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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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洞推理短篇集!
很榮幸能收到本報的邀請,關於兩周前發生在雲台市的命案,我相信讀者們已經有所耳聞,這是一起殺人手段極其殘忍、場麵十分血腥的惡性案件,犯人的作案手法離奇詭異,算是雲台市前所未聞的離奇殺人案。我作為名偵探歇洛鏡的助手,掌握著案件的許多情報。因此我想借報社邀請我的機會,將整個案件從頭到尾敘述一遍。文中我將采用第一人稱的方式進行敘述,如果閱讀之後對案件有新的看法,請務必給我發郵件,我的郵箱會留在文中的末尾,歡迎各位讀者的來信。
我是井口街區的刑警,當天早上我受到委派,前往街區某酒店處理一件殺人案的現場。說起來也比較倒黴,今天是周日,又碰巧最近警署統一休年假,許多老刑警都正在外麵休假。而我則碰巧在家待著,一大早就接到了龍隊的電話,說什麽年輕人啊就不要貪圖休假好好地去工作,結果自己卻得意地在香港過瀟灑日子。
一想到這裏我就來氣,連早飯都沒顧著吃。警署有規定,在市內發生殺人案,負責刑警必須在一個小時內趕往現場,否則就會由上級克扣工資。才二十出頭的我算得上警署裏最年輕的刑警,連徽章都能拿得出來。不過也正因如此,我還沒有自己的車,每次出警要麽開警車要麽坐地鐵,從家裏出發的話很難及時趕到現場,因為這一點我挨了不少罵。
我一路小跑到地鐵站,與平常的案子不同,出了人命的案子實在不敢怠慢。我在井口地鐵站下車,剛出閘機時,發現了有趣的一幕。旁邊的保安辦公室的桌子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刀具,看到這一幕的我嚇了一跳。
“最近發生了什麽事嗎?”
出於職業習慣,我還是決定詢問一下。
“昨天是防暴宣傳日啊。”
“防暴宣傳日?”
“沒錯,進入地鐵之前,長度超過10厘米的刀具都要被扣留,否則無法乘坐地鐵。除了地鐵,隻要是人群聚集的地方都要進行安檢。你看,僅僅用了一天,就扣留了這麽多的刀具。”
地鐵保安強打著精神給我解釋,看起來是個值夜班的小哥,現在一定非常困吧。扣留的刀具各式各樣,最常見的就是軍刀、菜刀、以及長度超過10厘米的水果刀,當中也不乏實打實的管製刀具。
“怎樣的刀具才不會被扣留呢?”
“嗯大概是那種小size的水果刀吧,隻能用來切切蘋果的那種。”
起初我並沒有多在意,因為有工作要處理,便匆匆離開了。
雖說才到十一月份,細雨夾著陰風還是吹的人受不了,我捂緊著風衣走出了地鐵口。一大早就麵對著如此陰沉的天空,整座城市灰蒙蒙地,仿佛做足準備展開凶殺案的序幕。
我大學時愛好攝影,畢業後加入警署,因在簡曆表上填寫了“愛好攝影”一項,便被隊長以“發揮長處”為由,將拍攝取證一事推到我身上。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這個工作實在是累爆了,相機很重且不說,需要拍攝的證物也很多,一天下來至少要拍攝百來張照片,工作結束後感覺雙臂都要垮掉了。更別提在車禍現場中麵對被撞得支離破碎血肉模糊的屍體,還要強忍著巨大的惡心按下快門鍵,以及某些獵奇凶殺案中的無頭屍體和死者的殘肢,每每想起這些,我都會感到一陣反胃。
這個工作真是辛苦啊,希望今天不要出現那麽可怕的屍體,這是我作為一個拍攝者唯一的願望。
案發地點在井口中心的高端酒店,我走到酒店樓下,剛一進門就發現大堂掛著一個血淋淋的人頭。人頭上有一根細線,細線的另一端掛在天花板的吊燈上。
開幕雷擊。
麵對這種突然的刺激,我“哇”地一下叫出了聲。
不遠處一位穿著製服的大叔看見此景,慌慌張張地小跑過來。
“對不起對不起,嚇著您了嗎?這隻是一個裝飾品,請不要害怕。”
“我快被嚇死了。”
“其實我們酒店昨晚開了萬聖節arty,恰好這個人頭裝飾還沒來得及取下來,大清早的就給您這種驚嚇實在是不好意思。”
“萬聖節arty,聽起來好像挺有意思。”
昨天好像是萬聖節,我一點印象都沒有。話說我上一次過萬聖節是什麽時候呢,一年前?還是五年前?總之是學生時代的事情了。
“哈哈,其實就是個sy晚會啦。我們十二月會辦聖誕節派對,有興趣的話請務必過來參加。”
“不必了,光棍節派對可以叫我。”
我撂下一句話便徑直朝二樓走去。
警署裏的其他警察已經先到了,正準備拉開警戒線。我朝其中一個瘦高的警察打了招呼,出示了刑事科的工作證,便穿越警戒線直奔樓上。
犯罪現場在206號房,門口稀稀疏疏地站著幾個刑警,似乎正在交談。正麵對著我的陳中越刑警發現了我,便停止了交談,向我做了一個“過來”的手勢。我加快了步伐,穿過長長的鋪著紅黃地毯的走廊,右手扶著胸前的相機。
陳中越刑警表情十分凝重,他的表情實在是讓我嚇了一跳,我試圖用眼神向他傳達詢問,他搖頭,懷抱胸前的右手指了指房間內。
“你進去就知道了。不過,保險起見,你最好拿上這個。”
對方掏出一張白色且扁平的東西。
嘔吐袋。
“這是什麽意思,前輩?”
