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秦國的相國衛鞅聽說了龐涓的死訊，他對孝公說：“秦國和魏國是相鄰的國家，對於秦國來說，魏國就像是心中的疾病，不是魏國吞並秦國，就是秦國吞並魏國，兩者不能共存。現在魏國已經被齊國大敗，各國諸侯都背叛了魏國，我們可以趁這個機會攻打魏國，魏國肯定無法抵擋，隻能向東遷移。然後秦國就可以占據黃河和華山的險要地勢，向東控製各國諸侯，這是成就帝王之業的好時機！”孝公覺得這個建議很好，於是任命衛鞅為大將，公子少官為副將，率領五萬大軍攻打魏國。大軍從鹹陽出發，向東進發，警報已經傳到了西河。西河的守臣朱倉連續三次發出緊急文書求援。魏惠王召集群臣，商議如何應對秦軍的進攻。公子卬說：“衛鞅以前在魏國的時候，和我關係很好，我曾經向大王推薦過他，但大王沒有聽從我的建議。現在我願意領兵前去，先與他談判和解。如果他不同意，那麽我們再堅守城池，向韓、趙兩國求援。”群臣都讚同他的建議。魏惠王立即任命公子卬為大將，也率領五萬大軍去救援西河，並在吳城駐紮。吳城是吳起防守西河時所建的，用來抵擋秦軍，城池非常堅固。公子卬正準備寫信，派人去秦軍營地找衛鞅談判，希望他停止進攻。守城的將士報告說：“現在有秦相國的使者送來書信，已經在城外。”公子卬命令將書信縋上城牆，拆開查看。信中寫道：“衛鞅以前和公子卬關係非常好，如同兄弟。現在我們各自效忠於自己的國家，成為兩國的將領，怎麽忍心讓士兵互相廝殺，讓百姓遭受戰禍呢？我想和公子卬約定，各自撤回軍隊，解除武裝，穿著平日的衣服，在玉泉山相會，暢飲一番，然後罷兵，以免讓兩國的百姓遭受戰禍。這樣，千年之後，人們還會稱讚我們兩人的友情，如同管仲和鮑叔牙一樣。如果公子卬同意，請告訴我具體的日期！”

    公子卬讀完後非常高興地說：“我的想法正是如此。”於是他熱情地款待了使者，並給相國回了一封信說：“相國您還記得我們過去的交情，您提到了齊桓公的故事，用衣裳交換兵車，安定了秦、魏兩國的百姓，彰顯了管仲和鮑叔牙的友誼，這正是我的願望。在三天之內，我會按照相國的指示行動，不敢不聽您的命令。”

    衛鞅收到回信後非常高興地說：“我的計劃成功了！”他又派人進城約定了日期，說：“秦軍的前營已經撤離，先行回撤的部隊已經出發，隻等待會見元帥後，便拔營全部離開。”同時，他又贈送旱藕和麝香說：“這兩種物品都是秦地產的，旱藕對人有益，麝香可以驅邪，這些都是為了表達我們過去的友情，希望我們永遠保持友好關係。”公子卬認為衛鞅對他很關心，更加相信衛鞅沒有別的意圖，於是回信感謝他。衛鞅假傳軍令，讓前營全部撤離，讓公子少官率領部隊先行。然後他暗中布置，讓部隊一路上隻說是去打獵找食物，在狐岐山、白雀山等地方，布置了四處的伏兵。約定的時間是那天午時末到未時初，魏軍到達玉泉山下，隻要聽到山上放炮的聲音，就一齊衝上去，把魏軍全部抓住，不允許有一個人漏網。

