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十四章 人心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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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陽道人搖頭道:“當真是瘋了。”
關瀕湖道:“如何不是,這花價水漲船高,一天一個價錢,隨手挖堆土也能賺錢,老百姓如何不動心。洛陽城裏城外,這兩三年哪裏還有人種糧,都去種植牡丹。”歎息一聲,道:“洛陽富庶之地,也是魚米之鄉,卻弄的土地荒廢,草長的比麥子還多。”
雲陽道人道:“難怪這洛陽附近,土地荒蕪,原來根源在此。”
關瀕湖道:“種十畝地,都不如種一株牡丹,誰還費那勞力。洛陽百姓,挖空心思,都在尋良本善本牡丹。不單外麵的商人買,本地的商人囤積,尋常百姓也是趨之若鶩,今天賺了十兩,明天就要花十五兩再買良品,原來園子裏種的,瞧不上眼的,立刻連根拔了。”
雲陽道人等都是搖頭。
蕭平安坐在一旁,聽在耳裏,也並未朝心裏去,腦子裏想的,翻來覆去,總是武功。
關瀕湖接道:“前歲我便覺得不對,可滿城瘋狂,上至官府,下至百姓,人人自覺賺的盆滿缽滿,樂在其中。今歲四月,又是花期,滿城百姓摩拳擦掌,躊躇滿誌。就在剛剛有株綠牡丹賣出一千兩的高價,第二日原本滿大街的外地客商,忽地一個也不見了。再幾日,宋軍偷襲邊境,戰事一起,瞬間黃粱夢碎,這洛陽城的牡丹,再賣不出一株。”搖頭道:“這半年間,你們知有多少人妻離子散,流離失所。往常手中有錢,自能買來米糧。如今洛陽百姓手裏,要錢沒錢,要糧沒糧。”
曾路不解道:“不是賺到錢了麽?”
關瀕湖道:“賺錢?賺什麽錢?不是說了,此間百姓有了錢,都去買良品牡丹。還有那等奸商,兜售什麽肥花的秘方,種花的各種器具。總之老百姓個個都是昏了頭,你也買我也買,總要將手裏的錢花的一毫不剩,不然明日怎賺大錢?如今洛陽城裏的錢都不知道進了誰人口袋,就剩下一地滿園的牡丹花。”
卓青行動容道:“若真是大宋的計謀,也當真是厲害。”
關瀕湖道:“還有什麽懷疑,大宋打仗不行,這些陰謀詭計,卻是厲害的不得了。你道就洛陽一地麽?就我所聞,這兩三年,此類事件各大州府,屢見不鮮。手段異曲同工,總之要百姓蒙蔽雙眼,瘋狂逐利,荒廢田耕。如今全國各地,糧草都是緊缺,還要供應大軍消耗,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難過。”
曲宛煙道:“大金國力,本就不如宋。這兩年又有旱災蝗災,各地還有叛軍起義,內憂外患,這一仗的結果莫非還有變數?”
雲陽道人道:“宋文臣重於武將,首鼠兩端,軍旅廢弛,此乃死結,打仗是打不贏的。”
關瀕湖道:“還打什麽打,狠狠打幾仗,嚇唬一下宋人,抓緊索賠些銀兩了事,再打下去,誰也落不到好處。”
雲陽道人道:“正是,能如此最好不過。”
關瀕湖道:“對了,正好你們二位前來,我正想問問,那玄天宗之變究竟是怎麽回事?”
雲陽道人詫異道:“玄天宗之變?”
關瀕湖奇道:“你還不知?”
雲陽道人道:“我等路上行的緩慢,耽誤了十多日功夫,也未遇到江湖同道,莫非這十幾日,江湖上有什麽變故?”
關瀕湖道:“變故?事情可大了,昆侖派與一個叫孔雀的聯手,又有長江三十六水寨協助,偷襲龍雁飛,如今龍雁飛生死不知,下落不明,玄天宗風雨飄搖,如同風中之燭。”
眾人都是目瞪口呆,就連蕭平安也是回過神來,隻覺大受震動。又聽孔雀之名,麵頰上肌肉忍不住抽動。
卓青行道:“怎麽回事,仔細說來聽聽。”
關瀕湖攤手道:“我也是道聽途說,如此大事,不是你等人物,我們的消息豈有個準。”下意識朝門外看了一眼,壓低聲音,方才接道:“昆侖派在龍雁飛過淮河之時忽然發難,玄天宗中有個高手乃是內奸,裏應外合,龍雁飛遇難,我就知道這些。”
雲陽道人道:“當真死了?”