我苦笑道,雖說內心已經十分了解後續的發展。
“接下來的場麵可能會很刺激哦,新人。”
我跨入房內,眼前的事物讓我吃了一驚。
房間不大,隻有一張床,使用過的白色的被褥平整地鋪在床上,唯一的隔間隻有進門右手的洗手間。唯一的一扇玻璃窗正對著門,目前關閉著。同樣正對著門的還有一具癱在在椅子的屍體,看起來沒有處理過,是原本的犯罪現場。
死者‘坐’在門前的椅子上,麵部朝著正門方向,而身體卻是朝著桌子的方向。從外表看是個女性,上身正穿著白色的連衣裙,可惜在心髒處被大片的血跡所汙染,上衣的血液已經凝固,變成了紅黑色,仿佛一大塊膠體黏在死者的胸部。從傷口處流出的血液順著衣服流到地板上,椅腳處形成了一個小小的血泊。
屍體沒有臉,或者說,屍體的麵部被疑似鈍器的東西反複毆打,導致血肉模糊而分辨不清。一進門就能看見如此恐怖的臉部朝著我,無論是誰都會被嚇一跳吧。
臉部分辨不清,可能是無麵屍詭計,不過現在已經很少有人會用那種手法了。
更嚇人的地方,在死者的脖頸,她的脖頸似乎被砍斷過,然後被人使用黑色的針線縫合了起來。乍一看確實有“縫合頭部”的感覺,凶手是一個有惡趣味的殺人狂,將女性的頭部用刀砍下後又照原樣縫合回去。然而事實並不是這樣,我繞到另一邊,脖子的另外一側並沒有縫合或者受傷的痕跡。也就是說,屍體的脖子右側被殘忍切開並縫合,而另一側完好無損。縫合傷口的手法十分粗糙,像是暴力完工的作品。
死因似乎是被利刃刺穿心髒,刺穿死者心髒的凶器不知所向,我謹慎地穿越現場,舉起相機為屍體的不同角度拍攝,在此過程中,有一個值得注意的地方。死者的左手落在離屍體兩米遠的地上,殘肢的周圍有大量血液,似乎那邊才是作案的位置。屍體左手手腕的斷麵毛毛糙糙的,說明兩個問題
1犯人的切割手法不精。
2凶器不夠鋒利,不可能是砍刀或者斧頭之類的管製刀具。
造成這一切的的凶器不知所向,我謹慎地穿越現場,舉起相機為屍體的不同角度拍攝,在此過程中,有一個值得注意的地方。連衣裙上的血跡十分不自然,胸口的血液凝固成一片,而更低的位置,比如腰部和裙擺處,也分布著少量血液。這些位置的血液不是飛濺上去的,看起來更像是人為的塗抹。順著視線往下移,腿上的絲襪幾乎沒有血跡,因為這個位置比較尷尬,我不好意思舉起相機拍攝。簡單地觀察後,發現絲襪完好無損,沒有一點勾絲,如同穿上新內褲迎接新年一樣幹淨清爽。
還有一點值得注意的是,死者身材十分苗條,腳踝也很細,而腳上的黑色運動鞋對於死者的身材來說似乎太大了,一眼就能看出是雙不合腳的鞋子。
“你在看什麽?”陳中越不知何時走了進來。
“沒什麽,隻是她的鞋子,你不覺得奇怪嗎?”
