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4章 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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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線杜雲!
    第二日,是一個幹爽又冷冽的大晴天,太陽一寸一寸地爬升,驅散厚重的霧霾,穿過輕薄的雲層,透過幹枯的枝丫,斜打在窗格子上,堅硬的冰花一點點消融,稀釋,最後化作一道道淚溝,軟軟地趴在玻璃上,遠遠地瞧去,像是玻璃在哭泣。
    毛線的車子尚未停穩,一個自稱秦教授助理的姑娘在大門口候著,遠遠地朝她擺手。
    “毛主任,您早啊!我是給您通電話的小柳,柳垚!”姑娘伸手要幫毛線拎包,被她給婉拒了。
    “不沉!我自己拿就可以!”
    毛線有意放慢腳步,邊穿外套邊用餘光打量著眼前人,鮮少有人待她這般殷勤,這讓毛線下意識地生了警惕。
    “毛主任,這邊走!”
    毛線看過去,是校招待所的方向,她微微蹙眉,她都被調走兩個學期了,哪還來的主任一說,怕不是要捧殺她吧?
    “我叫毛線!”
    柳垚笑了下,沒有應聲,隻是將手臂朝前麵迎了迎,生怕毛線不去似的。
    “跟秦教授約的8點半是吧?”毛線抬腕看了下手表,道“時間還來得及,我先去趟教學樓,看看學生!”
    說著,掂了掂書包。
    “我陪您一塊兒去吧!”柳垚笑道“反正外邊也挺冷的!”
    毛線這就明白了,她的任務是,務必將她帶去招待所。
    這麽老遠地把她叫回來,不約辦公室約招待所?有點意思!
    毛線笑笑,算作默許。
    她在前麵走得很快,柳垚在後麵跟得很緊,毛線想起特工片裏那些被自己人監視軟禁的人,又笑了。
    “你要不方便的話,就在這兒等著,我上樓一趟,用不了幾分鍾就下來!咱倆在一樓門口匯合!”毛線瞥了眼她的細跟長靴,晃了晃手中的電話,意思是,可以電話聯係。
    “也好!”柳垚道,她這剛坐班車過來,還沒來得及換鞋,這靴子好看是好看,確是不適合走路,尤其不宜爬樓梯。
    毛線笑笑,扭頭上樓,她也穿著跟鞋,不過隻有三厘米的高度,不會把腳背拱得老高,感覺一直在踮著腳尖走路……
    杜雲說,高跟鞋的確會讓女人有種向上挺拔的感覺,但是,凡事過猶則不及,想象一下一個女人將腳背拉到幾乎與地麵垂直,是不是總給人一種重心不穩搖搖欲墜的感覺。
    他說,真正的美一定是由內及外的,遊刃有餘的,毫不費力的自然揮發,鞋跟會掉,容顏會老,皮囊會鬆,一切借助外力堆砌的精致都會坍塌,不是在浴室的鏡子裏,就是在光陰的隧道裏。
    “該死!”
    毛線攏了攏衣袖,心裏莫名有些發慌,當然,秦教授的邀約不至於讓她發慌,真正讓她發慌的是,在她一次又一次在心裏發狠決心要忘記杜雲之後,又一次一次地食言,破戒,這讓她難堪——毛線這心裏慌得厲害,為那個被她識破了的自己!
    不,也許是藏起來的自己!
    剛巧,頭一節有課,有一個班的學生都在,毛線喊了李美玲,給了她兩袋糖果,囑咐她一袋分給同學,一袋捎給另一個班的班長,又簡單問了同學們的情況。
    李美玲一一說了,看了看時間,又問“老師,你這次回來是不是不走了!還教我們嗎?”
    “不是!我就是回來辦事,看看你們!”
    毛線笑著幫她整理了窩在帽子裏的頭發,捱到上課鈴響時,突然伸手往她棉服口袋裏一塞,李美玲怔了下,趕緊伸手去掏“老師,我有錢……”
    “冬天黑得早,你晚上出去打工不太安全……要學會保護自己!”毛線按住她的手,道“再加把勁,老師相信你可以!學費的事你也不用操心,現在國家政策很好,有助學貸款,還有助學金……你就一門心思好好備考就是了!”
