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誰還沒有個龍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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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由?能編出什麽理由來?學姐我本乃是上界一大仙,掌管十萬天兵天將,因不小心觸怒玉帝被貶下凡間,注定要受盡生老病死之苦,指不定哪天就要回天庭報道了,你我之間是沒有可能的巴拉巴拉。
    一瞬間他的腦子裏冒出來很多種不一樣的爛話,愛妃免禮平身,我要上交國家,女人隻會影響我拔刀的速度……就連他自己也驚訝於自己怎麽是這樣一個賤不兮兮的家夥,分明眼前有一張吹彈可破的臉認真期待地看著他,他的腦袋裏卻隻有這樣那樣推辭不要臉的話。
    “學姐你是出於什麽樣的理由選我的?”最終他還是忍住了說爛話的衝動。
    “大概算學術研究。”楚子涵說。
    “學術研究?”路明非徹底懵逼了,“怎麽個研究法。”
    “我覺得我肯定是哪裏出了問題。”楚子涵看著狂流的雨花,“動物的本能應該包括繁衍,即便人類也不例外,可我長這麽大從來沒有過動心的時候,更別說對哪個人有特別的好感,所以我一個朋友都沒有。照這樣下去大概率一輩子都不會結婚的。”
    人總是很少對自己有確切的認知,孔子說每日三省吾身,但大多數人別說三省了,半省都不會有。頭天晚上睡前興致勃勃,說明天我一定要努力向上,第二天起來依然是人困馬乏擺爛算求,這才是人之常情。
    像楚子涵這樣能夠精準定義自我的人,不說萬裏挑一,起碼千裏挑一是沒毛病的。
    “學姐你那是沒遇上對的人罷了。”路明非說,他和楚糸一樣,聽到這種話都是如此反應。
    愛情這回事兒,就像火星撞地球,沒遇上之前誰也說不清楚的,你剛從火車裏爬出來威風凜凜的女土匪就踩你臉上了,腰細腿長還長發飄飄,你這文弱書生一輩子都在跟四書五經打架,哪見過這陣仗啊。她一把拎起你,給你堵牆上要你交出身上的所有子兒來,你這能不動心才有鬼了。
    “不……正因為是自己才會清楚,我感覺我像是沒有雌性荷爾蒙一樣。”楚子涵搖了搖頭,“我沒法愛上一個人去結婚,這對我自己來說不算什麽大事,對我的家來說不行,媽媽和爸爸是不可能同意的。好在我現在還沒有到那個年紀,有足夠的時間去慢慢改變自己,嚐試學著接受。”
    “所以你就選我了?”
    “說起來慚愧,長這麽大,你應該算是我嚴格意義上的第一個異性朋友。”嘴上是那麽說,楚子涵臉上可看不出半點慚愧的意思。
    路明非心裏一動,原來這就算朋友了,他還覺得楚子涵跟自己隻是萍水相逢的江湖過客,一起解決了武林動蕩之後就各奔東西,可在女神眼裏大家早就是同舟共濟的好友,即便天涯海角也永不相忘。
    “選擇伱有學術研究的想法,我想要設身處地的學習一下戀愛這種東西,明白怎樣去喜歡一個異性,把自己這種態度慢慢糾正過來。”楚子涵說,“當然我不會強迫你,我很清楚如果我忽然戀愛了,身邊的那個人會因為我承擔很大的壓力,並非單純的戀愛那麽簡單。”
    這口氣挺著可真學術,還有點霸道總裁,說起來楚子涵這樣的神人姑娘會忽然想要戀愛了什麽的,也是讓人沒法想象,她都已經優秀到這個地步了,能配上她的男子可能縱觀上下五千年,地球都還沒努力生出來。
    怎麽辦?路明非不得不思考這是否是此生絕無僅有的機會,這種級別的女神說我想體會一下戀愛的感覺,作為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他理應屁顛屁顛蹦躂過去。
    可他一想到未來發生的事心裏就又開始打退堂鼓,約會,牽手,接吻,不管彼此之間發生過多少像是情侶該做的事情,到頭來楚子涵必然還是會拋棄他的,當她真的學會戀愛之後怎麽可能還會看上他呢?衰仔這種東西存在的意義,不就是給女神當墊腳石幫她成長嗎?連當備胎的資格都沒有的。
    這時他忽然看見旁邊的唐爺在盯著他,眼睛裏全是恨鐵不成鋼的鼓勵,要不是他早已上了年紀,這會兒估計就該跳過來一腳把路明非踹開,說姑娘我行俠仗義不求回報,這忙我幫定了!
