?”
    柯雲麓一聽裏麵聲音,神色大變,想轉身就跑,卻又是不敢,廳中分明是玄天宗北方使大荒落的聲音。解辟寒吃了一驚,心道,果然有丐幫的人埋伏,正想說話,瞥見柯雲麓臉色,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他未曾見過大荒落,不知為何這個冷冰冰的女人聲音竟叫姐夫如此害怕。
    沈放道:“前輩好手段,丐幫的二位長老也是敢殺!”
    大荒落道:“你莫要挑撥,我教與丐幫無仇,兩位長老早已經回去了。”
    沈放道:“前輩武功高強,又豈會把丐幫放在眼裏。”
    大荒落似是惱怒,道:“多嘴。”
    就聽沈放又是悶哼一聲,再不聽言語,想是被點了穴道。
    院中一片死寂,似能聽到雪落之聲。柯雲麓站在院中,連大氣也不敢喘。好半天功夫,才聽廳中大荒落道:“柯堂主,你身邊何人?”
    柯雲麓渾身一顫,躬身道:“屬下知錯,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