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十章 人心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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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陽麵色陰沉,他一著不慎,險些滿盤皆輸。此番被蕭平安吸榨內力,經絡大損,日後武功再難進益,隻會不住倒退。但若有蕭平安這詭異的“明神訣”,一切還有轉機。這武功竟能吸人內力,當真妙用無窮。今日無論如何,要擄走蕭平安,逼他說出功法奧秘。
    曲宛煙和莘瑤琴見又有變故,都是大驚,兩人先後站起。
    紫陽強弩之末,動起手來,多半還不是曲宛煙之敵,卻連正眼也不看兩人,陰森森道:“莫要多事,休怪我下手無情!”
    蕭平安渾身顫栗,心中大悔,蕭平安啊蕭平安,你當時是比豬也不如,明明知道不該相信此人,怎還是未加提防!
    紫陽一指曲宛煙,道:“曲門主,你背上他,跟我走。”他渾身虛脫,方才一拳傾盡全力,此際連背負蕭平安也做不到。但神情嚴峻,不容置疑。
    忽聽一聲歎息,一人道:“申屠宇啊申屠宇,你還是一般的心狠手辣,不擇手段。”
    兩人走進屋來,前麵一人,正是去而複返的雲陽道人,身後一人,一隻左手齊腕而斷,卻是點蒼卓青行。
    這兩人何時到來,屋內人都是一無所知。紫陽內功不弱,深陷困境,卻最是無暇旁顧。此際見兩人露麵,大是錯愕,勉強一笑,道:“卓長老……”
    卓青行獨手一伸,握住紫陽道人之手,不由分說,一股真氣渡了過去。默立片刻,搖了搖頭,道:“經絡大損,怕是養不好了,這身武功,已經去個七七八八。紫陽啊紫陽,你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此番偷雞不成蝕把米。”
    紫陽麵露狐疑之色,卻又覺難以置信,道:“是你們……”
    雲陽道人道:“你鬼鬼祟祟跟在我們身後,真當我等不知麽?你不知蕭兄弟內功厲害,我卻略知一二。在他氣府留下暗勁,就是提防你這等居心叵測之人。”微微搖頭,接道:“但你如何落到如此田地,我等倒也真的未曾想到。”
    紫陽麵色更是難看,目光自雲陽道人身上移到卓青行身上,又移回雲陽道人麵上,道:“好,好,好,當真好算計,你們勾結……”
    雲陽道人直如未聞,走到蕭平安身前,雙掌貼他後心,兩股真氣渡了過去。
    卓青行冷聲道:“夠了,你居心叵測,意欲相害同盟弟子,還有何話說。去罷去罷,日後做個好人。”伸手在紫陽背上拍了三記。
    紫陽道:“好,好。我終究鬥不過你……”話音戛然而止,雙目忽然變得空洞無神,朝門口走了幾步,忽地跌倒,爬起來,跌跌撞撞又走幾步,隨即一頭栽倒院中,再一動不動。
    雲陽道人真氣入體,也是吃驚不小,蕭平安體內真氣暴亂,直如一鍋粥一般。如此傷情,著實麻煩。單以自身內力撫平這些氣息,便須得大費周章。可他真氣進入,助蕭平安護住心脈,稍得安穩,蕭平安氣息竟是難以想象的快速歸複。
    卓青行也不看院中紫陽,對曲宛煙兩人笑道:“兩位受驚了。”
    曲宛煙不明他心意,心存警惕,敷衍道:“好說好說。”
    莘瑤琴乖巧,送上杯茶來。卓青行禮數周到,客氣兩句,隨即坐下喝茶不語。
    兩刻鍾功夫,雲陽道人緩緩撤回雙掌,讚道:“蕭兄弟這療傷的本事當真是聞所未聞,歎為觀止。”
    蕭平安心情複雜,救助自己的卻是最不願意見的數人之一。看看兩人,一言不發。就便雲陽道人施以援手,也不會向兩人道謝,誰知這兩個又打的什麽算盤。此人張口與自己稱兄道弟,更顯不安好心。
    雲陽道人微微一笑,道:“想是蕭兄弟還埋怨我等逼問‘明神訣’之罪,耿耿於懷,不肯原諒。”
    蕭平安不想他如此直白,也不否認,隻是哼了一聲。
    雲陽道人道:“我等與魔教仇深似海,青行兄因此失去一臂。若換了兄弟,又當如何?”
    蕭平安搖頭道:“我不會強人所難,更不會栽贓陷害。”
    雲陽道人搖頭道:“哥舒天三十年前,殺了我派中多少高手,這仇恨深重。你與他相交莫逆,關係匪淺,我等使些手段,也是無奈之舉。但除此之外,你我可真有什麽化解不了的恩怨?”