    “拒絕?還是同意?”楚子涵問,配合上她那張沒什麽表情的臉龐,總有種要是拒絕了就會被她踹水裏去的感覺。
    何等的霸氣側漏,所謂女神絕非隻有一張臉蛋的花瓶,漂亮的姑娘就連世界也願意對她更溫柔一點,如果在這份漂亮上再加一點家世,見地,學問,修養,內涵,那她一定會很幸福。而楚子涵偏偏不止擁有其中的一項,她全都有,這種級別的姑娘差不多已經等於是究極生物了,很難相信太陽係還能有讓她看中的異性。
    有理由拒絕嗎?怎麽可能拒絕呢?漂亮的小女賊走到哪都是受歡迎的啊,男人下到五歲的孩子上到七十的老太爺,永遠喜歡的都是十八歲的那一款,路明非又怎麽可能逃出這個怪圈,他不答應的話楚子涵就會在另一個男人的手裏變得風情萬種迎來十八歲了,那樣的場麵想想就會覺得難過。
    “上就上咯?反正又沒什麽損失。”這種時候他本該表現的更有型一點,好配合身邊的霸氣姑娘,可偏偏還是沒管住那張該死的嘴。
    “好。”楚子涵點點頭,“那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見習男友。”
    見習男友?路明非想這還真是個不錯的稱呼,進可升職成正牌,退可跑路不用負一點責任,無論是楚子涵要拋棄他,還是他要拋棄楚子涵,大家都可以說這隻不過是一場見習戀愛的訓練遊戲,何必那麽認真。
    無論衰仔和女神,將來都是要屬於另一個人的,這才是故事應該有的結局,公主就該嫁給白馬的王子,隨隨便的路人哪配啊?寫成故事觀眾都不會答應的。
    既然如此,心裏也就沒什麽負擔,反正吃虧的又不是他路明非,被嫖了隻有姑娘痛哭流涕的,哪有男人哭哭啼啼?
    兩道雪亮的光束刺破雨幕,低沉的喇叭聲裏,流線型的車身如一隻貼地的獵豹,楚子涵本來還有點鬆動的表情立刻又變得冷漠,她做了一件當下對她來說很自然地事,往路明非身邊貼近,挽住他的胳膊。
    “現在開始,就想象你是我的男友,做男友該做的事,隻說男友該說的話。”她嘴唇微動。
    幸福來的如此突然,路明非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到這樣的交代,心裏驟然警覺起來。他有種預感,接下來發生的絕非女神青睞什麽的好事。
    楚子涵招招手,車子驟然減速,雨刷像是發了瘋一樣瘋狂擺動,掃開擋風玻璃上的層層雨水,車裏的中年男人也衝著楚子涵招手,春暖花開般的笑意在看清楚子涵挽著一個男孩手臂的時候僵住了。
    純黑色的轎車車頭停在台階下,三角形的框裏兩個ay-bach62。
    路明非在同學的雜誌上見過這個標誌,奔馳廠出產的頂級車,中文譯名邁巴赫,這台車的型號市場價要900多萬,要是和叔叔那輛三係寶馬撞一架,光是維修費就夠買叔叔那車好幾台了,明星和商業大亨都鍾愛這款,開著要進市政府都沒人敢攔的。
    這麽牛逼的車自然不至於是司機的座駕,路明非心說該死,坐在車前麵那人該不會是鹿天銘吧?楚子涵挽著他的胳膊,整個人都自然地貼緊過來,那他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這尼瑪已經不是鴻門宴的級別了,這是貂蟬的美人計,要讓呂布幹死董太師以報輕薄之罪啊!
