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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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夷安!
    林休遠的確怕麻煩,可是對於她的好朋友,安苒,李弋,則能幫就幫。
    對待朋友,她可一點都不馬虎。
    “安苒,你看這也不早了,要不你先回去?”
    林休遠看著安苒一遍一遍地繡著小恐龍,卻怎麽也繡不好。
    安苒雖然十分文靜,但也固執,什麽事情隻要不做到滿意,就絕不會停。
    “要麽,你看這樣吧,你給我,這個我一會兒就弄好了,你先回去吧。”
    “真的嗎,那……拜托啦!”
    安苒先前還一聲不吭,現在放下了手裏地一切,臉上好像寫滿了感謝地樣子。
    “當然啦!快回吧!”
    “誒,不對啊,怎麽是兩件,送誰啊?”
    安苒看起來好像被問住了,輕輕地笑了幾下。
    “嗯,我喜歡的人,所以,真的拜托啦!”
    本來還是很像問問八卦的,但實在太晚了。
    沒想到,安苒終於情竇初開了。
    想著,應該幫幫安苒,難說能在一起。
    想著,以後當自己好姐妹的伴娘,白色婚紗,朦朦朧朧的感覺,那應該是最為動人的友誼吧。
    月光晃晃,竄出窗簾,灑在休遠臉上,發絲縷縷,如煙一般,她臉上的困倦雲霧繚繞似的。
    林休遠幫安苒繡好t恤。
    夜色全然如墨,她手上還有活兒。
    千紙鶴,一個女漢子在折千紙鶴。
    心裏的那份喜歡,她藏得住嗎?
    忘得了嗎?
    不是一個創可貼就能表達的。
    是眼神,無意間的注意。
    是晴空朗朗,揮灑著汗水也無法忘卻的關注和擔心。
    一個,兩個……
    “糟了,又錯了……”
    除了針線活兒,她打小兒喜歡做得好,她其實並不心靈手巧。
    笨手笨腳。
    “四點了,才七十個,得抓緊了。”
    她下眼瞼的些許青黑,並非光影所致。
    一夜未眠,氣色怎麽會好。
    最後一個千紙鶴上,她留下了四個字。
    她深深藏在心底的這四個字,她甚至想好了,擁抱他的身軀的時候,嗅著他的味道,獨有的味道的時候,該有多麽美好。
    要是能夠觸摸到他的唇,或許這一輩子都難以忘懷吧。
    甚至還想到多年以後,把他當作自己驕傲一樣,把他們的一樁樁一件件,分享給他人,該有多麽自得。
    小心翼翼地將這九十九個千紙鶴裝進玻璃罐兒裏。
    這是她第一次告白。
    玻璃罐裏,濃濃的愛意,滿是自己的歡喜。
    像是一打開就能看見甜甜的味道一樣。
    她伸了個懶腰,才讓疲憊撥雲見日。
    終於完工啦!林休遠沉重地躍到床上。
    沒有了先前的擔心。
    燈光悠悠暗淡下來。
    俊業一片都是富家子弟,那裏的裝潢到處都顯示著張揚,高貴。
    全是獨一個院子。
    王家不是很清靜。
    “王彧淮,我讓你幹什麽的?你是幹什麽吃的!”
    王彧淮站在沙發麵前,一語不發,他哪裏來的說話的權利。
    “我再給你些時間,下個月,就下個月,訂婚!”
    “訂婚……”
    這是半個小時以來王彧淮的第一句話。
    非訂婚不可嗎,憑什麽?就憑那個臭丫頭喜歡我?從小到大,什麽都要讓著她,做什麽事都要顧及她。
    我真的受夠她了。
    更受夠他了。
    一直以來,他的玩伴就這又這麽一個,其實童年的感情,還是很和睦的,但是漸漸地,被自己父親相逼著,自己就像一顆任人擺布的棋子,他沒有話語權,在家裏更沒有什麽地位。
    除了自己努力證明給父親看的成績。
    小時候,緊緊拽著母親的手,在白色的病床旁邊。
    望著母親快要沒有水潤的嘴唇,靜靜地就這麽看著。
    守候著,像是有一天她會好起來一樣。
    可是就是在那樣一個,格外黑暗的夜晚,看不到邊際的夜晚。
    母親的心跳停止的時侯,他還安安靜靜不敢動彈。
    之後,突如其來的心痛,突然一下,離別的苦痛,開始灼燒他的胸膛。
    憋不住的眼淚,如同洪水猛獸一樣。
    那一個夜,太荒涼,剩下的全是滾燙的淚光。
    誰能懂那樣的悲傷。
    望著眼前不是從前充滿歡聲笑語的殿堂一樣的家,支離破碎的心髒,無能為力的自己。
    “你連個女人的心都抓不住麽,廢物,一點兒用都沒有!”
    王父的話一句一句狠狠兒地戳在王彧淮的胸口。
    王彧淮還忍氣吞聲,隻是因為心中僅存的一絲善念。
    “好,我會做好的。”
    終於消停一些了。
    “喂,彧淮,你有時間嗎?可以陪我去遊樂場玩麽?”
