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氣府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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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錦書點頭道:“不錯,我瞧這全瑾瑜似乎也有些門道,那呂開山和謝廷雲對他也是另眼看待,不管如何,他既然說晚上來尋咱們,咱們不變應萬變,先看看再說。”
    沐雲煙道:“隻怕他要咱們做的事情也是不易。”
    雲錦書道:“不妨,事情越大,越是容易出亂,對咱們卻是正好。”
    當夜蕭平安三人就等在客廳之中。子時剛過,就聽輕輕扣門之聲,蕭平安上前打開門來,果然見全瑾瑜站在門外。他也不進屋,揮手招呼三人出去。此際竹樓左近早無人來盯防幾人,夜色已深,穀中天黑便無事可做,居民都是早早安睡,天空陰雲遮月,四下一片寂靜。
    全瑾瑜領幾人出門,卻不順門前小路行走,反是繞到了屋後,行過一個草垛,在一叢灌木中身子一低,隨即提起一叢枯枝,“咯吱”一聲,一大塊地皮隨手而起,那叢灌木下麵竟是連著一塊蓋板。蕭平安三人都是一驚,想不到這屋子不遠,就還有這麽一處秘密所在。看那門戶遮掩的甚是巧妙,灌木就固定在蓋板之上,尋常人若不知道,實想不到下麵別有文章。
    三人上前,見下麵現出一道通道,黑黝黝的瞧不出有多深,一副竹梯靠在一旁。全瑾瑜先行一步,順竹梯爬了兩步,隨即手上一晃,晃亮了根火折子,隨即繼續下行,隻聽他腳踩竹梯,發出咯吱咯吱之聲。
    蕭平安三人看向洞中,沐雲煙秀眉微蹙,看看雲錦書,雲錦書麵上也有凝重之色。這灌雲寨著實秘密不少,全瑾瑜究竟是敵是友也是無從分辨,看這洞穴也是不淺,誰知道下麵又有什麽古怪。
    咯吱咯吱之聲突然停頓,想是全瑾瑜已經到了底部。就見一團更大的火光亮起,顯是全瑾瑜在下麵準備了火把,就聽他輕聲道:“好了,幾位可以下來了,記得把入口蓋上。”
    蕭平安道:“我先下去。”當先踩上竹梯,那竹梯也有些時日了,先前全瑾瑜踩上去咯吱作響,此際蕭平安站上去,卻是一點聲響也無。
    沐雲煙居中,雲錦書殿後,順手拉回蓋板。轉眼三人已站在下方地道之中。那地道離頂部足有丈餘,地道一人多高,卻足有二丈多寬,兩側有粗大的木柱支撐。密道中漆黑一片,隻有近前全瑾瑜手中的火把照亮數丈方圓。
    全瑾瑜道:“隨我來。”當先引路。三人緊緊跟上,那地道竟是四通八達,越走越遠。蕭平安忍不住驚訝道:“好長的地道。”他聲音本是不大,在通道中卻顯得甚是突兀。
    全瑾瑜道:“諸位莫要驚訝,灌雲寨多次與官兵相鬥,也曾有官兵殺入穀來,這地道本是老弱婦孺避難之所,後來越挖越大,越挖越長,便想做成地道,也可防禦伏擊,漸漸便成了如今這般規模。隻是平日甚少用到,有不少已經倒塌荒廢了。”
    眾人一路所見,果然有些通道已經倒塌,通道中一股陰冷黴氣,隻覺甚是憋悶。
    直行了一炷香功夫,全瑾瑜才停下腳步,隻見前方又有一架竹梯,全瑾瑜爬將上去,伸手敲了敲頂上蓋板,三短一長,連續兩遍。
    沐雲煙輕聲道:“師兄,可知道這是何處?”
    雲錦書搖了搖頭,道:“地下岔道太多,曲折迂回,我也分辨不清。”
    蕭平安道:“應該在竹樓西南一裏半的樣子。”
    三人說話聲音不大,卻也未刻意隱瞞,竹梯上全瑾瑜也是聽的清楚,回過頭來,驚訝道:“蕭兄弟,你當真是深藏不露。”顯是蕭平安所說離題不遠。
    正說話間,頭頂吱呀一聲,開了道門戶,有燈光直射進來。三人魚貫而上,這通道竟是在一處房屋之內。屋內一人,長身而立,鶴發童顏,正是那日坐在大廳左邊首位的二寨主。
    全瑾瑜道:“這位是我大伯,全正愚。”
    蕭平安突然眉頭一皺,道:“是你?”