    李美玲的父親得了一種病,起
    先是吃不進去東西,排泄也困難,後來是全身無力,跑了好幾家醫院都查不出原因,最後省城的醫院出示了化驗結果,說是血液裏雜質太多,以後都不能幹重活了,這就意味著家裏要失去一個勞動力,也就沒了穩定的經濟來源。
    好在,李美玲是個獨立上進又積極樂觀的孩子,沒有因為這件事放棄繼續深造的打算,她跟毛線說,老師,我隻要一年,我隻要考上了,就一定能想辦法養活自己,家裏雖然沒有正經收入,可暫時也不會缺吃短喝,我媽不生病的話,還能捱過兩三年……
    她蹬著一輛破舊的自行車,穿梭於教室、教學樓以及外麵的家教輔導班,像一隻上足了勁兒的小馬達。
    毛線欣賞這樣的姑娘,一個年輕的姑娘需要錢,有很多條路可以走,不少人選擇了走捷徑,把年輕的資本,新鮮的統統變現……李美玲選擇了一條獨立自主的理性之路,對得起她的青春,以及用雙肩托襯著她的一雙父母!
    “老……”
    李美玲紅了眼眶,想說什麽又說不上來的樣子,毛線輕推了她一把“快去上課!”
    李美玲狠狠點頭,奔向教室,馬尾在背上跳躍。
    毛線收回視線,轉身去了辦公室,準備貢獻出最後一包糖果——她媽常說,食物可以拉近人的距離。毛線接受了,畢竟除此之外,她也找不出更合適的跟人搭訕的由頭。
    有人最先看到她,一聲驚呼,將眾人的目光拉到毛線身上——她身著一件橘粉色的羊絨大衣,內搭米色的襯衣以及珊瑚色半裙,上麵是手繡的山茶花,層次分明,色澤飽滿。在以重色係為主的北方,毛線這一身打扮,就是冬日裏的一抹暖陽啊!
    毛線從她們或驚詫或打探的眼神裏,截獲了一條信息她這些年在臉上的錢沒白花!
    “我回來了,過來看看你們!”毛線率先打招呼,大大方方地將糖果分給辦公室裏認識的不認識的人。
    有人起身跟她搭話,有人借著打招呼的當兒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
    如果說化妝品是女人最好的朋友,那麽,刮風的冬天就是女人最大的敵人,這一點,對於身在號稱“一年隻刮兩次風,一次刮半年”之哏都天津的女人來說,更是雪上加霜——任你塗抹粉刷得再光溜,一場風起,立馬現了原形,故而,冬天化妝這事,就成了現實版的生存和毀滅問題,不化吧,有礙觀瞻,化吧,萬一給風吹開了,一群妖魔鬼怪在臉上亂舞,就不隻是觀瞻的問題,怕是要鬧出人命吧!
    如此,再看毛線那張樸素的禁欲臉時,人們眼裏便有了內容,要說,這女人還得是底子好啊!
    瞧瞧人這臉,素是素了點,可這皮膚好的呦,不說吹彈可破吧,緊致白皙還是有的,讓風這麽一打,顴骨處微微泛出一點自然的紅暈,在光線下呈半透明狀,像一盅可口的果凍,惹得人心癢,再看她這疏眉淡目的,竟有一種別樣的雅致,瞧著分外親切!
    “果然是一白遮百醜啊!”
    有人暗歎一口氣,她再抹白一個色號的話,唇上的胡子印就更明顯了吧!
    “還得是瘦!這女人一瘦,精神氣就有了!”
    有人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杆,暗暗後悔放任了一個冬天的火鍋肚子。
    “要說這女人,有嘛想不開的非得結婚呢,瞧瞧人這過得多瀟灑!這婚姻絕對是女人的頭號殺手,再好的仙女擱柴米油鹽滾一圈也是一身味兒,再不仙的女人隻要離了婚姻的泥潭,也有一身仙女味兒!”
    有人眼羨,她若是穿著這身衣裳回家,先生定會叫她脫了送給女兒!不過話說回來,她才不會穿這種顏色的衣服呢,不耐髒又不經造還死不好搭,稍稍不慎,就會給人一種老黃瓜刷綠漆的錯覺!還是黑的比較實惠,藏青也行!她抻了抻脖子,待毛線轉身時,完整地記下了大衣的款式。
    幾個女教師各懷心事,倒是身邊的男教師有些疑惑,問毛線這趟回來,可是有什麽事?他邊說邊看了眼身邊的幾個老人,貌似沒聽說過又有什麽變動啊!
    毛線心裏一怔,看來她猜對了,這趟絕不是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