我仍然覺得這雙鞋子和死者的穿著格格不入。
“運動鞋究竟能不能搭配黑絲襪。你想問的其實是這個吧?”
“太大了。”
“什麽?”
陳中越提高了聲調。
“鞋子太大了,估計是個意外。”
我又想起那個被切斷的脖頸,刺穿心髒和切斷脖頸究竟哪個在前,哪個在後。在偵探小說中,凶手往往老奸巨猾,憑借超高的智慧在犯罪現場留下偽證,目的是引誘偵探和警察往錯誤的方向推理。然而跳脫出小說中設置的情節,在現實犯罪中製造偽證是十分困難的。凶手難以預測偵探的判斷,再聰明的罪犯留下的偽證也未必會引導警方進行錯誤的推理,而會留下更多的線索反過來暴露自己。
犯人為什麽要做出這種多餘的舉動,把傷口縫合的必要性在哪?
“雖然是一具破破爛爛的屍體,但我們已經查處死者的身份了。劉月芸,女性,23歲,未婚,職業不明,於昨天入住這家酒店,大致情況就是這樣。”
“嗯,是一起十分殘忍的凶殺案。”
“犯人在砍下屍體的左手後並沒有取走,而是原封不動地放在地上,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的行徑啊。”
“會不會是忘了取走。”
“怎麽會呢,假設凶手是個對女性的手掌有異常興趣的家夥,殺人肯定是奔著這個目的來的,這種‘人體收藏家’怎麽會把戰利品遺落在現場呢?”
中越的話聽著讓我犯惡心,配合上現場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我幾乎要把隔夜飯都吐出來了。我趕緊打斷這個話題,轉而對房間的其他地方進行取證。
一米長的雙開玻璃窗,緊鎖,沒有灰塵和指紋。死者的手提包掉在地上,錢包、口紅、其他雜七雜八的(我分不出來這些是什麽)化妝品散落在提包周圍。其中還包括一樣值得注意的物品——粘血的小鐵錘。
“看起來像是一個工具。”
我觀察著鐵錘,喃喃說道。
“不要碰那個,那是唯一一個遺留在現場的凶器。”
我的視線移到旁邊的床上,白色的被子十分平整,看起來沒有被翻開過,上麵散落著一套女性的內衣褲。
居然還是情趣款的,有點吃驚。
這種東西,為什麽會在床上,難道說
其實剛剛觀察屍體的時候就覺得很奇怪了。
“沒錯,我知道身為男人的你此時此刻正在想些什麽。”陳中越神出鬼沒。
“搞什麽,原來你們已經徹底調查過了?”
“沒錯,在偵探到來之前,已經徹底調查過了,連這種程度都調查了。”
他指了指床上的內衣,露出無奈的笑容。
“死者穿著連褲襪,卻脫掉了內衣褲,會不會是”
“不是的不是的,隻是很普通的連褲襪而已。”
對方急忙擺擺手,打斷了我不切實際的想象。
“那樣不是很奇怪嗎,究竟有哪個奇怪的人會這麽穿啊?”
“確實,如果犯人是脫光死者衣物再進行凶殺,且不論給屍體穿衣服的操作,就單論穿絲襪這一點,完全就是多此一舉啊。”
“有可能是給屍體穿衣服的情況嗎?”我開始迷惑。
“有,其實剛剛你沒發現,連褲襪並不是穿好的。因為可能會有點不尊重死者,所以我就不給你展示了。實際情況是,連褲襪隻拉到了大概大腿根的位置,大腿根往上的部位是裸露的。”
聽中越這麽說,我又重新觀察屍體。連衣裙的裙擺不長,有相當一部分裹著絲襪的大腿暴露在外麵,而大腿根往上的位置由於被裙擺遮擋,完全看不出裸露的部分。
“請問,我可以看看嗎?”
我仍然想一探究竟。
“請便吧。”
中越說完便背過身去,可能是覺得這種行為比較尷尬吧。
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捏住裙擺的一角,慢慢往胯的位置拖動。絲襪剩餘的部分堆積在大腿根部,看起來就像絲襪脫到一半的程度,難道死者是在脫絲襪的途中慘遭毒手的嗎?再繼續往下看,白皙的大腿緩緩浮現,再往下看
我收手了,了解到這種地步已經足夠。
“果然令人不忍直視。”
視線從不該看的地方轉移到地上,在椅子腿旁邊,散落著大量剪成碎片的黑色物質。
應該是頭發吧。
“中越,這些是死者頭發嗎?”我問中越。
“應該是的,屍體的發梢有被剪過的樣子。”
“給屍體理發?這個案子越來越奇怪了。”
我繼續在房間中自由走動,觀察一些看似有價值的線索。
縫合傷口所使用的針線散落在地毯上,針的一端帶著血跡。
“這些針線是從哪來的?”
