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就算了。你我都清楚，我和眾生不過是各取所需，不對，按照我們先前所言，我應該算是逼迫了他們。”
    楚泰手掌放在寶樹之上，感受其中不斷提升的力量，以及內裏諸多交織的道理交織。
    後方的壽道人則是躬身道：“也會有人看到道友為他們爭取的權利。”
    “能看到這一點的，也能看的出我並非為了他們。”
    “君子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完人。看明白這一點的人，自然也清楚道友的不容易，不會因此而忽視道友帶來的好處。”
    “你這話倒是有趣，可是源自於此？”
    楚泰笑了笑，伸手輕輕一撫，宙光長河升起漣漪，浮現出一卷書，其名《圍爐夜話》，上有一言：百善孝為先，論心不論跡，論跡貧家無孝子；萬惡淫為首，論跡不論心，論心終古少完人。
    楚泰指著這話道：“知而不行，如論心不論跡；行而不知，為論跡不論心。可若真的論跡不論心，是善人，是好人，卻不是君子，更不是完人、聖人。畢竟，君子、聖人這種存在，從來都是目標，而不是真的給人做的……”
    “但道友不也認為人有無限的可能嗎？無數前仆後繼的人當中，為何就不會出現一位聖人？”
    聞言，楚泰愣了一下，看著寶樹上無數的花卉，沉默許久，突然感受到腳下長河漣漪陣陣，低聲道：“好了，閑聊就到這吧，接下來，要防止有人破壞園圃了。”
    話語間，東嶽法界震動，聖王大道的力量不斷落下，石、印、棍三樣至寶虛影在虛空之中若隱若現。
    三者的力量不斷擠壓寶樹的根係，長河的力量，斷絕眾生能夠帶來的更多選擇和變化。
    寶樹之上，二十七枚成熟的果實熠熠生輝，折射出一重又一重的光暈，八枚青澀的果實不斷搖晃，卻也牢牢護住周圍的花卉和植葉。
    至於那虛幻不定的四枚果實則好像不存在一樣，不會受到任何威壓的衝擊，但也沒有阻攔威壓對除去自己枝葉的衝擊。
    壽道人在下方看著四根穩穩不動的分枝，以及被其固定住的主幹，默默的站到寶樹前方顯化道果，遮掩一二。
    楚泰沒有關注這些細節，他盯著上方不斷凝實的三樣至寶。
    黃金鍾錘入手，在石即將成型的瞬間，率先出擊，擊碎其投射而來的聖王大道，直接將其打回到中原之中。
    “楚泰，你個……”
    沒料到楚泰如此不講武德的偷襲，並且還破開自己防護的燧人石內的聖王繼承人隻留下半句話便沒了聲響。
    ‘這麽輕鬆？’
    楚泰有些詫異，但沒等他細想，剩下的兩樣至寶順勢落下，寶印鎮壓虛空，似棍似鞭的至寶當空一甩，對著他的腦袋敲去。
    東皇鍾虛影浮現，攔在楚泰頭頂，二者碰撞，頓時發出渾厚聲響。
    與此同時，寶樹之上，無數花卉枝葉搖晃，發出金玉碰撞之聲應和，初微如呼吸，後震如雷霆。
    隱約之間，一重又一重寶輪浮現，層層迭迭覆蓋在楚泰身後，擠壓兩位聖王傳人。
    寶印震動，其上浮現出諸多帝皇虛影，一股高高在上，猶如天意統治一切的王權帝道化作龍影騰飛，試圖鎮壓變化。
    同時諸多龍影飛舞過程當中，龍首垂落而下，對著光輪倒吸一口，試圖攝取眾生願力，衍生蒼生雷霆。
    楚泰屈指一彈，東皇鍾響，光輪之中浮現出諸多願力變化，顯化無盡金光，對上寶印。
    這金光並不強大，甚至單獨拿出來宛如一根草，脆弱難以承擔重任，但內裏卻帶著一絲柔弱堅韌的生機，不但在一次次的壓製下生存下來，甚至開始撼動那足以壓製萬道，鎮壓東土的寶印氣機。
    似棍似鞭的至寶輕輕一晃，統領、駕馭、驅使、製度等等概念浮現，生機受到牽引，萬象被逐漸約束，楚泰身邊的光輝將其束縛住。
