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張景嶽閑談了幾句，唐衍便知道他為什麽被張老當做不思進取的異端了。
    中醫都是經驗醫學，藥方自古流傳下來，是經過諸多次試藥檢驗的。
    而張景嶽卻是醉心於研究藥物生效的本質。
    例如甘草和海藻，分別服用都沒有毒，而一同服用卻是會滋生毒性，輕者中毒昏迷，重者損及肝腎。
    張景嶽以為，定是其中有特殊的物質，導致了這種情況的發生，導致了不同藥效的產生。
    唐衍當即便認定這是個搞研究的好苗子。
    聊了點淺顯的初中化學實驗，張景嶽也以唐衍為知音，相見恨晚。
    當唐衍將粗鹽提純的差事說了詳細與他聽之後，自然被張景嶽愉快的接了下來，不如說他正喜歡這差事。
    事情都吩咐下去，不用事必躬親，也讓唐衍的心情放鬆了許多，踱著步子，又往靈堂上添些香火。
    ……
    離別的日子一轉眼便至，連日來除了沒有寢同房，唐衍與林黛玉差不多整日待在一起。
    紫鵑和雪雁差些就要改口稱呼唐衍為老爺了。
    “小姐，外間賈家又來人催促了。”
    雪雁輕推門扉，隻開了一條小縫，往裏間通報著。
    “知曉了，這便出去。”
    林黛玉緊了緊身上的大裳，抬頭與唐衍對視。
    “行李都打理好了？”
    林黛玉微微頷首，眉頭輕蹙，明顯心中並不暢快，“除了換回的銀票，我留了些物事等回到榮國府上送給寶姐姐，三丫頭她們，娘親留下的嫁妝皆是上了封的，即使讓璉二哥裝到船上也不怕他留私。那些嫁妝都是老太太置辦的，自然門清著，他不敢偷到上麵去。”
    唐衍點了點頭，從懷中取出一串手串，捧起林黛玉的手，輕輕放在她手掌心。
    “想你體弱怕寒，戴些金銀玉器定是不合適的。這是我近日削出的紫檀手串，每一顆珠子我都細細打磨過，戴在手腕上有養身靜心的功效。”
    林黛玉低垂著頭，唇角稍掛淺笑，一對梨渦漸深，眉間的愁緒也散去了些許。
    “我給你戴上可好？”
    林黛玉羞於開口，螓首輕點，由著唐衍將她的袖角挽起，露出一截如雪皓腕。
    說來，唐衍送手串還是有私心的。
    畢竟他是看過劇本的，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當然要利用好信息差。
    如今賈寶玉定收了北靜郡王送的鶺鴒香念珠，等著林黛玉回去炫耀，若是那時看見林黛玉手腕上懸著他送的手串，不知賈寶玉會作何感想。
    “如何？”
    林黛玉抬手仔細瞧著，心中蕩漾著絲絲甜意。
    “多謝唐公子，黛玉也有回禮。”
    從懷中取出一件香囊，上麵繡著一朵桃花，似是和標本中的形狀無二。
    “唐……唐公子，這也是黛玉親手繡製的，時間緊迫，有些不成樣子，讓唐公子取笑了。”
    唐衍將香囊收進手裏，有淡淡的香氣傳來，好似林黛玉身上一般的清香味道。
    “此去一別，少說也有一年光景，唐公子帶著它，便不會忘了我。”
    幾日的相處，林黛玉越發大膽了，說話也不像之前一般細若蚊吟，如今倒是多出一絲婉約動人。
    想來林黛玉本就是對感情極為執著的女子，又或者說是極為“真”的女孩子，直來直去，開心便就笑，難過便就流淚，沒有那麽多“彎”，使她在榮國府的泥潭中顯得與眾不同，更為可愛。
    如今與原著不同的是，所有正向的情感，都係在了他唐衍的身上。
    “林妹妹！究竟還要等多久！這林家府庫中堆積了那麽多財物，不早些個何時能搬的完？”
    在屋中氣氛正濃的兩人，被賈璉拍門打斷了。
    聽了賈璉的話，林黛玉卻是偷笑了一聲，悄聲道：“若是他一會兒見了府庫裏隻有娘親的嫁妝，怕不會傻眼了。”
    這樣壞壞的林黛玉，唐衍也很喜歡。
    “那我們走吧，看著他怎麽表演。”
    唐衍牽起林黛玉的纖纖玉手，緩步往門外走去。
    賈璉掐腰緊皺著眉頭，對著外間守門的紫鵑雪雁哼了一聲，又往前走了一步，剛抬起手要拍下去，屋門卻是在裏間被打開了。
    揮下的手臂當即被唐衍提了起來，賈璉整個人都懸浮在空中。
    “誒，唐衍，你可不要亂來。”
    看到唐衍，賈璉的幻肢就隱隱作痛。
    那日趕去藥館，正值醫師沐浴淨身，耽誤了會兒功夫，留下病根，說往後房事會稍有不利，賈璉真是惱怒不已。
    可對著唐衍，也沒有報複的能力，隻得先忍了。
    賈雨村來信說今日將要到揚州府，賈璉便就等不及了，先趕來林家搬財物。
    唐衍鬆開手，將賈璉丟了出去，“我知曉賈公子來此處所為何事，且喚人隨我來吧，少了你們出力，林姑娘確實也不方便。”
    唐衍偏頭看了眼身旁的林黛玉，黛玉點頭回應，兩人便一同邁下石階，往府庫而去。
    撣落身上沾染的灰塵，賈璉直起身，見唐衍，林黛玉二人牽手走在前麵，狠狠啐了一口，“奸夫淫婦，光天化日做的哪般羞事給人瞧，不要臉。”
    ……
    來到府庫大門，唐衍卻是一改前貌，主動將府庫大門的鑰匙遞交到賈璉手上。
    “賈公子，出行之事由你主持，就將這府庫中的財物都搬到船上去吧，我便不隨著了。”
    唐衍麵露笑容，若不是這段時間裏被他陰了好幾次，賈璉還真會當他是個好的。
    一把取過鑰匙，賈璉冷哼了一聲，“我倒要瞧瞧你這又在搞什麽鬼把戲。”
    取下銅鎖，賈家眾人推開府庫大門，往裏間一瞧，堆積如山的金銀，滿裝寶物的木櫃，色彩各豔的綾羅皆是不翼而飛。
    堂上盡是羅列著八十台楠木箱子，遍塗紅漆，密封嚴實，很顯然是林黛玉生母賈敏的嫁妝。
    “府上遭賊了！”
    賈璉驚的竟是跳了起來，惡狠狠的回頭盯著唐衍，“府庫裏的東西呢？”
    唐衍笑著道：“自然是都帶在林姑娘的身邊了，不然還交給你嗎，這可是林家的家業。”
    “你胡謅些什麽，難以計數的家財如何帶在身邊？”
    林黛玉卻是幫腔道：“璉二哥，唐公子真沒說謊，方才抬出去的兩個木箱，有一個裏麵裝得滿是銀票，我的財寶都在裏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