關瀕湖道:“有說死了,有說沒有,沒個準信。洛陽城有個玄天宗分舵,我與宋堂主還是老相識,如今他閉門謝客,玄天宗大門誰也不讓進。”
卓青行起身道:“我等還有要事,這位秋長老不知可否留在貴府,相煩照顧一二。”
關瀕湖擺擺手笑道:“多添一雙筷子而已,老夫還沒窮到那個份上。”
又留周璿與龐子仁兩名弟子照應,隨即雲陽道人與蕭平安等人急匆匆出城,去往老君山。曲宛煙與莘瑤琴竟也跟來,說道一同拜會薑掌門。
蕭平安也是震驚,自他出江湖,玄天宗就是名震江湖,麾下一幫高手,大有領袖武林之勢。在四川遇到四使之一的西方使攝提格,差點送了自己性命。丐幫內亂,相助大荒落,險些也是萬劫不複。自己還有個大叔韓謙禮,也是玄天宗的堂主,更沒少跟他說玄天宗的厲害。
昆侖派怎會突然發難,對付玄天宗,此事當真是匪夷所思。
老君山在洛陽城西南,還有兩百裏。眾人其實是走了回頭路,但先前要送秋夜蓉醫傷,更不知江湖有如此大事發生。
“天下無雙聖境,世界第一仙山”老君山。原名景室山,屬百裏伏牛山脈。春秋時,老子到此歸隱修煉,因之成為“道源”、“祖庭”。北魏始於其上建老君廟,貞觀十一年(637年),唐太宗重修景室山鐵頂老君廟,賜名“老君山”。
老君山與嵩山少林寺,恰好相隔三百裏。如此距離,一直無武林門派敢在少林寺身旁開宗立派。老君山有道觀,名曰老君觀,乃是純粹的修道人家。有朝廷下旨,卻是直接征了他的道觀,叫他搬遷別處。
昆侖派手腳也是快速,剛剛拿到地契詔書,已經開始計劃擴建道觀,設立宗門。還有大批的昆侖弟子,絡繹不絕,自西域來到老君山。
蕭平安與雲陽道人等人到時,薑子君卻還未至,三絕六老之中,也隻有虞子墨一人在場主持各項事宜。
見蕭平安跟隨雲陽道人與卓青行前來,虞子墨也有些吃驚。安頓眾人住下,隨即雲陽道人與卓青行兩人一起去拜訪虞子墨,兩三個時辰方回。
蕭平安獨居一室,躺到床上,不免有些恍惚,自己怎就稀裏糊塗住到了昆侖派之中。
所居便是老君觀的屋舍,乃三峰環繞之地。背靠雙峰,東峰“亮寶台”,西峰“玉皇頂”,北麵一峰,曰獨峰,又稱“曬人場”,相傳乃是女媧娘娘造人之聖地。
三峰之間,地勢平坦,有大宗平地可以擴建屋舍。更絕妙的是,此處三峰環繞,高聳突兀,隻有麵前一條路可通山下,實是個易守難攻的所在。
隻是眼下天氣寒冷,擴建事宜還在籌劃,並未大興土木。隻是將昆侖派的字樣先行鐫刻,撤換部分牌匾。
老君山既有衡山之秀,亦有華山之險。山下山腰,山林疊瀑,決飛泉於百仞,森高薄於千麓,風景如畫。越往山頂,越是險峻,峭壁雲海,攘皓雪濯翠峰,盈浮雲滿峽壑,蔚為壯觀。
登山拜訪之際,蕭平安便是發現,山下沿途,以及道觀之中,到處皆是崗哨。設立宗門之際,千頭萬緒,又得罪了玄天宗這般的龐然大物,再如何小心,也不為過。
隻是這些蕭平安並不關心,依舊我行我素,每日隻是練功。昆侖大派,待客周到,自有輪值弟子送來三餐,雖不豐盛,也不怠慢。雲陽道人與卓青行、洞陽幾人都未露麵尋他。
如此過了兩三日,這日清晨,蕭平安正自煉氣,莘瑤琴忽然來訪。她披件白絨邊絳紅水波紋披風,內搭鵝黃蜀錦繡海棠大襖,黑發如瀑,纖腰一束,更顯楚楚動人。
蕭平安見她,也是一愣。
莘瑤琴瞧他模樣,忍不住想笑,道:“蕭公子,閑來無事,陪我走走可好?”
蕭平安撓頭,道:“我不是什麽公子。”他對葉素心與沐雲煙尚應付不來,遇到莘瑤琴這般的女子,更是不知該如何說話。這倒並非他有什麽異樣心思,這傾國傾城的美女自帶氣場,魅惑眾生,叫男人自慚形穢,那是家常便飯。
莘瑤琴嫣然一笑,道:“那我便叫你蕭大哥,大哥,請。”又道:“玉皇頂上有個老君廟,四下一覽無餘,蕭大哥還沒去過吧。”
蕭平安再不能拒絕,跟她出來,兩人穿院而過,出了觀門,朝西峰玉皇頂而去。一路之上,昆侖諸多長老弟子瞧見,都忍不住多看兩眼。年輕人的眼光多在莘瑤琴身上轉不過來,年紀稍長的,卻都是看蕭平安多些。
莘瑤琴目不斜視,隻與蕭平安談笑,她談吐優雅得體,說話聲音更是好聽。蕭平安即便心事重重,也叫她言語衝淡不少。
山頂雪重,遠勝平地。積雪更是經久不化,四處銀裝素裹,冰雪掛滿枝頭,瓊枝玉樹,晶瑩剔透。一道石階筆直一線,直通峰頂,一座宮殿,雄踞其上,襯著淡淡薄霧,宛如仙宮。
到了石階之上,這一段路頗是難走,連續的台階耗費體力不說,昆侖剛剛接手此處,人力缺乏,無暇顧及,台階上積雪也未清掃。走到一半,莘瑤琴氣喘籲籲,腳下一滑,險些跌倒。
蕭平安在後,輕輕一搭莘瑤琴臂膀,已助她穩住身形。
莘瑤琴陡然驚嚇,麵色一白。先前上山,她就覺地滑,想搭著蕭平安臂膀上山,卻被此人毫不留情的拒絕,隻肯走在自己身後。不知為何,她又覺好笑又覺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