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奇草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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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背水,念昔,書友20210104203612184三位,相知無遠近,萬裏尚為鄰。
佛經有雲,一刹那為一念,二十念為一瞬,二十瞬為一彈指,二十彈指為一羅預,二十羅預為一須臾,一日一夜有三十須臾。若以此論,一刹那不過零點零一八秒,那已是快到了極致。
楚良回心思電轉,隻怕連一刹那的猶豫都沒有,長劍立刻刺下,他隻管比武,為師門爭光,至於錯手死傷,那是各安天命。他長劍一送,劍尖透體而入,可他手中茫然無感,毫無一點阻力,渾不似刺中了人體,仿佛是刺入了一道虛影之中。那虛影忽地一長,已經鑽到自己懷中,隨即手腕便是一緊,脈門已被人拿住。
楚良回雖變不驚,雖然眼睛沒有跟上,但千錘百煉的身體還是即刻做出反應,抬腿就是一記膝撞。敵人手指扣住自己脈門,隻要稍一發力,半條胳膊就要麻痹,此際留給自己的時間已是少之又少。這一記膝撞,他是盡了全力,隻要能撞中對手,自己就能趁勢掙脫。
費雲翼整個人都鑽入他身下,這一撞絕無落空之虞,可膝蓋頂落之處,空無一物。這一回楚良回是確確實實沒有任何思索的餘地,那一記膝撞並未落空,而是跨過預料之中的敵手,正中自己前胸。
常人抬膝頂人,即便落空,也少有會傷到自己。可偏偏楚良回情急之下,盡了全力,他也是內功有成,養成氣海的功力,這一下千鈞一發,自是鼓蕩體內真氣相助。這一頂勢不可擋,直接撞中自己胸口。楚良回悶哼一聲,翻身栽倒,人未落地,一口血已經噴了出來。
費雲翼早已放開楚良回手腕,此際後退一步,抱拳道:“承讓了。”
一時場上四下無聲,誰也沒料到,竟是如此快就分出了勝負。過了好半天,場上忽然爆起雷鳴般的喝彩之聲。費雲翼並未露什麽高明招數,就是一個快字,多半人根本未曾看清場上變化。但越是如此,越叫下麵的江湖漢子情緒高漲。至於費雲翼怎麽贏的,他們自行腦補,日後自會吹噓。
南側衡山派一方也是人人吃驚,陸秉軒皺眉道:“這小子好陰毒的手段。”
身後一弟子莫名其妙,道:“師傅,天台那楚良回不是自己傷了自己麽,為何要說點蒼那人陰毒?”
陸秉軒未理會他,反是問林子瞻,道:“子瞻,你看清了沒有?你給他講講。”
林子瞻恭聲道:“是,弟子看清了。此人出手確是疾如閃電,看似一下扣住了敵人脈門,卻是取了個巧,他實是以食指中指搭上對手手腕內側,大拇指還在上麵,其實隻是在對手手腕上摸了一把,根本不是擒拿扣腕。但我等江湖之人,手腕內側被中指食指搭上,視力不及,全靠肌體感應,第一反應自然就是脈門被扣住。此人詭計多端,是以師傅說他陰。天台派這楚良回功夫不錯,但看來少在江湖走動,曆練不足,以為敵人要扣腕擒拿,急急膝撞反擊。我等同輩切磋,此際點蒼那弟子已占盡上風,就算要贏,隻需輕輕伸腿從外側一擠,便能破了楚良回的膝撞,就勢拿住他脈門,鎖定勝局。但此人卻偏偏反其道行之,虛張聲勢後,立刻退後,叫那楚良回狠狠吃了自己一招。這一下不僅是膝撞撞正胸口,他自己內力回挫,這大腿的經脈怕是要受傷。故而師傅說他又有些毒。”
林子瞻對自己師弟說話,身子卻是一直對著師傅,言語恭謹。
陸秉軒也未轉身,隻是點了點頭,道:“你上去也要多加小心。”這費雲翼贏下天台弟子,接下來又該衡山派出戰。
一旁鍾元奎道:“師叔,我先上去試試他的根底。”林子瞻年紀雖輕,但這幾年突飛猛進,武功已在他之上。
陸秉軒搖搖頭,道:“還是子瞻先上。”
林子瞻點頭答應,起身結束。蕭登樓在一旁道:“先以步法與他周旋,莫要急著出手。”
洛思琴也道:“獅象搏兔,皆用全力。”
林子瞻想了一想,蕭登樓是叫自己上去先拉開距離,看看對手掌法,洛思琴則是說,若是出手,就要傾盡全力,點頭道:“多謝二位師伯提醒。”離了方陣,身後水靈波輕聲道:“你小心些。”
林子瞻微微一笑,舉步上了擂台,對麵費雲翼已經回來站定,手中赫然握著一劍。
林子瞻相貌俊朗,年少成名,昨日連勝兩場,已叫觀眾印象深刻。當下場中不乏巾幗英雄,懷春少女。方見他上場,就是一陣彩聲,更有不少女子目眩神迷,高聲尖叫。
陳觀泰身邊那中年文士一聲輕笑,道:“貴派這小子倒是真受歡迎。”
陳觀泰笑道:“先生見笑了。”陳觀泰已年過八旬,更是一派之長,當今武林中論輩分、聲望已少有人匹敵,對這中年文士卻甚是客氣。
雲弄子身邊一人突然出聲打趣道:“此子豐神俊朗,誰瞧著都是喜歡。哎,若是比俊俏,我派還是趕緊認輸算了。”說話之人,一副老農模樣,一隻左手齊腕而斷。正是點蒼長老無影神劍卓青行。他多半時間都不在座上,此際方回。
另一側雲陽道人微微一笑,道:“卓先生還是嘴上不饒人。”點蒼與天台不合許久,但他與卓青行卻是相識已久,交情匪淺。
林子瞻與費雲翼對麵而立,對周遭喧雜之聲如若無睹,道:“我當你還是空手。”
費雲翼道:“對上你南風孤雁,我若空手,不是掃你顏麵?”
