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6章 遇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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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線杜雲!
    “人呢是外地人麽,你好好跟人說了!”有人笑道。
    “好!”壯漢瞅了木加一一眼,正色道“有一個人,拿著一本書(fu),端著一碗水(fu),坐在樹(fu)底下(ha),看著他的書(fu),端著他的水(fu),看一會兒書(fu),喝一口(fu),你說(fei)舒服(fufu)不(fufu)?”
    這不就是欺負人不懂山西方言麽!
    木加一怔住,看著旁邊大哥揶揄的眼神,心下了然,思索片刻,學著壯漢的語氣道,“大哥,您說,我該說fufu還是不fufu?”
    周圍人頓時笑成一片,壯漢不好意思地撓了下頭,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開玩笑了!”
    這次,他說的是山西普通話!木加一聽懂了!
    木加一趕緊點了根煙,雙手遞上“大哥,我是帶我媳婦到這兒尋根來著,沒成想給困這兒了,麻煩您給指個出路?”
    壯漢接過煙,猛地吸了一口,這才看向他“也是大槐樹底哈(下)的?”
    “嗯!”木加一連連點頭,問“大哥,以您的經驗,看我那車,能趟過這河麽?”
    “一看你就麽來過我們這!過河是一定能過得,時間早晚的問題,平常麽這大的水……隻要你技術麽問題,閉上眼也能摸過去,咬緊牙關,用力一蹬,卯著一口勁兒衝過去就是了!”
    他話沒說完,就被一圍觀的村民打斷了。
    “小夥子,你別聽他吹牛!”老漢瞥了他一眼,露出一顆孤零零的大門牙來“他打晌午就來了,咋不卯一口勁兒衝過去呢!”
    壯漢尷尬一笑,摸了下後腦勺“你這個老漢說話真是……盡戳人傷疤,俄惜命不行了!”
    “晌午?”木加一驚問“這雨下了有幾個鍾頭了?”
    “麽那長時間!就這一陣!”老漢擺擺手“這發水跟這下不下雨麽官司(關係)!哈(下)頭不下上頭下了麽!這水不就發了!”
    這一河段的地勢實在是太低了,發水是常有的事,附近村子裏的老百姓早就習以為常了,早上出門太陽掛得明晃晃的,也會打著短褲出去,說不準回來的時候就趕上發水了。
    “大爺,你們也要過河麽?”木加一掃了眼他們手裏的家夥什,有些疑惑,這還什麽工具都上了呀!
    老漢擺手,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過不去!回吧!”
    木加一怎麽都想不到,這顫顫巍巍的老漢和他身邊的這群村民不是來看熱鬧的——他們是來打撈東西的。這裏的人水性極好,發水對他們來說,倒沒有什麽不便,相反,還有意外收獲——一聽著那排山倒海的發水聲一來,大夥兒立馬放下手中的夥計,操著家夥什成群結隊地趕過來,在河岸集合,等著撈東西。
    團柏河的上段是關子牙河,再往上是勍香河,這水一路發下來,雞鴨豬牛、衣服鞋襪、木料、自行車、摩托車……可謂是吃的穿的用的,應有盡有,除此之外,有時候也會撈著人,有的死了,有的活了,但是,無論生死,對打撈者來說,都會有一筆不小的收入。
    遠的不說,這老漢家的小兒媳婦,就是他們爺幾個一起撈上來,當時就有人說不行了,得通知鄰村的人過來認人,他家小兒子上過幾年衛校,懂點急救常識,口對口吹了幾口氣,又把姑娘攔腰扛在肩上,跑了幾圈,把肚子裏的積水倒空,這麽地,人又活過來了,成就了一段姻緣。
    當然,生死這事對每個人來說都是公平的,有人貪玩,仗著自己水性好,噗通一聲紮進去,再也沒上來;有的人啥東西都沒撈著,還把自己個給搭進去了……對於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老山民來說,生生死死,都不是什麽稀奇的事,偶爾說起來,也像聽古一般,左耳進右耳出,頂多感歎一句“該著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河神喚你來了咋能不走了?待下回發水,還是照樣操起家夥什兒往外跑——白來的東西都撿不著,那還是人了麽!
