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三年後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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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腦洞推理短篇集!
    氣溫逐漸轉涼,眼看著馬上就要下起雪來了,我裹著一件薄外套走在大街上,戴著棉質手套,拚命咬著牙承受這初冬寒意。我拐入一條小巷,從小巷子裏穿出來,便到了本市最大的商業街。我的目的地是在全國有相當影響力的憋字書店,今天憋字書店有一場推理小說的簽售會,連從來不看推理小說的我都想一股腦地去湊湊熱鬧。
    會場的人真的相當多,排隊都能排到大馬路上,看來這家夥的推理小說寫的還挺有名氣的。我看了一眼書店門口的橫幅,橫幅上寫著“推理作家qs·王子新書《紅色流星》簽售會”。關於《紅色流星》這本書,我大概知道其中的一些內容一個純情少年,某天意外地發現數年前遭受謀殺的女友“複生”。神秘的分屍案件,案發現場天空中的紅色流星,死而複生的女友,等等謎團都成為了這本推理小說的噱頭。而我卻不以為然,以全書最大的噱頭“複生”來說,一定是變成鬼魂之類的,要麽類似電影《禁閉島》靠精神病解釋一切的俗套小說。
    盡管我對簽售的書興趣不大,但想見的人還是要見一麵的。
    大紅大紫的推理新秀qs·王子,本名圓周。
    簽售會結束後,我們相約於三年前的那家有包間的咖啡屋,三年過去店內的裝潢依然沒有變化,唯一變化的是包間內多出了電視機和遊戲機,價格也提升了。閑聊中,我了解到圓周從警署辭職後的辛酸過往居住在破舊的出租屋內,每天沒日沒夜地麵對電腦屏幕,敲打鍵盤的手很少停過。——如此拚命的生活,仍舊無法給他帶來任何轉機,因為他在參加的第一年推理大賞中落選了。
    “那次落選之後呢,我的創作之心就開始動搖了,一個新人作家隻有抓住在大賞中獲得優勝的機會才能出道,否則隻能一輩子為不知名的雜誌社寫地攤文學。”圓周摸了摸鼻子。
    “真是佩服你啊。”
    “我的儲蓄已經無法支撐我參加第二年的大賞,那時隻好一邊到工地打工一邊抽空寫小說。每天在工地承受風吹日曬的煎熬,回到家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撲在床上,完全沒有寫小說的精力,對於小說的構思也在日複一日的體力勞動中消磨殆盡了。”
    “這樣的人生也能爬的出頭嗎,所以你的轉機在哪?”我不解地問。
    “當時的我已經絲毫沒有了成為推理小說作家的雄心壯誌,成為了每日思考著如何能搬更多磚的工具人。我不再動腦,不再醉心於研究密室布局,不再思考著設計驚世駭俗的詭計。我成為了一具行屍走肉,搬磚隻為了活在世上,別無所求。某天我搬磚搬到晚上九點,拿著一天1000塊磚的300元工資回到了住處。和往常一樣,我一進門便不顧身上的汗臭直接撲倒在床上。可能是過於勞累,我竟然直接睡著了。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中我打了一輛滴滴,和我一起拚車的少女,正是我高中時代的女友,而她早在十幾年前就被人謀殺了。當看清她的臉時,我立刻意識到這是夢境,畢竟再怎麽說人也是不能死而複生的。然而人一旦意識到自己處於夢境之中,大腦就會強製將自己的意識從夢境當中抽離,我拚命地違抗大腦的意願,哪怕再多一分鍾,我也要留在夢境中,去詢問她真實的原因,找到這一謎題背後的詭計。”
    “所以你找到了,在夢境中?”