    蕭平安道:“那我師兄楚喬人之事又怎麽說。”
    雲陽道人道:“你可知道,楚喬人父親原本是點蒼派的弟子。這其中故事太多,我說了怕你也不信。況且你等斷我家龍陽長老一臂,我也未想追究。”
    蕭平安心底冷笑,你們這些人花言巧語,謊話自是張口就來,莫要再想叫我相信。
    卓青行幹咳一聲,道:“朝秦暮楚,人之常情,豈有永遠的朋友,不變的敵人?世人因利相交,冤家宜解不宜結,小兄弟又何必固執。”蕭平安似忽地炙手可熱,這些名家高手居然一個個開始與他稱兄道弟。
    蕭平安道:“朝三暮四,反複無常,正是小人行徑。”
    卓青行微微搖頭,道:“那為何衡山派容不下你?你那結義的兄弟如今又何在?”
    蕭平安登時啞口無言,更是觸動心事,心中鬱結惱怒,欲待反唇相譏,又是不善言語,麵色隻氣的發紅。
    曲宛煙接口道:“以利相交,利盡則散。以勢相交,勢敗則傾。以權相交,權失則棄。以情相交,情斷則傷。唯以心相交,方能成其久遠。眼下雲陽道長和卓前輩折節下交,正是雪中送炭,真心之舉。蕭兄弟可莫要辜負一番好意。”
    雲陽道人道:“曲門主說的不錯,蕭兄弟你年紀輕輕就是鬥力境中段頂峰的修為,與上段巔峰,甚至灌頂境交手,都能全身而退,實乃不世出的武林奇才。我等武林中人,畢竟以武為尊,你這般的天賦豈能虛度時光。修行財侶法地,如今你離了衡山派,又是敵人不少,恐蹉跎歲月。老道我有愛才之心,亦有容人之量。你若願意,我代師傅收你為徒,日後你我就師兄弟相稱。天台劍派雖小,也能助你直擊灌頂,成就大道。”
    卓青行道:“我瞧出衡山派趕你出來,似也有苦衷,這其中的緣由小兄弟不肯說,我等也不多問。雲陽道長想拉你入天台劍派,陳老先生也未反對。”
    蕭平安吃驚道:“什麽?”
    雲陽道人嗬嗬笑道:“我對陳先生說,如此良才棄之不用豈不可惜,你們衡山派不要,我們天台劍派可要了。”
    蕭平安雖漸對衡山派心灰意冷,但驟聞此言,還是意動,忍不住道:“師……,他怎麽說。”
    雲陽道人道:“陳老先生並未反對。”
    卓青行道:“所以我講,這其中必有誤會。陳老前輩還念舊情,未來未必沒有機會。小兄弟這般良才美玉,誰肯輕擲。雲陽道長此念,一是愛才之心,再者我們三派同盟,也有照拂之則。然後你等矛盾化解,你想回衡山,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伸手在蕭平安肩頭輕輕一拍,道:“所謂君子居必擇鄉,遊必就士。你眼下身在劫中,難道真要四海漂泊,浪跡天涯?”
    雲陽道人接道:“我知你如今心心念念隻想為師傅師娘報仇,燕長安何等武功,你勢單力薄,怎能成功?”
    蕭平安一時兩難,猶猶豫豫。天台劍派他殊無好感,但被這兩人一說,細思之下,除卻楚喬人之事,他們對自己所作所為,雖是折磨,卻每每因禍得福,依他性子,加之自身的苦楚反不記恨。
    目光正落在院中紫陽身上,紅日當頭,白雪之下,斯人終逝,千般算計,歸於冰涼。依稀又想起牢獄之中那些日日夜夜,紫陽笑容和煦,也如此際天空的暖日。
    這世間哪有幾個好人?無非是彼此算計利用,此一時彼一時。天台劍派與哥舒天與衡山派,都是異心,自己夾在當中,自是麻煩。有心斷然拒絕,轉念卻是一想,我急什麽,你們兩麵三刀,我就不會麽。你們無非是圖謀我身上的武功,我倒要瞧瞧,你們偷的走偷不走。
    心思慢慢堅定,搖頭道:“我不能拜你們祖師,我師傅師娘,都隻有一個。”
    卓青行笑道:“無非是個名目,小兄弟重情重義,此乃好事,我看不如就讓他去你那邊做個客卿長老。哈哈,二十多歲的長老,也是一番佳話。”
    曲宛煙甚是省事,道:“蕭長老,不錯,不錯。恭喜恭喜,賀喜賀喜。”
    雲陽道人也帶笑容,道:“我等正要去洛陽老君山,昆侖派已得金庭文書簽印,劃撥田地山頭,開辟宗門。我跟青行兄得邀,你若無事,咱們一起去看看。正好我也與你引見一下薑掌門。”微微一頓,聲音低了幾分,道:“你要對付燕長安,必要借助薑掌門之力。”
    蕭平安緩緩點頭。
    卓青行笑道:“你精通堪輿土木之術,人家請你自有大用,我不過是個陪襯。曲門主可要一起?”
    曲宛煙似有意動,卻道:“人家可沒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