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八章 思思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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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平安腦子轉了一圈,才想起她說的是沈放,皺眉道:“這位是九州八奇,百裏簟秋前輩,你要叫聲叔叔。”
燕思思喜道:“九州八奇,我知道,我知道,爹爹說過。”
百裏簟秋耳朵不由自主豎了起來,腳下也慢了三分。
燕思思道:“爹爹說,這八人自都非尋常,但其中有一個,他最是欣賞,叫,叫,叫……”
百裏簟秋腦海裏忍不住將其餘七人都過了一遍,不由自主,嘴角微微上揚。
就聽燕思思高興道:“我想起來了,叫風危樓!”
百裏簟秋笑了一笑,腳下終於快了起來。
說話間,三人已經離了街道,拐進條巷子。順著巷子走不多遠,到了一處宅院。就聽百裏簟秋幹咳一聲,道:“一會進去,你管住這孩兒,莫要叫她胡言亂語。”
燕思思立刻不服,道:“我哪裏有胡言亂語,憑什麽不叫我說話。”
百裏簟秋也不敲門,直接推門而入,穿過前院,直上大廳。大廳之內,高燃香燭,燈火通明。一男一女正對麵而坐,正堂方桌兩側座位虛擺,兩人都坐在下首客位。
那女子嬌豔如花,蕭平安一眼認出,乃是翠羽樓樓主曲宛煙。對麵那男子見百裏簟秋進來,麵露喜色,起身相迎,道:“百裏兄到了。”聲音粗獷有力。
蕭平安登時想起,這人乃是海鯨幫幫主汪洋。
百裏簟秋也不客套,直接在左側汪洋上首坐了。蕭平安不明所以,帶著燕思思在汪洋下首坐下。
曲宛煙媚眼如絲,嬌笑道:“百裏兄還是一般的不苟言笑。”眼睛在蕭平安身上一掃,隨即落在燕思思身上,歡喜道:“這是哪家的娃娃,如此伶俐可愛。”
燕思思半點也不怯場,見人問她就答,道:“我叫燕思思,姐姐你叫什麽。”
曲宛煙掩口一笑,手指輕點風危樓,道:“你先跟我說,你叫他什麽?”
燕思思想起蕭平安之話,道:“我要叫叔叔。”
曲宛煙笑道:“那你要叫我阿姨。”
百裏簟秋道:“兩位談的如何?”
曲宛煙道:“閑扯幾句,我不過是個說客,當不了家,做不來主。”
汪洋道:“柳家堡的好意,汪某人心領了。海鯨幫一群烏合之眾,這大宋大金之間走私的活計,委實是幹不來。”
曲宛煙笑道:“汪幫主言不由衷,你這私鹽的買賣都做到爪哇國了,什麽路不門清。”
蕭平安聽了幾句,逐漸明白,原來是柳家堡想拉海鯨幫做生意,請了曲宛煙來做說客。
一旁燕思思也坐張大椅,雙腳懸空,拿著自己的糖葫蘆吃的津津有味,臉上沾的都是糖漿,此際插口道:“爪哇國在哪裏?”
汪洋不知她底細,見是百裏簟秋帶來,也多給幾分麵子,道:“爪哇在瓊州之南,還要六千裏。一路許多島國,大大小小,風俗都與中原迥異。若是順風順水,需走的一月,若是運氣不好,三五個月,也到不了。”
燕思思興致勃勃,道:“那邊的人是不是都黑黑瘦瘦小小?”
汪洋微覺詫異,道:“小姑娘如何知道?”
燕思思道:“有個南洋回來的人來看爺爺,說起過。還帶來些好大的果子。”雙手一比,海碗大小,又覺小了,雙手又擴大一圈,險些把手裏梅花糕扔了,道:“渾身都是尖刺,打開臭的不得了,可是很好吃。”
汪洋挑起大拇指,讚道:“那叫‘徒良’,當地也有人稱之‘麝香果’,確是南洋的果子,柔佛國最多。小姑娘小小年紀,見多識廣。”
燕思思得意,小腳晃來晃去,道:“他們找你做生意,你為什麽不做啊。”
汪洋冷笑一聲,道:“做生意自是好說,可人家分明是要咱們去當下人。”
曲宛煙道:“汪幫主這話就言重了。”
汪洋道:“出力的都是我海鯨幫,隻拿三成,姑娘覺得?”