    全正愚微微一怔,隨即笑道:“好小子,竟能認出我來。”
    原來此人正是那日晚間潛入竹樓,點中蕭平安穴道之人。隻是全正愚也未想到,自己下手飛快,竟還是讓這小子認了出來。
    雲錦書和沐雲煙齊齊拱手,道:“見過前輩。”
    全正愚道:“無須客套,我這侄兒對諸位推崇備至。幾位既然肯來,全某也甚是欣慰,便請隨我來。”
    幾人隨著全正愚出了房門,穿過一個院子,進了正房。蕭平安三人見那院子甚大,房屋也遠較日常所見的房子雅致。
    全正愚帶幾人進屋,直奔左首臥房。隻見房中一張大床,一人躺在床上,床邊還站著一個中年婦人。
    全瑾瑜上前一步,對床上那人恭恭敬敬喊了一聲:“爹。”
    蕭平安三人都是一奇,都沒想到全瑾瑜帶自己來見的,竟是他的父親。見床上那人五十多歲模樣,仍是一頭黑發,麵貌俊朗,果然與全瑾瑜有幾分相像,隻是臉色蒼白,似是有病在身。
    那人躺在床上,見蕭平安三人,露出笑容,道:“老夫全正風,身子欠佳,不能起身相迎,三位小友勿怪。”他說話聲音甚輕,嘴唇幾乎不動,言語自唇縫中鑽出來,細若遊絲,顯得虛弱之極。
    蕭平安三人聽他說話和氣,言語無力,但神情之間,自有一股威嚴,也都不敢怠慢,上前施禮。
    全正愚道:“無須客套,幾位請坐。”
    幾人推讓一番,全正愚坐在上首,那婦人乃是全瑾瑜六姑全正楠,坐了次位,二人都是靠近全正風床榻。蕭平安三人稍遠兩步落座。
    全正愚道:“此間事情,都與幾位小友說了?”
    全瑾瑜恭敬道:“隻說了個大概。”
    全正風輕咳一聲,道:“既有所求,明言便是。”
    全瑾瑜道:“是。”麵朝蕭平安和雲錦書道:“日間林中不便,故而說的不夠仔細。如諸位所見,我這大伯和六姑也乃是此間寨主,分列第二、第五。我灌雲寨有七位寨主,都是當年全家、謝家、呂家的後人,眼下大寨主乃是謝伯伯,今日你們所見的謝廷雲乃是三寨主。除了呂七寨主,餘下兩位,一位是四寨主謝廷宗,乃是謝家廷字輩最年輕一人。另一位六寨主呂淑真,乃是呂開山寨主的三姑。”
    雲錦書道:“那日廳中聞爭執之聲,莫非貴寨幾位寨主之間並不和睦?”他開門見山,絲毫不加掩飾。全瑾瑜夜半相約,見的又是山寨幾位重要人物,顯是有些機密,這山寨幾位寨主若是不合,己方幾人自是大大利好。
    全正愚卻是搖頭道:“一個碗裏吃飯,爭執自是難免。但全、謝、呂三家乃是過命的交情,雲公子不須試探。”
    雲錦書微微一笑,也不言語。
    床上全正風輕咳二聲,道:“既然請了雲公子幾位過來,就無須遮掩。”他說話不多,說話之前,總要咳上一咳,但說話之時,自有一股威嚴之氣。
    全瑾瑜道:“是。眼下我山寨之中確有分歧,諸位可知,這次我山寨為何會出手劫了吳家一撥人?”
    雲錦書道:“正想請教。”
    全瑾瑜道:“確實是川中官員所托,要我等拿下吳家老太太,逼吳曦主動請辭。來談判的人便是興州駐紥禦前諸軍副都統製王大節之子,此人眼下還在寨中。”
    雲錦書道:“果然是程鬆、王大節這幫人搗鬼。”其實他與吳曦堂弟吳晛早已摸清大概,隻是查不出證據而已。
    沐雲煙插口道:“貴寨曆來特立獨行,怎會與官府混作一處?他為何尋你等,這程鬆、王大節究竟許了你們多少好處?”
    全瑾瑜道:“吳氏一族在川中盤根錯節,勢力非比尋常,除了我灌雲寨,倒也真沒幾處敢對他家下手。程鬆等人托付,確是許以金銀。不過這錢我山寨卻是不缺的,當年先祖起兵,也囤積了不少財寶,雖不能說富可敵國,一般的財物也不會放在眼裏。”
    沐雲煙道:“那你等又為何答應了?”
    全瑾瑜搖了搖頭,道:“諸位也知,我等乃是叛軍之後,多年與朝廷勢如水火,老死不相往來。此番程鬆等人主動上門,我等也是吃驚。雖然山寨不缺錢物,但他們一來,卻勾起山寨中人別的心思來。”
    雲錦書道:“想是文章出在謝家身上?”
    全瑾瑜伸掌在腿上一拍,道:“雲公子一語中的,不錯,正是如此。”低歎一聲,道:“謝家想要認祖歸宗。”
    蕭平安奇道:“認祖歸宗?”
    全瑾瑜道:“不錯,謝家係出名門,族譜已延續一千餘年。當年東晉太傅謝安,也是他家親族。二百多年前,謝行本將軍謀反,朝廷仁厚,雖未株連一族,但謝氏思危,以祖訓為由,將謝將軍這一支清出族譜。如今謝家這一支在荊湖北路澧州一地,也是當地望族,謝大伯三十年前曾去過一次,如今也還有來往。程鬆等人上門,謝大伯便起了心思,想要借此機會,向朝廷要份詔書,赦了祖上之罪,複了籍冊,就能回荊湖認祖歸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