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一時惡念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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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線杜雲!
    毛線幾番掙紮,終是在杜雲轉身的時候開了口。
    “我要去外地工作!”她眼眸低垂,並不去看杜雲的背影。
    “什麽時候?”杜雲心頭一緊,緊受慢收,那一腳還是踏空了,幸好手快抓住了樓梯扶手。
    毛線哎呦一聲,撲過去拉他“多大人了不知道看著點路?”
    杜雲抓著她搭過來的手臂,悶聲問“什麽時候?”
    虧他剛因為“私奔”這事兒美了一路呢,這家夥竟打算這麽一聲不吭地從眼皮子底下溜走了。這小東西,是想一個人奔啊,怪不得表現這麽好!杜雲覺得他早晚有一天得死在毛線手上,不是被她整死,就是被她氣死!
    “後天!”毛線頭也不抬,直瞅著他的右腳“動一下試試,沒崴著吧?”
    “不知道!”杜雲搖頭,牙花子都呲出來了“不能著地!”
    毛線看了眼樓梯,道“我先扶你進屋!”
    說罷,兩手抓著杜雲的手臂往王自個兒肩上一搭,拽著他就往屋裏拖。
    這個攙扶的姿勢,可以說是很直接,很粗暴,但是,杜雲認了。他故意做出痛苦不堪的表情,直到毛線拿出電話要撥打120,杜雲趕緊攔下。
    “這又不是什麽要緊的病,大半夜的麻煩人家醫生幹嘛呢?”杜雲咬著牙,似忍了好大的痛苦“家裏有沒有紅花油?”
    “有的!”毛線撂下電話就跑了。
    杜雲暗暗鬆了一口氣,待毛線再出來時,馬上又擠出一副痛苦到扭曲的表情。
    “那麽疼啊?”毛線伸手卷起他的褲腿,又順手褪下他的襪子,捧在懷裏,左看右看,沒有任何的毛病“你是不是裝得啊?”
    杜雲這臉瞬間就垮了“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都腫了好不好!”
    毛線仔細看了看“好像是有那麽點腫,可這跟良心有啥關係,又不是我讓你崴的?”
    毛線說著直接倒了半瓶紅花油上去,杜雲差點兒沒氣死過去“大姐?您這是要紅燒啊還是鹵煮啊?上這麽重的色?”
    “萬一你訛上我呢?”毛線說著去屋裏拿了吹風機來。
    “你要幹嘛?”杜雲警惕,慌忙收腿,他這本來是沒什麽毛病的,別叫這丫頭再給他整出什麽毛病來!
    他說話的工夫,毛線已經插上了電源,對著他的腳丫子一通狂吹。
    杜雲隻好求饒“好了好了,大姐,真不疼了,您再這麽吹,我就該得風濕了!”
    “嗯?這麽好使?”毛線收起吹風機,扔到一邊。
    杜雲長籲一口氣,人家電視上不都是揉揉吹吹親親抱抱嗎?到他這兒怎麽就隻剩下吹吹了!還是用吹風機!
    “過來,我有話問你!”杜雲朝著毛線招了下手,
    逗貓似的。
    “幹嘛?”毛線有些心虛,挨著沙發邊坐下了,身子緊貼著沙發扶手,遠遠地躲著。
    杜雲瞧著她這樣,這心裏的氣頓時消了大半,欠著身子長臂一勾直接將她抓過來“你是不是打算一聲不吭,就這麽偷偷地跑了!”
    “事發突然!”毛線擰了下身子,試圖掙開,卻被杜雲箍得更緊了,隻好示弱“我不是告訴你了麽!”
    這個理由……能夠接受,杜雲鬆了口氣,擁了下她,道“明天我們正式分手!”
    說罷,他直接起身,關門,走人,一氣嗬成。
    留下毛線一人目瞪口呆,這人剛不是說腳很疼,瞧著好像也沒什麽事兒啊!
    毛線對著沙發上杜雲褪下的那隻襪子愣了半天的神,她將那隻蟬蛹一般的襪子展平,疊好……最後拿去衛生間仔細搓洗了一番,用衛生紙墊著,晾在暖氣片上。
    做完這一切,她心裏莫名鬆了一口氣。
    那晚,毛線輾轉反側,難以成眠,盡管她一直在壓抑著,可是仍舊會不自覺地去想,杜雲會給她一個怎樣的分手儀式呢?