林子瞻道:“如此說來,我還要多謝你。”
費雲翼道:“好說,好說。”
林子瞻道:“請。”
費雲翼不再搭話,拔劍出鞘,他是此次點蒼派所伏的最大暗手,但麵對林子瞻,卻是半點也不敢大意。先前林子瞻出戰二場,都是輕鬆勝出。他本是劍道天才,此番隨褚博懷千裏奔波,一路得以傳授機宜,更是獲益良多。如今林子瞻往前一站,儼然已有大家氣度。
林子瞻卻未拔劍,左足提起,輕輕落在右足之後,他雙足交叉,身子已經微微側過。費雲翼撤右足,也是側身與他相對。林子瞻腳下不停,雙腳連環,交叉而動,一瞬之間,人已到了費雲翼左側。
費雲翼雙目一瞬不瞬,牢牢盯著林子瞻。看林子瞻身法之快,仍是叫他大吃一驚。心道,這小子先前比試,果然未盡全力。林子瞻腳下所踏,乃是玄門正宗兩儀陰陽步法,腳踏陰陽,虛實難測,但並非以疾速見長。但此際林子瞻施展開來,竟是宛如驚鴻遊龍,瞬息萬變。費雲翼雖驚不亂,腳下不丁不八,仍是側麵與林子瞻相對。
林子瞻微微一笑,費雲翼動作雖小,腳下沉穩,但移動時卻全是靠前腳掌發力。知道自己所料不錯,點蒼派武功奇詭,但卻不以輕功見長。
費雲翼見他忽然麵露笑容,心中一驚。身前人影一閃,林子瞻身法竟是暴漲一截,一個箭步,已經搶到巽位。費雲翼大驚,乾天坤地,巽兌為肩,這小子明明方才還在自己身前震為,即便他身法神速,一步搶到自己身後,也應是在兌位,怎可能跑到巽位去了?巽位乃是對角,敵人自然不能直接穿過自己,如此說來,林子瞻看似一步,其實卻是走了個直角,自他身後已經繞了半圈。
費雲翼心中驚愕,腳下一點,人已斜斜飛出。身後林子瞻如影隨形,落足之處,又回到震位。
西邊點蒼派陣中,中和子身旁一人,相貌堂堂,眉目謙和,氣度不凡,正是紫陽道人。他離了天台派,名字卻是未改。中和子麵露驚訝之色,道:“這小子的‘四象頂角’怎練的如此精到。”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這二儀步法與四象步法都是道家常見,二儀走前後左右,四象兼顧四角,便是尋常修道的居士,也能走上兩步。但此際林子瞻施展開來,竟是快逾奔馬,更是神出鬼沒。
紫陽道人點了點頭,卻未接口。
場上眾人隻見兩人身法突快,一道紅光,一道黑影,瞬間就從擂台當中跑到了一角,不少人驚呼出聲,隨即便是一陣震天階的彩聲。這比武的擂台極大,足有六丈方圓,兩人一步便是丈餘,身法更是詭異,明明看著朝左邊去了,再一看,人卻已到了右邊。
林子瞻與費雲翼越奔越快,費雲翼已扔了劍鞘,長劍反手背在身後,盡力應付,他心中清楚,自己先機已失,更是被林子瞻步法牽製,情形已是大大不妙。
東側看台之後,一人皺眉道:“點蒼這人莫非是個傻子,他明明跟不上人家,方才還知道以靜製動,怎地此際卻是傻了,跟著對手跑起來?”
身旁一白發老者斜他一眼,道:“你才是個傻子,方才衡山那小子還不夠快,他以‘交錯步’就能應對。可適才那小子的‘四象頂角’當真嚇人,他若不是見機的快,背心已經賣給了人家。一著之差,滿盤皆動,此際他哪裏停的下來。快看,衡山那小子步法又變了!是‘七星鬥轉’!這下點蒼小子要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