“酒店房間自帶的,這種高端的酒店居然連醫療箱都配備了。”
在另一張桌子上,放著一盤沒吃完的咖喱牛肉套餐。
“這個套餐也是酒店配送的嗎?”
“我想應該是的,過一會你就知道了。”
很快,從外麵進來一個身著製服的小夥子,看著屋內的屍體瑟瑟發抖。
“別害怕,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們吧”
陳中越試圖安撫小夥的情緒。
“是這樣的,警察先生。我負責過這個房間的晚餐配送,最後一次見到她的時間點,我想,大約是在是在昨晚的19點之後,但不會超過19點10分。”
“她還活著嗎?”
“她還活著,並且對我說了一聲謝謝。”
“房間裏有其他人嗎?”
“這個我不清楚,看不到房間裏的情況。”
“有什麽能證明你送餐前以及送餐後的行動。”
“每份套餐都帶有小票,小票是晚餐製作完成後立即打印出來的。我的同事可以為我作證,我在小票打印完畢後立刻開始送餐,並很快返回了後廚。”
陳中越用眼神示意我,我拿起放在餐具之間的小票,票據上清楚地寫著打印時間。
“19點07分。”
“從後廚運送過來,起碼有3分鍾的時間。很好,你還有沒有什麽印象深刻的地方。”
“這種工作我一天要跑幾十趟,是在說不上有什麽印象深刻的地方。”
“很好,辛苦你了,回去工作吧。”
陳中越拍了拍他的肩,露出讚許的眼神。然而小夥還留在原地,支支吾吾地想說些什麽。
“硬要說的話,說起來有點難為情,她當時穿著一套很性感的內衣,我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穿著內衣來取餐的女性客人雖然並不少見,但像她這樣的美人,無論是誰都有那一麽一瞬間被勾走了魂吧。”
我將月芸與這樁獵奇的殺人案件緊密聯係到一塊,竟沒有注意到她原本是個美人,雖然臉被毀得血肉模糊,但多多少少也能從身材看到一點。
陳中越又一次用眼神示意我,我迅速地從口袋中取出手套戴上,將床上的內衣拿起。
“你看到的,是這一套嗎?”
“我對女人的胸罩款式並不了解,單從顏色上來看,應該是的。”
小夥走後,我感到有些疲憊,刺鼻的血腥味充斥著我的鼻腔,在犯罪現場待的時間太長了。
“對了,還有一個重要的情報沒有告訴你。”
“請說吧,不過我可能支撐不了多久。”
頭好暈,屍體、血液、殘肢,我的世界天昏地轉。
“死者的腹部被燒了一個大洞,我懷疑是濃硫酸之類的化學藥品。”
“被燒了大洞?情況如何?”
“胃和腸子都被燒壞了,從外麵看,她的腹部簡直就像一團紅與黑的混合物。我知道這讓人難以接受,但也請你”
我明白他的意思,這種事無論如何都得有人去做。
“請你搭個手。”
陳中越幫忙將屍體的裙擺撩起,那一瞬間,一股刺鼻的惡臭撲麵而來,令我幾乎暈倒。
蛋白質燒焦的氣味與屍體腐敗的氣體混合起來,應該不止於此,聽說人死後腹部會產生一種難以言喻的惡臭氣體,就連十層的口罩都抵擋不住。
腹部的情況非常糟糕,傷口周圍的皮膚黑糊糊的,透過傷口能隱約看見粘成一團的腸子,胃則隻剩下半個,另外一半與血液一同成為了紅黑色的不可名狀物體。忍著惡心拍完照片,我緩緩站起,頓時眼前的世界開始變得昏暗。
低血糖。
看來不吃早餐也會有弊端的。
隨著低血糖帶來的目眩,一股衝擊力幾乎要從胃溢出,我扶著牆,從口袋中掏出嘔吐袋。沒時間了,我粗暴地撕開袋子,往袋子內瘋狂噴射綠色液體。
“哎呀哎呀,不要在現場做這種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