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茂是個經不起誘惑的人，但他對賭錢確實沒興趣，正要委婉拒絕，腦中忽然靈光一閃。
    許大茂心裏起了算計，沒有拒絕也沒有應聲，而是從兜裏掏出一包大前門，給雷老五敬了一根。
    雷老五管著黑賭場，什麽樣的好煙沒見過，別說大前門，過濾嘴中華都抽過，一隻大前門當然不會放在眼裏。
    （六十年代有過濾嘴香煙，中華和牡丹都有，但購買需要帶著專用票去指定供應單位。）
    雷老五看重的是許大茂的經濟實力。黑賭場裏的賭棍都喜歡裝x，總有人會打腫臉充胖子搞點好煙顯擺。但除開顯擺的時候，大部分人兜裏揣的也就是兩毛三的北海，一毛五的大公雞也不少，隨手掏出三毛五一包的大前門，這可是賭場優質客戶。
    他不知道，許大茂兜裏揣著兩包煙，一包兩毛三，一包大前門，見不同的人打不同的煙。不過雷老五猜的也不差，傍著白富美的許大茂，從經濟實力上說，的確是他那小賭場的優質客戶。
    可惜，許大茂對賭是真沒興趣。
    雷老五眯著眼點上煙，許大茂陪著點上，兩人抽了兩口，許大茂道：“我第一次來這玩，是跟著我們院東旭哥來的，這一晃眼就是好幾年過去了。”
    “不過我天生不愛玩這個，這兩年工作一忙，就來的少了。不過我東旭哥時不時還過來，您知道他吧？”
    許大茂這兩段話就是純扯犢子，賈東旭帶他來？賈東旭隻喜歡揍他，揍完後再恐嚇他，讓他給自己買煙。
    但雷老五不知道這些，雷老五就知道他們倆都在前巷老道口斜對麵那院住，一個院住肯定是熟人。
    雷老五隻關心許大茂能不能去場子裏玩，聽他說天生不愛玩這個，興致就沒了一大半。意興闌珊的回道：“他十天半月來一次，說是工作忙。隻有周六晚上或者周日這種休息日，才會過來逛一圈，也不怎麽下場玩。”
    許大茂點頭道：“我東旭哥工作確實有點忙。他是我們軋鋼廠一個八級鉗工的徒弟，老師傅、高標準嚴要求，整天督促他上進，能不忙嗎？”
    “但不怎麽下場玩，我估計是因為看慣了耍牌，沒那麽高的興致。還有就是，五哥您也沒有用心招待，他看不見什麽新花樣，當然沒玩的興致了。”
    雷老五歪著頭斜著眼夾了許大茂一眼，心說這孫子又不來玩，反倒拉著我扯起閑篇來了，這是憋了什麽壞水？
    雷老五在這片街麵混了十幾年，從一個優秀的街溜子混成管場子的坐地虎，什麽黑心爛腸的人沒見過？許大茂憋的這點壞水根本不夠看。他甚至覺得好笑。
    雷老五吐口煙氣，彈指敲敲煙灰，道：“你東旭哥一說下場就哭窮，進了場子隻會賴兄弟們的煙抽，牌不摸骰子不搖，我能給他整什麽新花樣？”
    許大茂臉皮一僵，心說賈東旭這王八蛋可以的，進這種地方都這麽無賴，不過這確實是他的作風。幸好許大茂腦子機靈，眼珠一轉，道：“五哥，您這是不了解我東旭哥。”
    “我東旭哥隻看表麵，日子確實不太好過，畢竟賈家嬸子和嫂子是農村戶口，沒有定量。孩子的戶口跟著媽，也沒有定量。一家三個大人兩個孩子五口人，吃我東旭哥一個人的定量。”
    雷老五皺著眉抽煙，臉上倒也沒什麽不耐煩，但那是因為他喜怒不形於色。如果許大茂細心點，應該能注意到，雷老五夾煙的手指越來越用力，把大前門尾巴幾乎夾成了扁殼。
    幸好許大茂已經講到了正題：“但實際上。我東旭哥現在，已經通過工齡累積，調成了二級鉗工，月工資38塊6。”
    “而且他頭上還有位八級鉗工師傅。那老師傅是我們院的一大爺，一向拿我東旭哥當半個兒子看，月月都貼補他。”
    “我東旭哥現在除了每月要倒糧票補家裏的糧食缺口外，再沒有其它負擔，日子早就好起來了。嫂子在家打理家務；嬸子手腳勤快，一邊幫忙帶孩子一邊做手工，月月都能存著錢。”
    “您別看我東旭哥前幾年好像有點磕磣，其實家裏不差。賈家叔叔舊社會也是工人，家裏一直有人扛門梁。家裏去年還添了一台咱四九城自產的燕牌縫紉機，家底厚實著呢。”
    雷老五聽到這裏，情緒終於好了點：賈東旭是個看得見摸得著的肥羊。他經常來場子裏溜達，對摸牌的興趣是持之以恒的。這幾年不下場玩，主要是前幾年窮，不敢玩，形成了慣性。
    這種人，隻要幫他打破一次慣性，他的賭性立刻就會死灰複燃。
    許大茂看雷老五眼裏精光閃爍，知道他已經動心，連忙擺出一幅為賈東旭考慮的嘴臉，感慨道：“我東旭哥現在的日子，哪都好，隻有定量撐不住。一拖五，糧食不夠吃。”
    “對了五哥，我記得您這有不少搞糧食的路子，幫我東旭哥留意一下唄。”
    雷老五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許大茂的肩膀，一巴掌差點把許大茂那隻麻杆肩膀拍歪：“行啊大茂，沒看出來，你小子還挺講義氣。”
    “放心吧，你五哥也是講義氣的主。再說了，咱們兄弟，雖說隔著一條巷子，但也是打小一起玩大的發小。不知道就算了，現在知道了他的難處，我還能袖手旁觀嗎？”
    許大茂肩膀被他拍的有點麻，歪著膀子賠笑道：“是是是。五哥義薄雲天，兄弟感佩萬分。”
    雷老五滿意的道：“你小子還挺有文化。以後沒事常來玩，就算不摸牌，兄弟們坐一塊抽個煙逗逗悶子，也是個樂子。”
    許大茂連連點頭，正要告辭，突見雷老五背後院門一拉，走出一個拐著腿的瘦子。
    他心裏一喜，忙向瘦子招招手，同時對雷老五道：“五哥，我和老羅去別地兒嘮嘮，回頭有時間再來叨擾您。”
    雷老五偏頭瞅了羅拐腿一眼，不在意的揮揮手：“成，常來玩啊。”
    “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