    第二天是周四,毛線上午頭一節有課。
    她前一夜沒睡好,臉有些腫,毛線對著鏡子裏的自己,看了又看,她伸手捏了兩把腮幫子,想準確地感受一下這張日漸滄桑的老臉。
    宋唯說過,女人從二十五歲開始,身體就在走下坡路,再貴的護膚品,再好的保健品都幹不過地心引力在女人身上的作用,什麽醫學美容,什麽食療,什麽運動,都是些治標不治本自欺欺人的手段。
    她說,你必須從心裏接受一個事實你的身體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無論你白天捯飭得多麽光鮮亮麗,深夜對鏡自檢——小肚子像年頭過長懈了勁的鬆緊帶,毫無彈性;胸部像兩掛漏了氣的皮球,癟著腦袋左搖右晃,越是掙紮,越是泄氣;腋下的肥肉像流沙一樣四處亂竄,東躲西藏;脖子上的頸紋像街頭風吹日曬的老樹皮一般,轉著圈地出賣著身體的年輪;臉上的肉像鹹雞蛋的清……總會有一兩處漏洞在無聲地提醒你,你身上的細胞質量,你體內的新陳代謝,每況愈下,日漸衰老。
    毛線糾正她說,是鹹鴨蛋的青,誰吃鹹雞蛋啊?
    宋唯堅決地否了,笑她沒吃過鹹雞蛋,她說,醃好的鹹雞蛋黃比鹹鴨蛋黃要好吃一百倍,不過,蛋清就不一樣了。
    毛線確實沒吃過鹹雞蛋,很好奇,問有什麽不一樣。
    宋文捏了把臉,道,鹹鴨蛋清尚有幾分韌勁,鹹雞蛋清就一個字——糟。
    毛線被她這番比喻逗壞了,捧著肚子笑個不停。
    宋唯搖頭,讓她別笑,說那鹹雞蛋清比那豆腐渣渣還要渣渣!
    毛線身上尚未有小肚子鬆弛,胸部下垂等症狀,可她還是明顯地感到了衰老的痕跡,比如,熬夜後遺症。二十多歲的時候,熬一個通宵,白天黑夜連軸轉那都不叫
    事兒,三十多歲的時候,她想不當回事,都不行了,比如此時此刻,她的臉是腫脹的,頭也是,整個人都是緊繃繃的,脹得慌。
    好在時間尚早,毛線就了一口水咽了片散利痛,再敷上一張麵膜,窩在沙發裏閉目眼神。她知道半個小時後,她就可以滿血複活,精神抖擻地出發了——散利痛於她,就是強心針一般的存在。
    尼雅無數次警告她,說會產生依賴症。
    毛線洗耳恭聽,之後,左耳進右耳出,照吃不誤。
    沒辦法,好使,管用,舒服,完全戒不掉啊!
    就像現在,她吃得時候毫不猶豫,吃過了之後,想著當時該忍一忍的,可是,忍不住啊……
    毛線在想,也許人們對能讓自我感覺良好的東西,天生就缺乏免疫力……隻不過,於她,剛好是一片散利痛,而已。
    半個小時之後,毛線果真滿血複活,鬥誌昂揚地出門了。
    杜雲捧著保溫袋,單腿撐地,依車而立,身上散發這一股子慵懶的氣息,又不失朝氣,毛線承認,有那麽一瞬間,她被暖到了。
    她心裏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他要是沒有媽就好了。
    “一念成善,一念成惡;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我差點兒就變成惡魔!”
    毛線在心裏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耳光,按下這個可怕的念頭。她從不知道,自己也會有這麽惡毒的一麵。
    “你去後麵吃!”杜雲將吃的遞給她,順手接過車鑰匙“我今兒送你上下班。”
    這是知會的語氣,不是商量的態度。
    毛線點頭,接受。
    宋唯還說了一段話,她說,姐姐,無論你承不承認,你都得知道一點,一個比你歲數小的男人打從決定跟你在一起的那天起,就準備好了見證你的日趨衰老,你不用感動,因為你配得上,但是,你應該懂得珍惜。
    可是,宋唯忽略了一點如果每一個姑娘都有一種專屬的花草來命名,那麽,毛線應該是蘆薈吧,葉片肥厚,花期未知的那種。
    旁人覺得毛線已經過了開花結果的好時候,可是,對毛線來說,她的花期才剛剛開始。從前的她,更加不堪。
    毛線第一次站在杜雲母親的角度,思考了她跟杜雲的關係,她覺得,人家的立場,也還蠻有道理的,她這盛開的還不如人家那開敗了的呢!算下來,杜雲是有些吃虧啊!
    “應老師,對不起,剛剛隻是一時念起!我祝您長命百歲!長命百歲!”毛線不覺竟說出了口。
    “祝誰長命百歲?”杜雲看了眼後視鏡裏咕噥著的毛線,有些不解,這姑娘有些神經啊!
    “你媽!”毛線笑了下“她兒子待我這麽好,我理應感謝她!”
    杜雲愣了下,眼底生出幾分苦澀,這個話題,實在沒法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