    到約定的那天，一大早，衛鞅就派人進城報告，說：“相國已經提前去玉泉山等待，同行的隊伍不超過三百人。”公子卬非常相信這個消息，他也準備了一輛裝滿酒食的車，還有一部樂工，乘車去赴約，人數和衛鞅的相當。衛鞅在山下迎接他。看到對方的人數很少，而且沒有攜帶軍器，公子卬心裏沒有任何懷疑。兩人見麵後，互相敘說了過去的交情，還談到了今天的和解之意。魏國的隨從們，看到這樣的場麵都非常高興。兩邊都擺好了酒席，由於公子卬是東道主，所以他先給衛鞅敬酒。敬了三次酒，奏了三次樂。當衛鞅讓軍吏報告時間的時候，他下令撤掉魏國的酒席，換上秦國的酒菜。兩個侍酒的人，都是秦國有名的勇士，一個叫烏獲，他能舉起千鈞重的東西。另一個叫任鄙，他能空手格鬥虎豹。衛鞅剛敬完第一杯酒，正準備勸酒的時候，他看了看左右的人，就示意山頂上放炮，山下也同時放炮，聲音震天動地。公子卬大驚失色地說：“這些炮是從哪裏來的？相國是不是欺騙我？”衛鞅笑著說：“暫時欺騙一次，還請原諒！”公子卬心裏非常慌亂，想要逃跑。但是他被烏獲緊緊抓住，動彈不得。任鄙則指揮左右的人抓人。公子少官帶領士兵，把所有的車馬和人都抓住了，沒有漏掉一個。衛鞅下令把公子卬送上囚車，先送回秦國報捷。然後，衛鞅把抓到的公子卬的隨從們，解開他們的束縛，賞給他們酒喝以安定他們受驚的心情。他還讓他們乘坐原來的車馬，並告訴他們：“隻說主帥去赴宴回來了。騙開城門，會有重賞；如果不從，就立即斬首！”這些隨從都是年輕人，他們都怕死，所以都答應了。衛鞅讓烏獲假裝成公子卬坐在車裏，任鄙假裝成護送的使臣，單車跟在後麵。城上的人認出這是自己國家的人，於是立刻打開了城門。那兩名勇將一起發動攻擊，一拳一腳就把城門打碎，使得城門無法關閉。前麵的士兵都被打倒。與此同時，衛鞅親自率領大軍，像飛一樣快速趕到。城中的軍隊和百姓四處逃竄，衛鞅放任士兵亂殺一通，然後占領了吳城。朱倉得知主帥被俘，覺得西河難以防守，於是放棄城池逃走。衛鞅帶領大軍長驅直入，直逼安邑。惠王非常害怕，於是派大夫龍賈去秦軍那裏求和。衛鞅說：“魏王不能任用我，所以我才來秦國謀事。承蒙秦王厚待，任命我為卿相，享受豐厚的俸祿。現在秦王又將兵權交給我，如果不能消滅魏國，那就有負重托了。”龍賈說：“我聽說優秀的鳥兒會懷念舊林，忠誠的臣子會懷念故主。魏王雖然不能任用您，但那是您的祖國，您怎麽能無動於衷呢？”衛鞅沉思了半天，對龍賈說：“如果你想讓我撤軍，除非魏國把河西的土地全部割讓給秦國才行。”龍賈隻能答應，回去向惠王報告。惠王同意了龍賈的建議，讓龍賈帶著河西的地圖去向秦軍求和。衛鞅根據地圖接收了土地，取得了勝利後返回。公子卬於是向秦國投降。魏惠王認為安邑離秦國太近，難以防守，於是遷都到大梁。從此，魏國被稱為梁國。

    秦孝公讚揚衛鞅的功勞，封他為列侯。以前從魏國奪取的商、於等十五個城邑，作為衛鞅的封地，稱為商君。這就是後世稱他為商鞅的原因。衛鞅謝恩後回到家中，對家臣說：“我作為衛國的庶出公子，帶著策略歸附秦國，為秦國進行改革，使它變得富有和強大。現在我又得到了魏國的七百裏土地，封了十五個城市，作為一個大丈夫，我的誌向可以說是達到了頂點。”賓客們都齊聲向他祝賀。這時有一個士人怒氣衝衝地走上前來說：“眾人的恭維，不如一個人的直言。你們這些人在商君門下，怎麽能夠阿諛奉承，陷害主人呢？”大家一看，原來是上客趙良。衛鞅說：“先生批評眾人的阿諛，那請問我治理秦國的方法和五羖大夫相比，誰更勝一籌呢？”趙良說：“五羖大夫在穆公時擔任相國，三次使晉國君主屈服，吞並了二十個國家，使秦國君主成為西戎的霸主。他自己的生活卻非常簡樸，夏天不張蓋，勞累時不坐車。他去世那天，百姓痛哭流涕，就像失去了自己的父母。而你在秦國擔任相國已經八年了，雖然法律得到了執行，但刑罰太過嚴酷，百姓隻看到你的威嚴，卻看不到你的恩德，隻知道追求利益，而不知道道義。世子對你懲罰他的師傅感到憤怒，怨恨深入骨髓。民間的父兄子弟，心中也早已積滿了對你的怨氣。一旦秦國的君主去世，你的處境就會像早晨的露水一樣危險。你還能貪圖商、於的富貴，而自誇是大丈夫嗎？為什麽不推薦賢人替代自己？辭去官職，放棄俸祿，回到鄉下耕種，也許還能保全自己的性命。”商鞅聽後沉默不語，麵露不悅之色。

