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充滿迷霧的王全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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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是,”
說了句,便未繼續說下去。
外套蓋著下的槍口依舊對準王全金,兩人久久無言。陳遷看不透這個人,從剛剛開始,他就沒有對自己產生敵意,甚至將自己帶回家中。
這是坦白與示弱,拿自己的妻兒換取陳遷的短暫相信。
何其恐怖,陳遷越發覺得王全金極為危險。一個特務,能拿自己的妻兒出來作為籌碼,還有什麽事是他做不了的?
適時,內屋一聲嬰兒的啼哭聲傳來,緊接著是婦人的撫慰聲。
“理由?”陳遷說。
王全金嘖了下嘴,而後解釋道:“與我老婆孩子無關。”
“繼續。”
“水巡局的唐浙明是我好友,去年他查了一艘船,船上並沒有鴉片,而是走私的礦石。他不認識礦石原料,所以找到我,閘北以前有很多工廠······”
陳遷打斷道:“走私的是鎢礦,用以煉製特種鋼材,槍管、炮管,坦克、飛機、戰艦都可以用上。”
王全金沉默片刻,而後釋然一笑:“他幾個月前死在監獄,對外說是病死的。他進監獄後家產充公,他老婆為了贍養公婆,養育不滿兩歲的小女兒,隻能去賣。
一個月前染病投水自盡,快六十的老父親去扛大包,婆婆給人家洗衣服,吃飯都成問題。”
“與我何幹?”陳遷質問道。
“你是中央軍校的畢業生,是軍人,不如等日本人的槍炮丟在你腦袋上的時候,再說此話也不遲!”
王全金一句話懟的陳遷說不出話來,為剛才自己的胡言亂語感到羞愧。
是啊!
不如等到日本人的炸彈丟在腦袋上的時候,那時候才知道追悔莫及。
陳遷取下遮蓋住手槍的外套,將手槍收起來。
現在已然沒有理由再拿槍對準他,槍口不是對準王全金,而是對準自己的良心,對準那位寧死不願媾和水巡巡長唐浙明。
“你知道什麽,說出來。”
王全金笑問道:“你想知道,摻和進去可不容易脫身。”
看見他在大笑,可陳遷笑不出來。這背後牽扯多少政府要員,又幹係到諸多政治派係,裏麵理不清、道不明。
“為什麽找上我?”陳遷問。
王全金笑嗬嗬解釋道:“因為你身份特殊,邱明軒就是你弄下來的。本以為你會繼任情報組組長,可惜又來了位長官,隻好對你說。
年輕人血氣方剛,最是勇敢無畏,也最沒腦子,由你去當出頭鳥再合適不過。”
忽然,陳遷拿起桌上的瓷碗砸在王全金腦袋上。
‘乒乓’一聲,瓷碗掉落在地,碎成一地。
內屋,他妻子悄悄推開房門探出頭,發現自己丈夫腦袋上砸出鮮血,抱著懷中孩子,一小步一小步挪到餐桌旁,眼中盡是擔心。
被砸出血,王全金卻不惱怒,而是擦了擦額頭上的血跡。眼中帶著嘲諷意味,好似再說。
是吧,年輕人就是沒腦子,自己沒說錯。
陳遷低眉忍住怒氣:“你查出什麽,我要知道。”
“好好好。”
王全金捂著額頭笑道:“水警局長吉高馳,水巡大隊大隊長平修文,閘北青幫頭目常達、外號‘八達’,高木會社。知道的就隻有這麽多,我有老婆孩子,得為她們母女著想。”
“蟲豸!”
陳遷怒罵一聲,王全金依舊在笑,可是眼中卻流下淚水。
“算了,唐浙明家小現在住在什麽地方,寫個地址給我。”陳遷取出筆記本。
這些人對於一個小小的巡長來說,已然是龐然大物,根本扳不倒,沒有一絲獲勝的可能。光是這些人的身份,王全金便失去為好友報仇的心思,何況家中還有妻兒。
閉上眼,陳遷深吸一口氣。他沒有說還有另外的人,特務處閘北區情報組組長,他的頂頭上司程朋義。
陳遷相信,如果自己說出程朋義都是他們的人,那麽王全金這個狡猾老道的特務,絕對會偷偷變節將此事告訴程朋義,為了他的家庭,王全金絕對會這樣做。
打量他家中,得到地址,陳遷起身離開。
這家夥把日子過成這樣,大概是救濟好友唐浙明的家人,存下錢財等時機不對,搞幾張火車票跑路回鄉下。
離開他家,陳遷鬆了口氣。
歸根結底陳遷覺得自己還要謝謝他,如果不是王全金設下這個圈套,那麽自己對於程朋義的腐化毫無防備,最後悔不當初,成為一個漢奸走狗。
俗話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古人誠不欺我!
此時已入夜。
陳遷走在回家的路上,不斷思索該如何破局,也不斷質問老天爺,為什麽想做些利國利民的事情如此困難。
禍國殃民的事情陳遷不願意去做,比如說抓捕那群愛國學生;可從沒人說過,抓捕漢奸走狗居然如此困難,甚至搭上自己的性命也無濟於事。
恨死這個是非顛倒的年代,真該讓日後那群鼓吹民國的二傻子過來看看,看看每天清晨衛生所的收屍車有多少屍體,嬰兒塔裏哭喊聲是否能大過野獸撕咬的狂吠聲。
停下腳步,陳遷舉起拳頭狠狠砸在路邊一顆大樹上,不斷告誡自己要冷靜,不要咆哮。
人和野獸的區別,隻有人在危險時會冷靜,而野獸隻會咆哮。
不要咆哮,要冷靜。
在黑暗的路邊,陳遷坐在田埂旁抽了一包煙,火光映照出半張臉。
陳遷在思考如何破局,雖然說總部會來人,可是抓程朋義還是抓自己尚且未知,若是抓捕自己,陳遷打算自己開槍自盡了事,他可不願意體驗特務處的優質服務。
可若是抓捕程朋義,處理走私鎢礦事件,那麽光自己手頭的情報可不夠,必須要拿出實質性證據,證明程朋義投靠日本人。
想了許久,陳遷覺得破局點還是安暖姝,那個蹩腳且演技粗略的女人。
後天下午,本部便會來人。還有一天一夜的時間,一天之內拿到程朋義叛國的證據,可能嗎?
陳遷想試一試,至少自己在做對的事情,即使死也就這樣,無愧於家國百姓。
翌日。
陳遷來到盛安街平福弄堂23號。
巷子門口依舊停著那輛福特小汽車,譚康拎著抹布在擦車,看見自己後點頭微笑示意,陳遷點頭回禮。
前腳剛踏進院子,後腳還沒站穩就被程朋義握住胳膊,一言不發的往辦公室帶。
“長官,我來取自行車。”
程朋義拉著陳遷走進辦公室,而後從辦公桌上取出一份文件,陳遷一頭霧水拿起文件看去。
“這些人都是左派學生,有嚴重的紅色傾向,你去摸清楚他們秘密集會的地點,特別是最近他們要組織一次遊行,查清楚裏麵紅黨人員。”
陳遷放下文件道:“是,屬下立刻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