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姻緣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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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幽同鑒!
朝曦微笑著點了點頭,剛想說什麽,一個寬厚的胸膛迎麵而來,將她擁入懷中。
“哥、哥?”一股溫熱的氣息貼在她臉上,讓朝曦頓時手足無措。
“想哭就哭吧,別忍著。”李延錚的胸肌很結實,很有安全感,朝曦的額頭這麽告訴她。雖然這樣的懷抱確實很溫暖,但是她有點喘不過氣了
朝曦連忙推開了李延錚,深呼吸了幾次。看著再次撲上來的李延錚,她不由得後退一步,將手臂擋在身前。李延錚感覺到妹妹抗拒的態度,變得十分委屈。
妹妹大了,和哥哥不親厚了。
“哥,”看他一副快哭的樣子,朝曦無奈地放下手臂,“冷靜點。”
一陣清風吹過,兩人你看我、我看你,誰也沒有先說話。一個害怕對方心情不佳,小心翼翼;另一個摸不清狀況,在等對方先開口。
良久,李延錚覺得這麽下去,兩人要耗到天黑了,便試探性地開口。
“小妹,”他清了清了嗓子,開口就是安慰,“姓裴的不是個東西,咱們要,就要最好的。我們不要他了,好不好?”他悄咪咪地觀察著朝曦的神色。
朝曦點了點頭“好啊。”大概是因為記憶模糊,也可能是生性冷淡,她並不在意。
“真、真的?”李延錚這麽輕易便得到了答案,一下子有些不敢置信,後續安慰的話還沒說出口,這麽快就結束了?
他不禁迷惑了“可是你之前”說到這裏,他聰明的沒有說下去,不管怎麽樣,解除婚約一事已是板上釘釘,問再多又有什麽用呢,隻要妹妹無事,一切都好說。
“我不喜歡他,哥,你可以放心。”朝曦微笑著,自然而大方。無論是現在還是記憶裏,都對這個裴紹都沒什麽特別的印象,倒是那副畫像給了她不一樣的感覺。
“真的嗎?”李延錚眼眸明亮,心情一下子好了許多。
“真的。”興許是對這個“哥哥”很有好感,朝曦笑著多說了一句,“既然他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咱們國公府要,就要最好的。”
“說得好!”
遠處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轉頭一看,原來是一個虎背熊腰的中年大叔。他的臉和李延錚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隻是皮膚更黑,看起來更滄桑,臉頰上還多了一條猙獰的疤痕。看到他的一刹那,朝曦的腦中頓時回憶起更多的畫麵。
“父”朝曦猶豫了一下,像是有些苦惱,隨即眼神變得清明,“爹!”
這一聲“爹”叫得李報國心花怒放,沒等朝曦反應過來,又被人強勢地塞到了懷裏。
“嗚我苦命的秀秀啊,老不死家的狗蛋子,瞎了他的狗眼”一溜串的糙話從李報國的嘴裏吐出來。不止裴紹,連帶裴尚書也一起罵了,可憐裴尚書正值壯年,卻成了“老不死的”。
朝曦一時間竟沒掙紮得動,不由得苦笑。該說不愧是父子嗎,不僅罵人同樣的溜,就連抱人的習慣也是一樣的。
“好了,爹,小妹快讓你悶死了。”李延錚無奈地為朝曦解圍,選擇性遺忘了他之前的表現。
李延錚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就被李報國劈頭蓋臉一通罵“兔崽子你還好意思說話,要不是你交了這麽個狐狗朋友帶到家裏來,秀秀會看上他?!”
“那是狐朋狗友,還有,我要是兔崽子,你不就是”李延錚小聲說道,不想李報國耳朵敏銳抬手就給他後腦勺來了一巴掌。
“老子打不死你!”
“哎喲!”
“撲哧!”朝曦看著這對父子的感情交流,忍不住笑出了聲。之前因為不適應產生的緊張和警惕一下子消失了大半。父子二人見她心情變好,默契地交換了個眼神,李報國才罵罵咧咧地放開李延錚。
他們的眼神交流,朝曦都看在眼裏,知道這是他們變相哄自己開心,心裏不由得暖了幾分,眼中都有笑意。
“秀秀,苦了你了。”李報國歎了口氣。這時候解除婚約,於女方更不利啊。
朝曦雖然對婚事告吹並無難過,但看父兄如此擔憂,還是安慰了一番。
“爹、哥,君即無情我便休,定國公的女兒可不是離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朝曦眉眼彎彎,語氣卻帶著幾分冷意,“比起安居一隅、泯於後宅,我更想像父兄一樣保家衛國、收複失地!”也許是因為潛意識的親近,她說出了心裏的話。
“好!不虧是我家秀秀,有你爹的豪情!”李報國的眼中閃過一絲讚賞。之前他隻想著給女兒找個好一點的夫家,將來就算戰死沙場,讓她也有保障,所以在裴尚書上門提親的時候一拍即合,卻不想忽略了她的真實想法。
李延錚倒是若有所思地看著朝曦,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傍晚時分,朝曦找丫鬟要了些魚食在花園裏喂魚。這裏撒一點,那裏撒一點,她逗弄著滿池錦鯉,心情出奇的好。
正看著一群紅鯉爭搶著魚食,從假山後傳來了輕快的腳步聲,一前一後。
“聽說了嗎,今晚。”一個丫鬟輕輕說道。
“聽說了,今天晚上是‘傾國牡丹’的最後一晚,聽說群芳閣包下了整座明月樓,不僅飯菜酒水全免,夜裏還有畫舫遊湖表演,精彩的不得了呢!”一個丫鬟的語氣中滿是欣羨。
“哎,可惜咱就是個丫鬟,不能去湊熱鬧,現在激動什麽個勁兒。”另一個丫鬟主動潑了盆冷水。
“說的也是”
朝曦一邊喂魚一邊仔細聽著,隔著假山,她也看不見這兩個偷閑的丫頭長什麽樣。
“不過我聽說那位”丫鬟的語氣突然又神秘起來,“就是和未來姑爺有點關係的,‘那個’”
朝曦喂食的動作一頓。
“噓!你小點聲,可別被人聽見了!”