    “沒錯,我看穿了一切,詭計的每一個細節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仿佛複生的女友就站在我麵前一樣。醒來時已經是早晨,我從床上一躍而起,工地的工作已被我拋在腦後。我坐在椅子上,麻利地打開office ord,用顫抖的食指點擊‘創建空白文檔’,把我在夢境中的所見所聞所感一股腦地輸入進去。也許這個夢是神明給我的啟示,讓我輕鬆摘下了推理大賞的桂冠。”
    “真是傳奇的人生啊,我這裏的生活倒是平平無奇,殺害小茜的凶手,現在還沒有抓住。”
    “是嗎,那還真是遺憾。”
    圓周一如既往地端著熱可可,目光落在了電視機旁的s4遊戲機上麵。
    “光聊天多沒意思啊,打會遊戲怎麽樣?”圓周提議。
    “哎呀,我打遊戲不厲害的,不過聽了你那麽沉重的經曆,確實需要遊戲來緩和一下氣氛。”
    “那麽,就玩這個吧。”
    圓周順手從裝滿遊戲盤的盒子中抽出一張,遊戲盤盒上印著標題《隻狼影逝二度》,看起來是個讓人受苦的動作遊戲。將遊戲碟從盤盒中拿出,放入s4的光驅內,遊戲就開始了。玩家在序章需要麵對一個強大的boss,遊戲中的主角遇到這個boss時顯得十分弱小,一個不留神左臂就已經被對方揮刀砍下。
    “劇情殺啊,有意思。”圓周笑著說道。
    劇情殺指的是在遊戲中主角必定會戰敗的設定,在劇情殺之後遊戲進入了正篇,主角獲得了一隻能裝備各種忍具的義手,這隻代替主角失去的左手的義手叫做忍義手。遊戲隻不過才進行半個小時,圓周操控的主角就已經死了二十多次,屏幕上紅色的“死”字仿佛是在對玩家無情的嘲弄。
    “看起來挺有意思的,我想試試。”我難得有了打遊戲的興致。
    這個遊戲的難度真的超乎我的想象,我居然連續五次沒有擊中對方而被砍死。此時圓周在身旁提醒我
    “用忍義手啊,浩宏。”
    可是忍義手真的很難發揮作用,在我一頓亂按之後,屏幕上赫然出現“死”字。
    “你的忍義手玩的還不錯嘛。”
    這個家夥,到底在說什麽?
    糟糕,因為分心,我已經是第十次被一個普通的武士大將砍死了,而我未曾碰到他一下。
    “誒?果然是因為忍義手不好用嗎,原來如此啊。”
    我的心砰砰直跳,可能是又要挑戰一次武士大將,內心過於緊張導致的吧。
    一定是這樣的。
    我越是想去證明自己,就有越多的“死”字出現在屏幕上,我開始後悔挑戰這個遊戲,汗液順著下巴滴在了褲子上,滴在了手柄上,白色的汗液滲入s4手柄白色的橡膠套,不一會兒便看不出來異樣了。
    圓周突然用冰冷的語氣說出一句話,讓我的心態徹底崩潰
    “浩宏你為什麽不防禦?”
    我做不到。
    我拚命地想去防禦,但是我做不到,我左肢上的義手根本無法完成這麽精密的操作,我放下手柄,緩緩地轉向他。
    “你是故意的吧?”
    是時候卸下所有的偽裝,當麵質問他了。
    “浩宏,你的本名真的就叫浩宏嗎?”圓周眯起眼睛。
    “那當然,從小到大未曾變過。”
    “真有你的風格啊。”
    這個人到底想說什麽?
    圓周關閉遊戲機,返回座位與我相對而坐。
    “原來如此,小茜的哥哥,本名就叫浩宏啊。”圓周以銳利的眼神打量著我。
    事到如今,還是被揭穿了。
    “你是怎麽發現的?”我試探著問。
    “先有過程,後有結論。我把我的推理告訴你,你隻需要告訴我是否正確就行。”
    “請說。”
    圓周深吸了一口氣,便開始了長長的推理
    “是從我第一次發現你並不喜歡推理小說的時候開始,在葉被害案中,你提前至少二十分鍾到達搞憋中學,目的是取走先前存放在音樂教室櫃子內的屍體。案發後的兩年中我不停地在調查,當我了解兵和傑哥是相當要好的朋友時,真相便柳暗花明了。你當時沒有預測到的事情是,存放在櫃子裏的傑哥的屍體,早些時候已經被兵轉移到了家中。你換上黑色套裝,以取走屍體的目的闖入音樂教室,用自備的鑰匙打開門鎖,一進門便朝著櫃子奔去,然而櫃子裏空空如也,這時你聽到門外傳來女高中生的聲音。”
    “呐,你覺不覺得,我們這樣很像忍者啊?”
