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旺兒一瘸一拐的邁進垂花門，引得眾多嬤嬤，管家媳婦，粗使丫鬟駐足圍觀。
    男仆進垂花門本就少見，向來都是院裏的賈母，王夫人，又或者管家的鳳辣子才有權招人進來問話。
    當下，來旺兒更是這般慘兮兮的模樣，定是外間惹出了是非。
    久在深宅的賈家家生子們向來都是閑著無趣，有點消息就成了眾人嚼舌根的談資。
    “誒呦，你這般小夯貨也有今日了。”
    賈璉的奶嬤嬤趙嬤嬤，走在來旺兒身邊打量著，瞧著好戲，嗤嗤笑著。
    來旺兒心中生悶，本想讓唐衍做一個戲，可哪知是這麽結實一下，誰看了他如今的模樣都得道一聲慘，哪會被王熙鳳看出破綻來。
    也不搭話，來旺兒繼續往王熙鳳的院裏挪動著。
    等到來旺媳婦兒出來迎他，走得才快了些，沒讓房裏王熙鳳等急了。
    邁過門欄，來旺兒停在外堂，有雕花落地木罩相隔，裏間便是王熙鳳所在的內房。
    “小的見過二奶奶，給二奶奶道安。”
    說著，來旺兒又伏地深深拜了一拜，將慘樣展現的了無遺漏。
    平兒掀著門簾，方便王熙鳳瞧著外麵來旺兒的模樣，向來同理心強的平兒，倒吸了一口冷氣。不知道那唐衍是個什麽人物，怎得能下這般死手，給來旺兒打成了這個鬼樣子。
    王熙鳳往外瞟了眼，也是咬牙切齒。
    唐衍真不把她這個榮國府二奶奶當一回事，竟是這般不給顏麵。本是想要將事情簡單處理了，賞些金銀了事，卻是弄成了這般。
    讓鐵公雞王熙鳳拔毛已經是為難她了，唐衍竟然還不領情，怎能不讓王熙鳳氣惱。
    “不知好歹的東西，非得給他點顏色瞧瞧，才能知道賈家不是好惹的？”
    王熙鳳將眼光收回，又重新靠躺在軟炕頭上，想著將事情交代給誰去辦。
    她是婦道人家，即便是已婚也不方便隨意出府，而且這唐衍顯然是個不好相與的，自己當麵多半也不會占得多少便宜。
    “你先退下吧，去賬房那領二兩銀子回去買帖膏藥，此事你不必再去辦了。”
    王熙鳳吩咐一聲，閉目續上方才的思路。
    外間來旺兒卻是沒有起來的意思，平兒見了，招呼著一旁的來旺媳婦過來攙扶，卻聽來旺兒與她搭話。
    “平兒姑娘，這是交給我的銀票，還勞煩你進裏麵給二奶奶送去。”
    平兒接了過來，點點頭，放下門簾，來到裏屋王熙鳳身邊，將銀票遞了過去。
    王熙鳳差點都忘記了還有這一茬，微微起身，手指在舌尖一蘸，拈起銀票數著數目。
    反複數了兩遍，都是多出五百兩，吊梢眉皺起，王熙鳳以為奇怪。
    難不成來旺兒做不成事還自己墊來銀子贖罪？這五百兩可不是個小數目，哪是下人能隨便拿得出手的，其間必有貓膩。
    王熙鳳冷聲再開口，“這怎麽多了五百兩？”
    來旺兒聽了，卻是吞吞吐吐，想說又有些不敢說，幾度張嘴發出些咿唔的聲音，但卻連不成話。
    王熙鳳的潑辣性子哪能受得住這個，起身踢上繡鞋，掀起門簾倚在門柱上，丹鳳眼圓瞪，露出凶像來，“做得什麽鳥樣子，有話快說！”
    來旺兒垂下頭，小心應著，“唐……唐衍他說讓我給……給二奶奶稍句話兒。”
    “什麽話？”
    來旺兒抿了下嘴唇，答道：“他……他說，在奶奶眼裏林姑娘就值一千兩？他不差這銀子，便也不收，另給了五百兩。”
    “還說，鹽行裏缺個精明能管賬的，素聞偌大榮國府都被奶奶管理的井井有條。這五百兩要買了奶奶過去，畢……畢竟林姑娘是個未出閣的，是一千兩，奶奶已是婦人，頂多值這個價錢。”
    “隻值這個價錢？！”
    王熙鳳心中火起，惱怒不已。
    這唐衍把她當做什麽了，教坊司裏的妓子不成，還五百兩要將她買過門。
    嬌軀微微發顫，雙峰此起彼伏，憤怒太過，一時間王熙鳳都不知該如何言語。
    場中靜默半晌，才聽王熙鳳又道：“你們都先出去！”
    隨後又回到軟炕上，來回喘著粗氣。
    待來旺兒夫妻離去，平兒湊上前來，安慰著，“奶奶，莫要往心裏去，那唐衍必定是個粗鄙武人，不通是非的。如此輕浮之人，何必因他生了火氣，惹得身子出恙。”
    平兒收著桌案上的銀票，作勢就要將多餘的五百兩分出來，送還回去。畢竟在她眼裏，這已經不是銀票了，而是侮辱奶奶的物件。
    卻聽王熙鳳開口道：“把銀子留下，既然他不缺銀子，那我們便也收著。與五城兵馬司的裘大人去一封書信，尋個由頭將鹽行封了，暫且看他如何在街上過活，還不趕快滾回老家。”
    ……
    鹽行，
    唐衍在堂上歇息著，等著四方消息回報，好便於下一步計劃的展開。
    對於唐衍來說，如今步步都走在軌跡上，沒偏離了自己的預想，接下來就該打入到榮國府內部，正憑著王熙鳳這條路。
    外間魏瓊歸來，與唐衍匯報起今日收集來的消息。
    “老大，與顧府交好了以後，朝堂上的事打聽起來倒是方便了許多。不出老大所料，海禁未開，礦采已開，墾田如今是誰墾歸誰，而且少交田稅。想必是要穩定下來這幾年，再統一造魚鱗冊了。”
    唐衍微微頷首，未開海禁是在預想之內的。
    古來隻有如明成祖這種大氣魄的帝王，才能有支持下西洋的壯舉。
    帝王以本朝為萬國之先，不懼外物流傳影響自身，胸襟寬廣，才會開放海禁，引得無數外邦之人入國朝拜。
    而在武安帝這種平庸的君主眼裏，外麵未知的東西都是不好控製，具有危險的，自然要小心慎重。
    “好，既然同意了開放礦采，我們盡早將礦山定下來，開辟出一方田地。”
    亂世，最重要的便是能夠自我供給。
    小冰期糧食產量急劇下降，糧價飆升，若是再趕上女真破關，擄掠中原，那怕是日子難過了。
    為了早做準備，唐衍想要將礦洞打造成根據地，足夠自給自足，以備不時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