    五個月後，秦孝公生病去世。群臣擁立世子駟即位，這就是惠文公。商鞅自認為是先朝的老臣，所以出入時態度傲慢。公子虔當初被商鞅割鼻，一直懷恨在心，想找機會報複。到這時，他和公孫賈一起向惠文公進讒說：“臣聽說大臣權勢太重，國家就會危險；左右的人權勢太重，君主就會危險。商鞅製定法律治理秦國，雖然秦國得到了治理，但婦女和孩子們，都在談論商鞅的法令，而不是談論秦國的法令。現在他又被封了十五個城邑，權勢更大，恐怕他將來會謀反。”惠文公說：“我也早就恨這個家夥了！但因為他是先王的大臣，而且罪行還沒有暴露，所以我一直容忍他。”於是，惠文公派遣使者收回了商鞅的相印，讓他退回商、於。商鞅辭別朝廷，帶著車馬離開都城，儀仗隊伍依然龐大，甚至比一些諸侯國還要盛大。百官們送行，朝廷的官署卻空空如也。公子虔和公孫賈密告惠文公，說：“商君並沒有悔過和懊悔的心，他越權仿效王者的禮儀和製度，如果讓他回到商、於，必然會謀叛。”甘龍、杜摯也證實了這個事情。惠文公大怒，立刻命令公孫賈帶領三千武士，去追趕商鞅，並將他的首級帶回來。公孫賈領命離開朝廷。當時的百姓都在街頭巷尾抱怨商鞅。一聽說公孫賈帶領軍隊去追趕，挽起袖子，跟著一起去的，何止數千人。

    商鞅的車隊剛出城一百多裏，突然聽到後麵喊聲震天，派人去打聽，回報說：“朝廷派兵追趕。”商鞅大驚，知道新王惠文公對他發難，恐怕難以幸免，於是急忙脫下官服，下車裝扮成士兵，開始逃亡。商鞅逃到函關時，天色已晚，便去旅店投宿。店主要求他出示身份證明，商鞅說沒有。店主說：“商鞅的法令規定，不能收留沒有身份證明的人，違反者要一並處斬！我不敢留你。”商鞅歎息道：“我製定的這個法令，竟然害了自己。”於是他連夜趕路，偷偷地出了函關，直奔魏國。然而魏惠王因為商鞅誘騙並俘虜了公子卬，奪取了河西之地，所以想要逮捕商鞅並把他獻給秦國。商鞅又逃回商、於，準備起兵攻打秦國，但被公孫賈追上並捆綁回來。惠文公列舉他的罪行，下令將商鞅押到市場，五馬分屍。百姓爭相搶食他的肉，很快就被搶光了。於是惠文公滅絕了他的家族。商鞅變法使得秦國富強，如今卻遭受車裂之禍，這難道不是過於嚴酷的報應嗎？這是周顯王三十一年的事。髯翁有首詩這樣說：“商於封邑未經年，五路分屍亦可憐！慘刻從來凶報至，勸君熟讀《省刑》篇。”

    自從商鞅死後，百姓在道路上載歌載舞，感到如釋重負。六國聽聞此事，也都相互慶祝。甘龍和杜摯先前被革職，現在都恢複了原職，並任命公孫衍為相國。公孫衍勸惠文公向西征服巴蜀，稱王以號令天下，要求各國像魏國一樣割地作為見麵禮物，如果有違抗的，就派兵攻打。惠文公於是自稱為王，派使者遍告各國，都要求他們割地作為祝賀。各國諸侯都猶豫不決。隻有楚威王熊商，在任用昭陽後，新近擊敗了越**隊，殺死了越王無疆，占領了越國領土，地域廣闊，兵力強大，與秦國成為敵對國家。秦國使者來到楚國，被楚威王斥責一番後趕走。於是洛陽的蘇秦帶著兼並的策略，去說服秦王。不知蘇秦是如何說服秦王的，讓我們在下一回中揭曉答案。（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