    一瞬間他就拔腿想開溜,但楚子涵好像已經開透了他似的,手臂偷偷發力讓路明非根本就掙脫不開。她很自然地帶著他走下台階,打開後座車門鑽了進去,兩個人的手臂全程都沒有分開,十指相扣,她指尖的冰冷讓路明非的心也跟著冷了下去。
    “這是誰?”車裏一片漆黑,沒有開車內燈,前排的男人甚至沒有回頭,冷冷地發問。
    路明非血都快凍住了,隻覺得那句話裏遍布殺機,早戀乃是學生大忌,尤其家裏是女兒的更要提防,以免花兒還沒成熟就被哪家的壞豬頭給拱了。楚子涵這種女孩必然是明珠美玉級別的,放在任何家庭裏都要小心地捧在掌心嗬護起來,不受風吹雨打。
    這種時候要有個不識好歹的黑豬頭闖進農場裏,二話不說徑直奔著她就去了,招呼過來的可就不是火槍弓箭那麽簡單……很可能是精確製導的洲際飛彈,上麵還帶核彈頭。
    “我的男朋友。”楚子涵淡淡地說,握著路明非的手勁愈發增大,路明非疼的不行,但還是盡力表現的很平靜,既然答應了楚子涵,就要做到。
    “男朋友?你什麽時候學會的搞早戀?”這三個字仿佛一根火柴,一下就把男人這炮仗給點燃了,他打開車內燈,聲音大的像是獅子咆哮。
    路明非心說完了完了,今日我命休矣,自家的女兒就算再叛逆,老父親也舍不得動手的,肯定選擇對外輸出,那他路明非還有什麽活路可言?以鹿天銘的手段,估計和黑道上的人也有聯係,埋進水泥裏澆成人樁,還是屍沉黃浦江都隨便他選啊!學姐你我近日無怨往日無仇,何故要害我!
    他趕緊閉上眼睛隻求速死,鹿天銘千萬別是什麽喜歡把人千刀萬剮的變態就好。
    “小路?”然後他就聽到了一聲略帶懷疑的詢問,路明非品了品覺得有點耳熟,一臉茫然的睜開眼睛。
    打開的車內燈裏,前排那張伸過來的臉有點油,但頭發梳理的一絲不苟,看上去很有些小帥,像是那些西裝革履,在銀行大廳裏出入的經理們。
    “是……龍叔?”他也用不確定的語氣問。
    “哎!我就說你看著有點熟悉!”龍叔一下子就樂了,臉上仿佛綻開花。
    路明非時常覺得自家的爸媽應該是男女超人,唯有某一天他們乘坐的飛機失事了,他們才會忽然出現在他麵前,托著飛機平安落地。若不是那樣,他們始終在為世界忙碌,而不是為了他路明非。
    超人爸媽當然可以用來吹噓,可事實上也跟不存在沒什麽區別,路明非都快記不得爸媽的長相了,隻有偶爾看小時候的全家福,才能勉強回憶起那一男一女,還有他家那棟外麵爬滿爬山虎的老樓。
    在這樣的記憶裏,還有一張臉是路明非無法忘記的,那就是眼前這個被他叫做龍叔的男人。
    從他有記憶開始,龍叔就隔三差五地會來他家串門,身邊還總帶著個年輕漂亮的阿姨,身段好的像電視上那些跳芭蕾的演員。
    龍叔每次來總會給路明非帶點零食,媽媽經常會說別老給小孩子吃那麽多糖,牙要壞掉的,龍叔會笑著說糖這種東西就是要時候多吃才美味啊,因為隻有小時候才會覺得糖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東西,長大了再給你吃你就不喜歡了。
    路明非還小,並不懂得個中深意,他隻覺得龍叔是除了自己爹媽以外對自己最好的人,每次心裏都盼著龍叔來,這樣就有大包免費的零食吃了。
    他曾經問過爸爸,龍叔到底是什麽人,他看起來和你們的關係很好的樣子。爸爸笑了笑,摸摸他的腦袋說是戰友,很好很好的戰友,一起上過學,穿過同一條褲衩。
    於是在路明非的印象裏,龍叔應當是如飛虎隊那樣的特種兵,曾經跟自己的老爹一起出生入死,滿世界亂飛,匡扶正義,打擊邪惡的犯罪團夥。
    在那些逐漸快要忘卻的記憶裏,路明非還記得,龍叔有個女兒,他隻帶自己的女兒來過他們家一次,她長什麽樣子路明非已經沒什麽印象了,就記得臉上冷冰冰的,恨不得下一刻就會說出個滾字。要不是兩個大人們敦促著讓他們一起玩,他連靠近都不敢,反正結局也是他和那個女孩一句話都沒說,就坐在那默默地玩了一下午的積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