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九章 魔功捌
字數:4406 加入書籤
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江湖之中更是如此。今日事情傳揚出去,不知道多少渴望一戰成名的後輩要把眼睛盯在蕭平安身上。眾人聞聽褚博懷和蕭登樓之言,都是連連點頭。你家裏有銀錢萬貫,難免鋪張張揚,但你家裏若是有個聚寶盆,不藏著掖著,才是怪事。
泰山派宋源寶十五歲已經破障,堪稱不世奇才,可這個消息,除了極個別的幾人,江湖無人知曉,也是此理。
紫陽故作恍然大悟狀,拱手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當真是要恭賀貴派,出此佳徒。”
眾人齊聲道賀,三日比武,終於塵埃落定,衡山派獨占鼇頭。
當晚,衡山派大開宴席,不知放倒了多少豬羊,斟幹了多少美酒。但宴席之上,萬眾矚目的蕭平安卻是未曾露麵。衡山弟子隻道,蕭師弟耗力太大,眼下正在休息,不能見客。
待到眾人酒足飯飽,人人盡興,已是深夜。陳觀泰與朱雀七子方才應酬完畢,送各位貴客前去休息。此際連同褚博懷在內,一共九人,急匆匆穿過衡山派大殿,七繞八繞,一直到了後山腹地。
打開一道鐵門,一人正坐在當中,正是蕭平安。比武結束,他便被送到此處,有衡山弟子送來酒飯,卻是不敢和他說上一句話。蕭平安也知不對,心中忐忑,在屋中坐立不安。
陳觀泰幾人入內,都是神情嚴肅。齊齊落座,奚章台看看蕭平安,忽然厲聲道:“孽徒,還不跪下!”
洛思琴登時不滿,皺眉道:“是非曲直,還未明白,二師兄何以如此,嚇壞了小孩子。”
奚章台哼了一聲,道:“照此下去,不消幾日,他武功就強過你我,還是什麽小孩子!”
江忘亭幹咳一聲,道:“師弟噤聲,有師傅在此!”
奚章台搖搖頭,坐回椅上。
蕭平安已經嚇的不輕,雙膝跪在地上。洛思琴柔聲道:“你莫怕,師祖問你些話,你照實說便是。”
蕭平安不知何故,隻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一頭磕在地上,嘭嘭作響,道:“衡山派對弟子恩重如山,徒弟不敢隱瞞。是徒兒做錯什麽了麽,請師傅師娘重重責罰。”
他情真意切,句句發自肺腑,眾人都是有些動容。
蕭登樓自進屋便是一言不發,此際麵上肌肉抽動,忽然長身而起,對陳觀泰拱手道:“師傅,平安年幼無知,縱使有什麽過錯,我這個當師傅的難辭其咎,願意一力承擔。”
陸秉軒也道:“平安對衡山派忠心耿耿,是個難得的好孩子,天台、點蒼其心各異,咱們實在無須理會。”朱雀七子之中,除卻蕭登樓夫婦,就屬陸秉軒對蕭平安最好。他徒弟林子瞻日日與蕭平安混在一處,情誼更是非常。此際還未開始,他便忍不住替蕭平安求情說話。
陳觀泰沉聲道:“茲事體大,不是個人好惡。你且站到一旁。蕭平安,你此行入川,經曆何事,一一道來。”
蕭登樓還待說話,陳觀泰凜然眼神一掃,隻得退在一旁。洛思琴移步過來,輕輕握住他手,兩人手心卻都是冰涼。
蕭平安連連點頭,他摸不著頭腦,但甚是聽話,張嘴就從入川說起,說了半天,江忘亭實在忍不住打斷,道:“前麵我們都知道了,你便從與褚掌門分別,獨自下了峨眉說起。”
蕭平安入川一事,前番林子瞻回來,還有此次褚博懷前來,諸人都已知道十之八九。蕭平安口才算不上好,說話顛三倒四,往往想起這個,又忘了哪個,說了半天,又回過頭去說一遍。眾人聽的耳暈,但與林子瞻、褚博懷所言對照,蕭平安句句是實,倒是不須懷疑。
衡山派眾人邀褚博懷前來,自然是交情匪淺,他帶蕭平安入川,知根知底,也是原因之一。
蕭平安點點頭,便講自己去了嘉定府,被人所騙,去拆了璩家,結果蒙冤入獄,然後費勁心機,方始得脫。說到自己如今是越獄之人,不禁又是自怨自艾,有些擔心。眾人麵麵相覷,實在忍不住都是想笑。
待說到他大雨之中,惡戰婁世南與陰長生,再無一人覺得可笑。默想蕭平安武功相差如此之大,卻是死戰不退,為那女子求得一線生機,當真是俠義本色。就連奚章台也是動容,皺眉道:“是那有一雙魔掌的陰長生?”