    “不好！”
    楚泰猜到了什麽，東皇鍾就要飛出，兩樣聖王之道的至寶震動，更加龐大的聖王大道落下，將楚泰的力量封禁在東嶽法界之中，形成角力的姿態，將東皇鍾約束在其中。
    同時，在法界之外，邊關再次出現十多位聖王大道的繼承者，各自祭出自家傳承至寶，不斷衝擊東土邊關。
    這些至寶大多和先前的渾天儀一樣，屬於非常典型的戰爭至寶。
    例如一座巨大的仙舟，說是舟，實質是一座蘊含數重洞天的巨大浮空城，四周煥然數以萬計的飛舟，每一艘飛舟都等同於形質洗練五次以上的法寶，其中駕馭的兵家修士更是有著五品修為。
    這些飛舟之上還搭配著諸多鐵索和法禁，讓飛舟和仙舟連成一體，而那仙舟的核心乃是一個造化烘爐，內裏有著獨立的日月運轉，源源不斷的提供太陰太陽之力，又在烘爐煉製之下，形成兩儀元磁變化，推動仙舟前進，給四周飛舟供能。
    仔細觀察，還可以看到，那仙舟四周立有四麵玉門，各有玄妙，收攏了天之四靈變化，攝取四方四象之力，絲毫不遜色一般三品道果之力。
    當然，玉門隻是仙舟的一部分，雖然玄妙，但本質並不算非常高絕，在門戶至寶之上，另外一位聖王大道傳承者的寶物更加玄妙。
    那是一道虛幻的門戶，看上去立在空中，實際上層層迭迭，不斷交融，形成數以萬計的門戶交織，內裏有著無窮無盡的元氣變化，相互摩擦，密密麻麻的元氣網絡，而那網絡之上，各個節點之中，又有門戶浮現。
    這些門戶不斷試探，不斷變化，時不時會顯化出東土內部的景象，卻又會被河伯、湘君湘夫人等化身阻攔。
    而千萬門戶的中央，則是無盡祥雲匯聚之地，中央立著一方白玉天門，通過洞開的大門，可以看到金碧輝煌的宮殿群落，無數戰士隱匿其中隨時準備發起衝鋒。
    除此之外，還有金橋、戰車、寶輪等等至寶懸浮於空，內裏少則百萬，多則千萬將士，手持武器對準東土。
    麵對這等威壓，無論是在場的東君、河伯和山鬼，還是正在趕來路上的少司命、大司命、湘君湘夫人，以及昆侖一脈兩位三品仙真，都是生出些許畏懼的情緒。
    突然，一根箭矢從中原射出，直指東君眉心。
    同那箭矢一起射出的還有另外九枚箭矢，分別定死了東南西北上下生死過去和未來等十大方位，試圖直接定死東君。
    麵對這等攻勢，東君本能顯化道果，腦後光暈生出，層層光輝外擴，一圈圈寶光神輝試圖攔下箭矢。
    可他的防禦還是晚了一步，在第一根箭矢射出的瞬間，一股煞氣就已經貫穿了他的心神。
    哪怕東君後來即使顯化道果，【司春】道果之力不斷擴散，生生不息之力不斷湧動，但他的本質還是被瞬間撕裂，在拉扯和變化間不斷重組。
    好不容易修複，其後九箭又先後洞穿，讓其發出一陣陣痛苦的哀嚎。
    但好在少司命已經趕到，氣息相合之下，【福地】配合【司春】將東君的本質拉扯回來。
    “可惜了。”
    門戶之中，一位四品天人歎了口氣，放下手中長弓。
    在他的身後，是三十幾位五品修士，他們個個身如朽木，渾身氣息都潰散殆盡。
    先前正是他們配合這位四品天人射出了第一箭，錨定了東君的位置，期間他們個個修行的眼眸神通，也是在門戶上方的寶鏡配合下，重迭在一起，勾勒出一道眼眸的神紋，烙印在那四品天人的身上，通過寶鏡，門戶雙重加持，讓其看清楚東君的所有變化。
    同他類似的還有其餘九個門戶之中的九位四品天人，以及將近三百位五品修士的犧牲，眾人的力量結合在一起，形成了先前對東君的殺招。
    但很可惜，眾人的攻勢，隻在最開始的時候重創了東君，並沒有徹底送走他。
    “你已經做的足夠了，那家夥受到重創，短時間內不可能救度士兵，足夠為我等爭取機會。”
    聖王大道繼承者出現在那天人身後，看著逐漸老朽的部下，眼中浮現出些許心疼。