“我聽說”
“你們兩個!”兩個丫鬟被一個嬤嬤當場抓獲,“在這嘀嘀咕咕些什麽呢?!還不幹活去!這個月的工錢別想要了!”
兩個丫鬟苦著臉,急急忙忙地走了。哎,這個月的工錢啊滿臉的肉痛。
這個嬤嬤重重“哼”了一聲,穿過假山,正好看見在喂魚的朝曦。
“小姐!”孫嬤嬤給朝曦行了個禮,一想到朝曦一直在背後聽著兩個丫鬟交談,她在心底咒罵著,又給那兩個丫鬟扣了一個月的工錢。
“這兩個賤蹄子真是嘴碎,小姐不要往心裏去。”孫嬤嬤沒聽清她們的交流,隻當是些閑話。
“無妨。”朝曦放下手上的魚食,“孫嬤嬤,找我何事?”
孫嬤嬤恭敬地說道“該用膳了。”
確實不早了,朝曦點了點頭“稍等。”
她站起身,將手中的魚食盡數往遠處灑去,看著魚群飛速遊了過去,拍了拍手上的殘渣。
“走吧。”
晚上用膳的時候,李報國一個勁兒地往她碗裏夾菜,朝曦的碗裏都快堆成小山了。
李延錚看著菜都被拉到妹妹麵前,隻能哀怨地看著李報國。然後他伸長了胳膊夠到一個雞腿,夾到了朝曦的麵前。
先是受寵若驚,現在看著快要堆不下的碗,朝曦隻能苦笑了。
晚飯後,屏退了下人,一家人照樣嘮起了家常。先是父子倆對裴紹一頓痛罵,然後他們開始談論起政事。李報國將朝上皇派和攝政王派的唇槍舌戰描述得繪聲繪色,偶爾李延錚也忍不住評論一二。朝曦仔細地聽著,將目前的局勢記了下來。
朝堂上分為兩派,一派是以皇帝和宰相為首,另一派則是以攝政王為首,六部對半分。太子登基的早,若不是先皇遺留下一群忠心的老臣,孤兒寡母的哪裏鬥得過攝政王,大好江山早拱手相讓。內憂尚且如此,外患更加不談,若不是有老定國公,疆土早已失掉大半。
定國公府從開國開始一脈單傳,是堅定的皇派,之前李延錚用雲歌嘲諷裴紹,也是因為裴尚書隸屬禮部,皇派。
父子倆談得眉飛色舞,交流告一段落後才反應過來,一直冷落了朝曦。雖說飯後閑談,卻是論及政事,因此以前李毓秀一般用完膳便早早離開。如今習慣性地忽略掉朝曦,將她冷置一旁,父子倆都顯得不太好意思。
“抱歉啊,小妹,說了這麽多奇怪的東西,讓你幹等這麽久。”李延錚滿臉歉意。
“無妨,我聽著挺有意思的。”朝曦搖了搖頭,“哥,你今天那麽羞辱裴紹,我們不會和裴府交惡嗎?萬一真讓他們倒向攝政王,六部的平衡不就被打破了。”
聽了朝曦的擔憂,父子倆既欣慰又心酸,畢竟這樣的成長建立在傷痛之上。
李報國笑道“秀秀無需擔心,裴府不像咱們,他們的背後還有龐大的氏族。別說裴尚書不會因為那個不成器的兒子與我交惡,就算裴尚書真敢倒向攝政王,不出三日,裴家就會變天,裴尚書、裴家家主的位子換人坐。所以,哪怕裴紹被揍得哭爹喊娘,裴尚書該登門道歉的時候還是得來。”
朝曦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看見李延錚一臉的“求誇獎”,李報國忍不住又給他後腦勺來了一巴掌。
“你這臭小子,雖然那狗崽子欠收拾,但是裴尚書好歹是長輩,也該給他留點麵子,你倒好,明天全京城的人都要知道裴家公子在定國公府挨揍了。”
“我這不是想幫小妹教訓他嘛”李延錚委屈巴巴。
眼前又要上演“家暴”大戲,朝曦回過神來,連忙輕咳了一下,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我想出去一趟。”朝曦說道,“我會作男裝打扮,爹、哥,你們大可放心。”
李報國皺了皺眉“入夜歹人多,你一姑娘家家,我不放心。”說完,又怕朝曦失望,用肩拱了拱李延錚,李延錚立刻會意。
“我陪小妹出去,放心,誰敢碰小妹一根頭發,我就折了他的手。”李延錚昂首,拍了拍胸膛。若是讓旁人見到他這副傻不拉幾的樣子定要驚得把眼珠子瞪掉,尤其那些是戰場相遇,對他避之不及的人。
“好,我這就回房更衣。”朝曦點了點頭,“等我片刻。”
父子倆都沒問朝曦晚上去哪裏,朝曦也沒有主動言明,就不知等他們聽到她半夜去逛那風月場所是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