    “別……”
    王彧淮望著眼前的父親,那眼神盯得死死的。
    煩了二字噎在了口中。
    “好。”
    周末的遊樂場,人格外的多。
    同因韻汐一道兒的還有安苒,李弋和林休遠。看到有那麽多人,王彧淮著實鬆了一口氣。
    “先開始什麽呢?”
    林休遠急不可耐。
    “應該先問問壽星吧?”
    安苒看起來很在乎他的感受,或許是因為是他的生日。
    李弋瞧了瞧身後的各個項目,還是有些興奮的。
    然而他的目光卻一直落在旋轉木馬上。
    “林休遠,你從小到大都沒有坐過旋轉木馬誒。”
    “哎呀我真的很討厭這種幼稚的東西啊……算了,大壽星,走!”
    安苒倒是完全跟隨著他們,文靜的人,不多說話。
    因韻汐心裏萌生的鬼主意,早就開始暗自陰謀咯。
    “那個,我想吃,哥哥,可以陪我買嗎?”
    王彧淮不是因為畏懼了父親的話,他覺得旋轉木馬是他這輩子都不能挑戰的東西。
    “嗯。”
    好不容易等到了王彧淮同意的那天,因韻汐不可能放過。
    王彧淮比李弋還要高出幾個指拇,因韻汐在他旁邊就到他的耳根子底下。
    她的眼神,飄忽不定。
    她不自在,看一會兒前方,一會兒斜瞟向他。
    看不到眼睛,又有些不敢直視。
    她,既大膽,又畏縮。
    她像極了一條深海裏的魚,而他是海上的煙火。
    可望而不可即。
    她每天奮力往上躍,盡管她知道終有一天會擱淺。
    僅為一瞬燦爛的煙火……
    而他隻顧自己的璀璨,他想觸碰到的星河,更加遙遠……
    他不求煙火一般轉瞬即逝的美麗,他求星海永恒。
    旋轉木馬之上,承載的是更為絕望的絕望。
    它美麽?
    可愛嗎?
    錯了,旋轉木馬的遊戲,猶如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無論多努力,仍是起始的距離。
    旋轉木馬的音樂停下來。
    他們又去玩了很多,很疲倦。
    “咦,鬼鬼和王彧淮呢?”
    林休遠後知後覺。
    “你自己帶來的朋友,自己不知道去哪裏了?蠢休遠!”
    林休遠狠狠兒地捶了一下李弋的手臂。
    王彧淮早就回家了。
    幾個小時前,因韻汐才買了王彧淮就說要走。
    走就走吧,要走的人,怎麽可能留得住。
    林休遠撥通了王彧淮的電話。
    才聽清楚事情是怎麽樣的,就破口大罵。
    “王彧淮!你怎麽回事,陪一下她就有那麽難麽?”
    “怎麽可以……”
    王彧淮受不了喋喋不休,回了簡訊“對不起啦。”
    “拋下鬼鬼一個人……”
    剩下的半句。
    林休遠把禮物胡亂塞給李弋。
    “生日快樂!”
    好像有些不舍。
    諾大的遊樂場,人煙漸漸稀少起來。
    傍晚的暮光傾灑在地上,昏黃地。
    分不清黑白,隻是光影交織。
    因韻汐一個人坐在涼亭裏,手中的冰淇淋融化了好些,她的濃睫泛著光,眼鏡遮蓋不住的——
    光……
    忽明忽暗的,像是要熄滅了。
    “鬼鬼,你手上全是冰淇淋。”
    林休遠邊說,邊掏出紙來,抑製糖水的流淌。
    “走啦,回家!”
    金康苑小路間,涼涼的夜色混著風,悄悄地讓樹梢發出沙沙的翕動。
    安苒留住了李弋。
    “那個,你先別回家,我想……”
    “你想什麽?”
    “這個,給你的生日禮物。”
    安苒拿出來一個禮物袋兒,俯首,李弋自然而然地接過去。
    “我……我……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呆呆的樣子,喜歡你的一切,我本來以為,我的不舍是因為我們仨不能在一個班……但是,我發覺,我是不想你和她獨處!就算是我們仨一起都行,你們……我不想……”
    斷斷續續的話語,心心念念的曾今,深深的包裹著,憧憬的未來。
    等待著他的回應,可是又焦急,又想逃避,想離開。
    是,從前的三人時候,美好,絢爛。
    可是她不能有自己的私心嗎。
    心裏的愛意,早已要漫出來了。
    這還怎麽叫自己忍住,水能一滴一滴慢慢的盈著不向外流淌,人心可以啊?
    天上的疏星似乎也訴說著什麽,晴朗的夜空。
    李弋一手拿著袋子,另一隻手撚著安苒的下巴。
    “你把頭抬起來……安苒……”
    好溫柔的聲音,眼裏的“你也喜歡我嗎?”。
    終於有了一個準確的答案。
    李弋揉了揉安苒的頭,很輕,很輕。
    軟軟的,深深地鐫刻在腦海裏。
    安苒掙脫了小跑回家,沒回頭。
    沒看見李弋的眼神,很堅定……
    他就站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淺笑著,沉浸在一個人的喜悅當中。
    那她的告白,是被扼殺在搖籃裏了……
    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歡喜。
    做好打算的一切,要被他人的快樂擄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