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末路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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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遠武功雖隻在一流二流之間,但浸淫劍法多年,見識不缺。眼下沈放麵如止水,身若遊鴻,劍如靈蛇,輕靈夭轉之態,宛然諧妙之境。此等狀態,自己隻有獨自練劍酣暢之際,偶有所遇。
勢在對方,無形之中,自己已被壓製。心中暗歎,人比人當真氣死人,這小子才多大,才練了幾年武功!
冷哼一聲,側身讓過劍鋒,腳下斜踏七星,已經欺近沈放身側,一掌擊出。劍勢他落在下風,但武功究竟還是他高強,自己這一身內功豈是白練的!
他不愧是老江湖,掌中夾劍,近身纏鬥,立刻大占上風。
沈放修煉內功不過才一年時間,得益“白馬經”之玄妙,還有兩顆“絕路”置於死地而後生,更有劍聖親自輔助嗬護,他迅速破障。但眼下機緣泰半耗盡,內功已是水磨功夫。這半年多,他四處奔波,雖是練功不輟,內功也不過剛剛引經入府,打通一處經絡。
霍遠以力欺人,掌法淩厲,逼的沈放隻能步步後退。
霍遠步步緊逼,花輕語和柴霏雪兩人一旁躍躍欲試,他不動聲色盡收眼底。沈放這小子詭計多端,定要一鼓作氣取他性命。長劍一圈,劍鋒將沈放去路攔住,掌影飄飄,將對手上三路盡數罩住。
沈放果然辨不出這一掌虛實,後路又被劍招截斷,慌亂之下,竟是一腳踩在田埂邊緣,身子登時一滑。
霍遠大喜,一掌當天拍落。
沈放慌裏慌張,舉手一架。
霍遠手要觸及沈放頭頂,忽地撤手,麵沉似水,望向沈放眼神,簡直想吃了他。
沈放踩空,竟是有意而為,看似平衡已失,其實下盤穩如泰山。霍遠一掌拍來,他裝模作樣護頭,卻是將歸元劍反握,劍刃藏在手肘之後。霍遠一掌拍來,正對劍刃。若不是眼神如電,千鈞一發之際明白過來,這一掌下去,以歸元劍之利,半個手掌就是沒了。
心中暗罵,這小賊好生狡猾。手下如電,變掌為拂,反手三指掃向沈放雙眼。掃眼隻為遮目,長劍回轉反撩沈放右腿。
沈放垂劍格擋,旋即劍尖昂起,方寸之間,毒蛇一般撲向霍遠喉頭。兩人貼身相鬥,一瞬之間,都變反手持劍,手腕抖動便是變招。兩人長劍都在三尺之上,卻比尺餘短刃還要靈活,變化多端。
沈放左手拆擋,抵禦霍遠掌法,右手長劍抹削剔刺,招招也不離霍遠拳腳。
霍遠越打越是別扭,這小子似是將自己招式盡數看破,不管拳腳劍法,使的全是截擊的路數,不待自己招式使滿,立刻截擊阻撓,讓自己內勁不得全發。更可氣的是,仗著寶劍鋒利,每每將鋒刃湊上,叫自己束手束腳。
他哪裏知道,他千不該萬不該,當年在裏縣惹上燕長安,害得沈天青慘死。燕長安念念不忘,就是要沈放手刃這幾個殺父仇人。彭惟簡、韓複、還有他霍遠,皆是首惡。燕長安武學天賦異稟,有過目不忘之能,早將他武功路數記得清楚,如何對付他與韓複,沈放已不知演練過多少回。
如今沈放於意境之途一騎絕塵,感知敏銳,配合上古劍法的無招勝有招,竟與他打的有來有去,平分秋色。
劇鬥之間,“啪啪”兩聲,兩人各自中招。沈放不管不顧,一腳正中霍遠胯間,自己側身空門大露,被霍遠一掌打在肩膀。這一掌好不凶狠,打的沈放一個趔趄,斜退數步,方才穩住身形,好在肩骨未斷。
霍遠站立不動,麵色難看,腰間麻痹,一條右腿竟是僵直。他帶人在此埋伏,正是因為先前動手受傷,退出戰團,權作盤息。傷他的乃是玄天宗一位高手,內功深湛,匆忙而來,一招就險些將他胯骨打斷,所幸此人又匆匆而去,自己撿回條命。勉強用內力封住周圍穴道,自己縱躍回轉之間,也並未露痕跡,為何還是讓沈放看出?更是拚著以傷換傷,給他此處精準一擊。
沈放這一腳正中他傷處,實際傷害微乎其微,卻將他封閉的穴道震開,先前傷勢登時發作,叫他一條右腿已是移動不便。更糟糕的是,胯骨大腿之間麻痹之感還在擴散,後麵隻怕更糟。又氣又怒,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麽,上來剁了這小子!”他一個前輩高手,竟要召集下屬,群毆一個小輩。
赤伏樓一眾黑衣漢子倒是聽話,各挺兵刃就要上來助拳,卻被花輕語和柴霏雪兩人攔下。花輕語自不放過此機會,高聲道:“霍遠,你還要不要臉,以大欺小不說,還要以多打少!”