蕭平安點頭道:“是他沒錯,他太厲害了,我著實不是對手。”接著說到自己窮途末路,陰長生卻是饒過自己不殺。然後自己在山中練功,先是收服了熊貓一隻,取名黑又白,隨後又遇到一條大蟒,自己抓來練功,還給他取了個名字,叫大黃。
眾人聽他終於說到要旨,都是屏息凝氣,一句話半個字也不敢漏過,待到聽完。眾人都是驚歎莫名,一起望向褚博懷。
褚博懷也覺匪夷所思,他創出“行道訣”,本是利用閑暇行路之時的小技,對回氣作用甚大,對修煉內功也有助益。可那是滴水穿石的水磨功夫,他也萬萬想不到,蕭平安竟有如此奇遇。
眾人都是內家高手,聽褚博懷稍微一講,便知蕭平安所言非虛。隻是此子境遇之奇,當真也是聳人聽聞。看蕭平安講到那大蟒,一口一個大黃,甚是親密,更覺匪夷所思。
洛思琴眼中已是含淚,一把把蕭平安拉起,讓他坐到自己身側,道:“你這孩兒,這趟可是受苦了。四丈多長的大蟒,你竟敢讓他纏你,你這孩子,怎這生大膽。”
蕭平安道:“徒兒不辛苦,山裏能吃的東西好多,我還剝了好多獸皮。有張豹子皮可漂亮了,我帶回來了,給師娘做個披風。”
洛思琴摸摸他頭,滿臉都是疼愛之色。
褚博懷麵上帶笑,心中卻也疑竇叢生,他自己所創“行道訣”自然清楚明白。此功確實能借反震之力,助力修行,但有一樣,這大蟒纏繞,堪稱無所不至。這“行道訣”如何能照顧的點滴不漏,更何況還要與“仙霞勁”配合。按理說,同時運行兩種功法雖難,卻也不是做不到,但如此險境之下,兩種功法並行,將大蟒力道盡數化歸己用,且不出一點差錯。此事之難,隻怕非常人能想。
褚博懷心有猜疑,卻是並不打算說出。江湖中人,各有機緣,諸般巧合之事,不勝枚舉。蕭平安既能成功,就是他的福緣。況且此子宅心仁厚,心地至純,他也是無比喜愛,又豈會落井下石。
話到此刻,眾人疑心盡去。眾人興師動眾,怕的就是蕭平安真的走上了邪路,或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一直潛伏在衡山派,意欲為禍。此際聽的明白,蕭平安境遇之奇,比眾人最離譜的猜測還要古怪,但卻是堂堂正正,絕無半分邪惡之處。
衛霧閣長歎一聲,道:“天下還有如此奇事,褚掌門,你這本事可真了不得,一統江湖,指日可待啊。”
褚博懷笑道:“你這小子,也拿老道打趣。天下哪裏去找四丈長的大蟒,老道古稀之年,三丈長的大蛇都未見過一條。”搖頭道:“此乃機緣,強求不得。”泰山派如今江河日下,隻剩兩人,旁人如此說,褚博懷定是不快。但五嶽之中,衡山派與泰山派最是交好,就是泰山派千夫所指,最最艱難之際,也是不離不棄。泰山派難以為繼,褚博懷賣了道觀,陳觀泰聽說,特意送了不少銀錢過去,卻都被褚博懷退回。褚博懷與陳觀泰交好,對朱雀七子也如自家人一般。
此時蕭平安嫌疑盡去,又將隨後成都一事說了,他大戰風危樓,與陰長生雙戰蔡夜闌,又一聲長嘯,震擾了風危樓與攝提格的蕭琴之爭,隨後去灌雲寨,小村落大戰煉屍,又入百花穀,救活奇草“鬼麵飛龍”。遇到韓謙禮之時,因為師傅師娘的關係,卻是隱過不說。眾人聽的是目眩神迷,連連咋舌。誰也想不到,他此行竟是如此精彩。
好容易待他說完,陳觀泰哈哈大笑,道:“看見了沒,這才是我衡山弟子。明個去拜拜祖師,也取個真傳的牌子吧。”站起身來,一拉褚博懷,道:“老家夥,還能喝不能,跟我去再喝三壇。”拉著褚博懷出門,走到門口,回過頭來,道:“登樓,這個寶貝疙瘩,你給我仔細瞧好了,別叫他再去招惹什麽獅子老虎、鼉龍長蟲。我衡山派,可還指望他發揚光大。”
注:古人自然也會喝彩加油,隻不過喊的口號不同,“努力”、“卿何獨不自勉勖邪”、“汝其勉之”應是比較有代表性的一種助威方式了。《後漢書·王霸傳》中,光武帝有勉勵其語曰:“潁川從我者皆逝,而子獨留。努力!疾風知勁草。
至於“加油”的典故,來自清道光年間名臣張鍈,其人重視教育,每到一處為官,便差衙役巡夜。見有秉燈夜讀的書生,便贈送燈油。一旦發現這樣的讀書人,便會大喊:“府台大人給相公添油啦!”。臨別之際,還會留下一句勉勵的話:“府台大人祝相公讀書用功,獲取功名。”相傳這就是“加油”的源頭故事。至於“加油”二字真正成為助威之語,乃是民國之後,有說乃是從張學良資助的東北大學中流傳開來。
注:鼉龍便是鱷魚,唐代韓愈有名篇《祭鱷魚文》,鱷魚之稱,也是早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