    “你意識到如果這個時候不藏起來身份就會暴露,你躲進了櫃子裏,打聽著外麵的動靜。櫃子裏的你,一定十分後悔沒有鎖門吧,兩個天真的女高中生就這麽闖進了殺人犯的領域,旁若無人地彈起了鋼琴,那段時間一定十分煎熬吧?好巧不巧的是,葉打開櫃子,一個渾身穿著黑色套裝酷似殺人犯的家夥暴露在兩個女高中生的麵前。你決定先打暈離門口最近的小茜,然後反鎖上門,之後劇情的發展如我先前推理的一樣。怪不得你當時表現的如此活躍,原來是你早已知道真相,打算故意把我往錯誤的方向引導罷了。”
    “你的推理大體正確,與之前的版本不同的地方是,葉在吞食鑰匙的時候卡住了,她想伸手將鑰匙往喉嚨裏麵推,結果被我阻撓了。”我望著天花板,回憶起往事。
    “所以你就把她的手砍斷了對吧,難能可貴的是當時葉仍存在一絲求生的希望,她拚命地想打開窗戶,最終還是失血過多倒下了。你先用葉的手機裝載變聲器撥打匿名的報警電話,接收到報警後我把情況轉述給你。你斬斷葉的頭顱,取出鑰匙,把頭塞進琴凳的空槽,最後帶著兵返回車上,裝好屍體後假裝剛剛到達對吧?”
    “一點兒錯誤也沒有,不愧是推理作家的才能啊。不過,斬首的理由你應該沒有想清楚,我砍掉葉的頭顱隻不過為了好玩罷了。在殺死葉後,我在小茜的身上找到了另外一把鑰匙,所以說我為了獲得鑰匙而斬下頭顱的說法是錯誤的,jt for fun。明白嗎?”
    我看著一臉驚愕的圓周,心中倍感愉悅。
    “砍掉頭顱也好,切掉手掌也好,一定存在著不得不去做的理由。”
    這句話當然也是騙他的,這個容易利用的家夥隻要稍微施加誘導,就會立馬朝錯誤的方向跑偏。
    “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你,為什麽要把頭顱塞到琴凳中去。”圓周恢複了剛毅的神情。
    “我本來是沒那個打算的,把頭放進去,隻不過是因為我從裏麵拿出了某個東西。”
    “和拿出某個東西有什麽關係?”
    “琴凳裏麵的東西拿出來了,琴凳不就空了嗎?一個琴凳裏麵塞著一顆頭,任誰都會覺得凶手在犯案之後把頭塞進了‘某個隱秘的空隙’裏麵,而不會去在意這個空隙裏麵本來有什麽東西。”
    “所以,是什麽東西?”
    “是錄音機,那個都市傳說就是這麽來的,音樂教室的鋼琴會自動彈奏的傳聞。”
    “為了收集‘零部件’而殺戮成性的惡魔,現在就在我麵前,兵一看到你的臉,應該就會直接揭露你吧?”
    “可惜,我沒有和兵打過照麵,隻和他在暗中聯絡——贈予他所需的‘原材料’。其實我還蠻喜歡傑哥這個人的,我把傑哥玩偶送給小茜後的隔天,她上吊自盡了。那具傑哥玩偶便是小茜在這世上留給我最後的回憶,同樣也是傑哥留給兵最後的回憶。最後那唯一的一次見麵,他認出了我。我害怕他將一切都揭發出去,我們兩個廝打起來,最終我成功將他擊暈。幸虧在場的其他人都在廁所裏麵,我才得以撒下彌天大謊。”
    圓周聽完,往椅背上一靠,擺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這就是整個事件抽繭剝絲之後剩下的不可思議的真相啊,我曾一度被‘兵和小茜是兄妹’這種先入為主的觀念所迷惑,後來才意識到手記中的兵和“哥哥”是不同的兩個人。事到如今,你準備自首嗎?”
    麵對圓周的質問,我重新打開了s4遊戲機,盯著屏幕上的《隻狼影逝二度》。
    “等我通關這個遊戲,就出去自首。”
    “好。”
    漫長的等待開始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