沈放已經欺近,趁著霍遠站立不穩,刷刷刷三劍,當胸刺到。
霍遠冷哼一聲,飛足踢起一片沙土,隨即竟是轉身就跑。他也是光棍,踢沙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不說,居然還想逃走,也是全無風範。其實他心裏盤算再三,今日出門忘看黃曆,先前打傷自己是莫名其妙一個老頭,貌不驚人,自己做夢想不到竟是絕頂高手,鬧不好甚至可能是一個灌頂境。後麵看見沈放,想出來捏個軟柿子,誰知這柿子竟比自己後台還硬。再打下去,能不能收拾這小子兩說,還有那兩個女子一旁虎視眈眈。若不當機立斷,今日怕要交待在這裏。
身後腳步聲響,沈放果然追來。擰身帶胯,反身一劍刺出。“回頭望月”!脫胎自槍法經典“回馬槍”,窮敵莫追,追必喪命!
一劍刺空,沈放距他竟還有五尺。這小子重重兩步落在地上,第一步追進,第二步卻是原地踏步。自己“回頭望月”背後未曾長眼,全是聽聲辨位,計算敵人一衝之速。可這小子第二步停下來,瞧他望過來的眼神,盡是赤裸裸的蔑視調笑。
霍遠又羞又怒,大感挫敗,這小子成精了不成,為何比腦子自己從未占過半點便宜?
一愣神間,沈放跨步向前,劍如疾電,分心刺到。
霍遠揮劍格擋,沈放左右晃動,長劍平花背花,一團清光,揮灑而出。
霍遠退半步,暫避鋒芒。正待反擊,卻聽花輕語說話道:“方才好機會,他怎不使意劍?”
柴霏雪接道:“想是不必了。”
兩女還有閑情說話,自是那幾個酒囊飯袋太過無用。兩人說話鑽入耳中,恰恰也是他霍遠所想。沈放武功實不足慮,唯獨要防備的,就是那幾招意劍功夫,可他為什麽不使?
心下再無猶豫,長劍斜劃,劍中夾掌,雙雙擊向沈放。打定主意,逼退對手,立刻退走。這次是真的退去,不再與這幾人糾纏。
沈放出劍,劍鋒相交。
霍遠手上聽“哢”一聲脆響,不用看,自己“汐羽劍”劍刃崩壞。這把劍隨他已二十七年,已如他軀體一部分。此際卻由不得他惜痛,“汐羽劍”畢竟是寶劍,隻是崩缺,未被削斷,頂住相撞之力,自己內力深厚終於能夠發揮,立刻壓下沈放長劍。
沈放翻腕繞劍,要脫出壓製。
霍遠拚了寶劍受損,豈會讓他如願,劍如泰山,又如鴻毛,幾十年寒暑練劍不止的功力終於顯現出來,汐羽劍壓在歸元劍之上,帶著黏連之勁,叫它不能翻身。沈放胸前空門露出,一掌拍到。
沈放挺胸中掌,肺腑翻動,一口血朝著霍遠迎麵噴出。
霍遠早有預料,舉袖擋住。
沈放掌心運劍,歸元劍繞“汐羽劍”轉半個圈子,終於脫出。左手跟上,掌心抓劍。
霍遠大袖揮出,手中劍繞腕平花,旋轉斬下。
沈放左手被打中,手臂一偏,手掌差了數寸,未曾碰到劍柄。歸元劍劍柄下沉,往下掉落。沈放右手“青龍探海”,手臂格擋霍遠持劍手腕,手掌平伸,手背已經靠到歸元劍劍柄,拇指一撥,歸元劍劃半個圈,劍鋒橫掃。
歸元劍太過鋒利,這一掃縱使力道不大,霍遠也不敢不躲。硬生生縮腹弓身,讓過劍鋒。
沈放手背繞劍,袍袖一張,已經罩住歸元劍劍柄。
霍遠等的卻正是此刻,左手輕熟,已經抓住沈放衣袖!
衣袖?
沈放不是伸手抓劍麽?袖中怎是空的?
一恍惚之間,一道黑影電閃而至,眉心下方劇痛,已被一指點中。
羚羊掛角,飄灑寫意,穩如泰山。
“靈犀一指”!
沈放架舟送百裏簟秋出海,一連數日,豈會閑著。自是請教些劍法,誰知還有意外之喜。百裏簟秋竟還傳了他這門“靈犀一指”。短短時間,他自不可能將這門神功練成。但眼下出其不意卻是夠了。
他指力不足,索性屈起兩節指節,用的乃是指骨,本想打眉心,卻是敲在了鼻梁上方,靠近左眼窩之處。這一招拖泥帶水,大荒落跟百裏簟秋見了,怕是都要搖頭。
但已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