曲宛煙道:“小女子不懂生財之道,這其中的關鍵也不甚明白。這兩國之間,販私貨的買賣,靠的不是打通關節,叫兩邊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麽。”
汪洋道:“海上不比陸上,就是近海航行,也是提著腦袋幹事。”
燕思思插口道:“我明白了,你們是分贓不均。”
廳上短短一靜,蕭平安扭過頭去,百裏簟秋卻是笑了一笑。
曲宛煙嬌笑兩聲,道:“也是這個理,大夥出過海的,還真沒有幾個。幫主不肯,這生意再談就是。”
汪洋搖了搖頭,冷哼一聲,道:“若是真有心談生意,何不一早請姑娘前來。如今殺了我幫中兩位長老,打傷我十幾個人。汪某無能,但也不是軟骨頭,再談下去,對幫中兄弟也不好交待。”
曲宛煙道:“此事乃是誤會,知道幫主心存芥蒂。柳家主也說了,要與幫主當麵賠罪。”
汪洋道:“柳家堡四大世家,我等自是惹不起,這賠罪麽,嗬嗬,受不起,受不起。”
燕思思烏溜溜的大眼睛轉了幾轉,道:“原來你們威脅人家,還打人,那是你們不對。”
汪洋嗬嗬一笑,道:“看,小孩子都明這理兒。”
說話間,腳步聲響,又有人自院外進來。當先一人,長須飄飄,相貌堂堂,正是如今柳家堡的家主柳一巽。身後跟著三人,其中兩個老者,乃是柳家堡的長老柳一明夷與柳一漸。最後一個英姿勃勃的年輕人,竟是戰青楓。
曲宛煙與汪洋都是起身,曲宛煙迎出門口,汪洋原地未動。百裏簟秋跟蕭平安和燕思思,連起身也未。
蕭平安看過去,正見曲宛煙腰肢輕擺,分花拂柳。看了一眼,便扭過頭去。但覺這人一舉一動,卻有些似曾相識,好像哪裏見過。
柳一巽幾人看見蕭平安與燕思思,也是大感意外,眼神一掃而過,便與百裏簟秋寒暄。百裏簟秋這才欠身還了半禮。
戰青楓見蕭平安也覺驚訝,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都是點了點頭,算是問候。兩人交集不多,但也算有些交情。
眾人落座,柳一明夷又再起身,對汪洋拱手道:“汪幫主,此前有些誤會,皆是柳某一時狂躁。今日賠個禮,還望幫主不計前嫌。”
汪洋並不起身,隻是冷冷道:“好說好說。”
柳一巽對百裏簟秋道:“簟秋賢侄忙些什麽,怎地嵩山之會,也是未見。”
百裏簟秋道:“家主知我不喜熱鬧。”
柳一巽道:“那賢侄此番前來?”
百裏簟秋道:“南宮誌群叫我來說一聲,海鯨幫與南宮家合作已久,怕是無暇他顧。”扭頭看了汪洋一眼,接道:“當然一切還是要看汪幫主。”南宮誌群乃是如今南宮家的家主,百裏簟秋卻是直呼其名。
汪洋毫不猶豫,接口道:“確是如此,南宮家熟知海路,對南洋一帶生意了如指掌。我等是一拍即合,已經合作多年。這海上的買賣,風險雖大,但咱們的鹽茶瓷器運過去,那邊全是沒有,都要拿黃金珠寶來換。這做生意,自無捧著金磚要飯的道理。”
柳一漸皺眉道:“幫主說我柳家是要飯的?”
汪洋道:“失言失言,柳家做的,豈能是小買賣。”
柳一明夷道:“貴幫與南宮家經營南海?我等先前怎未聽說。”
汪洋道:“生意而已,與江湖武林無幹,自不會大肆宣揚。柳家好意,惶恐之極。實在是分身乏術,兼顧不能。”
柳一巽道:“幫主客氣了,這賺錢豈有嫌多的道理。你海鯨幫大大小小,兩百四十七艘船。我們也不要多,大船五十,小船一百二十艘。幫主看如何?”
汪洋道:“實無這麽多,多是些缺破漏水的樣子貨,真正能用的,一半也無。”
柳一巽道:“破爛也不打緊,隻要沒沉,就能修好不是。”
燕思思糖葫蘆吃了一半,又忍不住插嘴道:“白胡子爺爺,人家不想跟你做生意,你瞧不出來麽。”
柳一巽嗬嗬笑道:“這孩子,冰雪聰明,當真是可愛的緊,不知是哪一家的孩兒?”
百裏簟秋道:“我這個小友帶來,乃是燕長安的寶貝閨女,燕思思是也。”
柳一巽幾人齊齊一驚,眼神卻都朝蕭平安看去。
蕭平安知道這幫人又在瞎猜,索性不理,垂首不語。
柳一巽撫須點頭,道:“小友在我柳家堡一鳴驚人,我便知非同凡俗,日後倒要多親近親近。”他如此身份,對蕭平安如此說話,那是給了天大的麵子。
蕭平安卻是無動於衷,連話也懶得說。
柳一巽也不計較,又道:“柳家堡誠意十足,汪幫主還請三思。”
誰知還是燕思思先接話,一本正經道:“人家都說了,要去南洋做生意。白胡子爺爺,你去過南洋沒有,聽說可好玩了。要不你也跟他們一起去南洋做生意吧。”
柳一巽眉頭一皺,心道,這小娃兒好生多嘴。那南洋是人家淌出的路,眼下又有南宮家摻在裏麵,我去連口湯也不會有。這汪洋口是心非,南宮誌群也是老奸巨猾,沒有好處,豈會淌這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