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莫予坐在椅子上，呆呆地凝視著眼前的鮮紅，腦海中閃現過他跟林北河在這張床上瘋狂纏綿的畫麵。
    “北河……”蕭莫予低低叫了一聲，眼眶又紅了起來，淚水模糊了視線。
    “對不起。”蕭莫予低聲道歉，他知道，這句對不起並不足以抵消他的罪孽。
    可是除了這句，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他沒辦法原諒自己，即使林北河沒死，他也無顏去麵對林北河，更何況，他知道林北河根本不可能原諒他。
    蕭莫予坐了好久，才拖著疲倦的身軀，重新回到醫院。
    白亞興正守在icu外麵，他聽到腳步聲，便轉過頭來，就看到蕭莫予。
    蕭莫予朝他笑了笑“辛苦你了。”
    白亞興擺擺手“你別怪我多嘴就成。”
    蕭莫予搖搖頭，示意他隨便說。
    白亞興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你知道我是怎麽認識北河的嗎？”
    “我記得你說過他小時候是你的鄰居。”蕭莫予答道。
    “我的意思是我們重逢。”
    “你……”蕭莫予頓了頓，“你和我說這一定有特別的含義吧。”
    “我其實早在那次在街上遇到你們前，就遇到過北河。”白亞興皺眉，“在手術台上，急診送來的，我看到他的時候他渾身都是血。我反複確認病人名字，才可以肯定是他。”
    “他那時候怎麽了。”
    “也是自殺。”白亞興極平淡的道，“他身上充滿了被侵犯的痕跡。所以，你知道他需要多少勇氣才可以和你發生關係嗎？而你卻……”
    蕭莫予愣怔了片刻，臉色瞬間蒼白。
    白亞興深吸一口氣道“幫他處置的時候，我看到了那些痕跡，你竟然這樣對他！你不覺得你更殘忍嗎？你不僅傷害了他的身體，更是要了他的命啊！他是那樣的信任你，那樣愛你。”
    蕭莫予沉默了很久，才道“我知道我罪無可恕。”
    白亞興沉默，不語。
    蕭莫予閉了閉眼睛，長呼一口氣“我會等他醒來的。好好和他道歉。”
    白亞興點點頭，兩人相顧無言，各懷心事。
    林北河昏迷了五天，期間，蕭莫予一直守在醫院裏寸步不離。
    直到第六天早上，蕭莫予剛剛睡下不久，忽然聽到護士喊道“患者血壓不穩，抽搐吐血。”
    蕭莫予一個激靈，瞬間清醒，連忙跑到icu門口查看。
    林北河插滿管子的身體，劇烈顫抖著，血從口中湧出，將枕套染成了暗紅色。
    蕭莫予嚇壞了，他抓住護士的衣領大吼道“怎麽回事，他到底怎麽了？”
    護士慌亂道“這位先生，請您別在這耽誤我工作，我現在要去叫醫生。”
    “醫生呢？”蕭莫予咆哮道，“馬上叫過來啊！”
    此時，連接林北河身體的儀器發出刺耳的聲音，血液像是不會流盡一樣的湧出，林北河開始呼吸困難，張著口，可惜依舊難以呼吸。
    蕭莫予看著眼前瀕死的林北河，雙腿發軟。
    此時白亞興終於趕來，他衝到病房裏查看林北河的情況。
    蕭莫予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林北河的胸膛猛烈震動了起來，似乎要把肺腑內髒全部吐盡。
    白亞興嚴肅的望著痛苦的林北河，大喊“快去準備除顫儀，還有導管，病人無法呼吸需要插管。”
    “是。”護士匆匆忙忙跑出去。
    幾分鍾後，除顫儀安裝完畢，白亞興開始對他進行除顫。
    林北河痛苦地呻吟著，身體不停抽搐。
    “痛……”微不可聞的聲音傳出，令白亞興揪心不已。
    白亞興緊咬牙齒，額頭上青筋暴起。
    他知道這樣做雖然效果好，但同樣伴隨著巨大的風險，畢竟林北河是在半清醒的狀態，這樣的情況下插管，他會承受巨大的痛楚。
    可是，如今這種情況，再加之林北河身體的虛弱，若是再不進行治療，恐怕真的活不下去了。
    白亞興狠下心腸，按照自己的經驗操作著。
    “不要……救我……不要救我……”林北河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後徹底沒了動靜。
    白亞興握著儀器右手僵硬，臉色變得慘白。
    蕭莫予看得膽戰心驚，不敢上前打擾，隻能用力捏緊拳頭，指甲掐入肉中。
    白亞興深吸一口氣，將導管插入林北河的胸腔，劇烈的疼痛使昏迷的林北河
    驟然驚醒。
    他睜大眼睛，瞳孔渙散，顯然已經失去神智，他伸手想推開導管，卻無論如何也抬不起胳膊，嘴唇蠕動著，發出微弱的嗚咽聲。
    白亞興咬緊牙關，繼續治療。
    “不……痛……痛……”林北河掙紮著哀嚎。
    蕭莫予的心像是被人用刀剜了一塊。
    白亞興見林北河仍在掙紮，雖然心有不忍，但是他必須繼續，他拿出另一根導管，對著林北河的頸部紮去。
    鮮紅的血液噴灑出來，濺在白亞興的身上。
    副手醫生趕緊配合止血，好在管子終於插上了，起碼這下林北河呼吸不會受阻。
    林北河的身體漸漸恢複平靜，呼吸趨近於勻速。
    白亞興鬆了口氣，慢慢退出病房。
    蕭莫予站在原地，呆呆看著躺在病床上的林北河。
    林北河的嘴角溢出鮮血，眼皮耷拉著，目光渙散，像是一具屍體。
    蕭莫予突然想哭。
    他蹲下身，抱住腦袋，淚水奪眶而出。
    為什麽會這樣？
    為什麽……
    蕭莫予在醫院守了整整半個多月，每天晚上都守在林北河的病床邊，不曾離去。
    二十天後，林北河終於蘇醒過來，他茫然的盯著雪白的天花板，喃喃自語“痛，痛。”
    蕭莫予立即坐起身，扶著林北河問“感覺怎麽樣？哪裏疼？”
    林北河眨了眨眼睛，轉頭向蕭莫予露出驚恐的神情，情緒激動，“出去！你快出去！”
    林北河瘋狂的掙紮叫喊，將掛著輸液瓶的手磨出血來，肺部的管子也移了位，可是他卻沒有停止，拚命擺脫蕭莫予的禁錮。
    “你別怕，沒事了，已經過去了，不疼，沒事了。”蕭莫予耐心的勸慰道。
    林北河突然笑起來，“嗬嗬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涕淚縱橫，悲愴絕望。
    蕭莫予皺眉道“你別這樣，你傷得很重，別亂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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