    哪怕是他，想要製造出這麽一支隊伍，也是花費巨大，平日讓他們發揮三成威力就足以誅殺十幾位四品天人，但現在全部犧牲也沒能兌走東君，實在可惜。
    想到這裏，他不由怒視邊上沒有及時跟上攻擊的同僚。
    掌握仙舟的聖王大道傳承者似乎也覺得自己有些理虧，立刻讓人放箭。
    比起門戶之中的精銳，仙舟的箭矢數量堪稱恐怖，百萬弓手，二十萬一組，五組一輪，連續輪流射了三輪，三百萬箭矢落下。
    那些箭矢就沒有一根是簡單的，最次也是完成了一次形質洗練。
    並且不同於一般法寶會追求平衡和堅固，這些箭矢都是放棄了許多，追求極致的殺傷力。
    太陽誅神、太陰戮魂、兩儀滅絕、四象破法、五行裂甲，各種法禁在箭矢射出之後，一一顯化，還在軍陣的牽引之下連成一片。
    同時，數百艘飛舟騰空，護衛在箭雨四周，引導箭雨變化，同時他們也是最大的箭矢。
    “布陣！”
    河伯看了一眼，形體剛剛重組，麵色發白的東君，一手輕抬，便見漫天霞光匯聚而來，在他掌中一搓，化作滾滾雲煙蔓延邊關。
    無數天將天女虛影立在其中，手持幡旗，揮舞霞光，編織成鏈，厚重的雲煙瞬間成了遮天羅網，向著不斷飛射而來的箭矢撈去。
    同時，少司命身邊的青年抬手，劍光乍起，上下騰飛，將那些試圖阻攔網羅的飛舟擊落，讓雲網將撈走了七成的箭矢。
    倒不是不能繼續撈走，而是那七成箭矢被束縛之後，紛紛炸開，各種靈光法禁崩毀了羅網，顯化而出的天將和天女盡數消散，並且元氣被箭矢中的法禁汙染，不能再次重聚。
    甚至在東嶽泰山之巔的禮魂幡上，對應的天將和天女名字也是出現了些許汙穢。
    雖然在靈光衝刷之下，汙穢正在一點點消失，但短時間內顯然是無法修複，再次被召喚出來。
    至於剩下的三成，刺入地脈之中後，立刻炸裂，部分隱藏在箭矢內的詛咒也是發揮作用，開始咒殺四周地脈中的山河地祇，剛來的山鬼身體一頓，身上不由浮現出一重重的黑氣。
    那是箭矢之中煉製的亡魂，是數十萬生靈血淚鑄就的詛咒，並且這些詛咒還在汙染土地，詛咒土地上的生靈，試圖將他們化作詛咒的根源之一，繼續擴散。
    也有部分箭矢落地之後，化作無數蟲豸和毒素，侵染周圍的生靈，讓他們化作怪物和汙染源，對四周的土地進行二次汙染，同時向內聚合，化作類似於瘟神疫鬼一流，四處流竄。
    半路上的湘君湘夫人感受到變化，急忙催動神通，隔空咒殺那些詛咒，顛倒生死氣機，化汙濁為祥瑞。
    但他們的舉動不過是杯水車薪，因為在箭矢落地的瞬間，其餘諸多聖王大道繼承人也是跟著動手。
    寶輪之中飛出數以萬計的巨石，每一個上麵都雕刻著諸多法禁，甚至囚禁著一些修士的陽神、陰神，或者源自於異域的道則法理。
    金橋化作長虹，猛地撞擊在邊關之上，撼動法界的同時，試圖進入東土之中。
    戰車之上傳出號角聲響，無數被他們投入東土，還未消散的亡魂被其強行喚醒、奴役，形成一股股軍隊，向著四周發起衝擊。
    山鬼強忍著痛苦，喚醒不少山水精靈，但還未來得及驅使，便是被號角聲強行奪取了掌控權。
    “莫要和其爭鬥！在靈的控製上，你搶不過對麵的！”
    湘君湘夫人看出不對，開口勸說，同時運轉風雨，催生雷霆，試圖將那些亡魂誅殺。
    “不可！”
    大司命的聲音傳來，攔下了湘君湘夫人的舉動，指出那些亡魂的先天靈性也被囚禁，一旦誅殺，便有可能傷及靈性，那是極損陰德、氣數的事情。
    “此事交給我來！”
    大司命的氣息從東嶽之下散發而出，緊接著數十萬陰兵擁護著郭山衝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