    木加一最終還是打聽清楚了,現在的水勢跟先前那會兒比,小的根本就不值一提,過倒是可以過,怵頭的是後麵爬坡那一段,就這天氣,打滑是免不了的,真要
    一不留神,出溜到山下了,那連人帶車就一塊兒報銷了。
    本鄉本土的人都如此怵頭,木加一自然就更不用說了。
    這地方也是怪,所有的路都是盤山而行,像是從一棵老樹上伸出的長長枝丫,彎彎曲曲的,光是瞧一眼,這頭皮就發緊。
    木加一抬腕看了下時間,有小二十分鍾了,他估摸著毛線也該解決完自己的生理問題了,就返身往回走!
    他這一路上都在想著回去該怎麽跟毛線開口打招呼,她這人臉皮薄,一定尷尬死了,故而根本沒有注意到車裏沒人。
    “今兒怕是走不了了!”木加一故意沒看她,道“哎,你不知道前麵的車都堵在那兒了!”
    車廂裏很安靜,靜得可以聽到他喉結運作的動靜。
    木加一又加了一句“不過,你放心,我問過村裏人了,這河是季節性的,有雨水的時候才會這樣……我瞧著這雨也下不大了,估計一會兒就停了!”
    還是沒反應,木加一餘光偷偷地瞥了眼旁邊的副駕駛位,這一下,竟給他嚇出一身汗來……座位上沒有人,隻有他那件皮夾克搭在座位上,旁邊還壓著她的手機。
    “人呢?”
    木加一幾乎是在嘶吼,臉上一片灰敗。
    他該在外頭看著她的!這破地方,連條正經路都沒……木加一不敢往下想了,他渾身的血液都在往上衝,心卻一個勁兒地往下墜,兩股勢力在他身體裏交錯而行,木加一莫名打了個寒顫,一腳差點兒踏空,身子打了個晃兒,借著車身才穩住。
    “沒事,沒事,不會有事的……”木加一雙目赤紅,餘光瞥到路邊的泥腳印時,眼睛一下子放亮了,疾步奔向右側的玉米地!
    “毛線!毛線……”
    沙啞又急切地呼喚在山裏回蕩,一聲緊過一聲,是她熟悉的親切的聲音。
    “杜雲……”毛線用了很大的力,還是沒喊出聲來,疼痛席卷了她的整個身體,像一把重錘,在她身上不停地加力,碾壓。
    “我在做夢……”毛線的意識逐漸渙散,她知道她在做夢——在夢裏,她無數次看見杜雲,聽到他這樣喚她,時高時低,時怒時笑。
    “毛線……”熟悉的聲音,在她耳廓裏回蕩,遙遠又虛幻。
    有強光刺向她的眼睛,她動了下,試圖伸手擋上,她不想醒來……不想這個時候醒來,她還沒有看到杜雲的臉,她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他了。
    “毛線!”有人輕拍她的臉頰“醒醒!醒醒!”
    “杜雲!”毛線用盡全部的力氣,掙紮著打開一點眼縫,她想看看他,一眼就好!
    “我背著你,你要抱緊我,知道麽?”他將她抱起,緊靠著牆壁作支撐。
    “好……疼。”毛線聲音虛得厲害,眼前一片昏暗,天旋地轉。
    木加一麻利地扯掉襯衣,俯下身去,將她背起,又用襯衫袖子係成死扣綁在腰上。
    “一定要抱緊我!再摔下去,咱倆就得死這兒了,知道麽!”木加一將她兩隻胳膊抓過來,繞在脖子上,無奈毛線渾身綿軟,完全不吃力。木加一隻好解下腰帶,將她的兩隻手腕捆緊。
    “死……”毛線猛然一個激靈,思緒從昏天黑地的旋轉中剝離出來,清醒了兩分“杜雲,不要你死,你得好好活著,一輩子長著呢……”
    毛線甚至想抬手摸他一下,可這手臂似有千斤重,竟不能動彈……果然是在做夢,她緊緊貼著他的身子,嬰孩一般貪婪地吮吸著他身上獨有的溫暖的氣息,是極致的滿足的眩暈的令人窒息的幸福……
    唯有在夢裏,她才會這種主動,這般不管不顧地去親近他。
    “好!我們都好好活著!”
    木加一咬牙,用力往上一托,展開雙臂,撐住洞壁,借著口袋裏手機發出的光,摸著洞壁上之前施工留下的石台往上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