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飛對硬骨門的少年蓋興明說：“我可以去找人來收屍，我還知道有個宗門可以收留你。”
    蓋興明低頭作揖：“多謝。對了，小子還沒有問過前輩是什麽宗門的，實在是失禮，還請恕罪。”
    錢飛笑說：“我並不屬於什麽宗門，不過在桃齋公司那個宗門裏，我還有幾分薄麵。我想送你到公司去。”
    蓋興明睜大眼睛：“桃齋公司，我知道！我和堂妹都很喜歡喝公司出的奶茶。是啊，你帶了奶茶來的。唉，我的頭腦很亂，很多事情都做得不妥當。你還了錢來，我應該銷掉借據，借據在藏寶閣裏，請跟我來。”
    錢飛說：“你也先收拾一下行李，別把貴重的東西遺漏了。”
    蓋興明以不符合年齡的苦澀語氣說：“那要看賊人是不是把貴重的東西遺漏過，咱們去藏寶閣看看吧。”
    宗門的藏寶閣也是堅固的磚石建築，在地麵上有兩層，地下也有兩層。
    地麵上的部分已經垮塌，地下的部分還算完好。裏麵一片空蕩，隻剩下了倒塌的置物架。
    錢飛與蓋興明舉著燈火仔細查看各個角落，發現真的是沒剩下什麽。
    蓋興明撇嘴說：“這裏本來每一層都該有一根拖把的……”
    來襲的真人顯然不敢確定拖把是不是寶物，已經一並拿走。
    地上的兩層裏，廢墟也顯得空曠，隻留下了笨重的石柱石梁，因為碎磚頭也被撿走了不少。
    錢飛倒是發現了一本冊子。硬骨門這個家族很重視讀書寫字，記錄的細致程度值得信任。
    果然，冊子裏詳細記錄著各種寶物，包括特性和來曆，還配有繪圖。
    搜刮了藏寶閣的敵人，卻把寶物圖冊給扔下了，這個對待方式與拖把不同。
    大概是因為他們覺得，拖把可能有古怪來頭需要研究，而圖冊所描述的寶物本身已經到了他們手中，所以圖冊已經被他們看透了，確定不再有價值……
    讓錢飛驚奇的是，在寶物圖冊中居然還有一欄就是他的借據。這張借據價值三十五萬餘刀，按照價值來說確實也是個寶貝。而借據本身，就用糯米漿糊粘在了同一頁上。
    錢飛把借據小心地揭下來，出示給蓋興明看，然後放進袖子，表示自己已經收到了。
    而離別玦赫然出現在圖冊的倒數第三頁上。
    “好，下一步可以先去堅壁軒看看。”錢飛想。
    結果，蓋興明所能帶走的財產，也隻不過是錢飛送來的還款而已。
    附近的府城裏，有桃齋公司的營業點。
    錢飛飛到營業點，把負責人從睡夢中叫醒，讓他雇人去硬骨門的蓋家莊收屍，吩咐了許多細節。
    然後，他雇了一輛馬車，把熟睡的蓋興明塞進去，自己也乘著這馬車往南去，去往有火車站的地方。
    最後，他乘著火車把蓋興明送回了桃齋公司。
    從硬骨門奪走的離別玦，有可能是去了新風樓、堅壁軒或者醉人塢這三個宗門之一。
    背叛錢飛的五個副總之一湯世達，就是新風樓的弟子，現在大概也已經控製了整個宗門。當前這個宗門的實力強大，真人眾多，無異於龍潭虎穴，所以錢飛想要先看看別的線索。
    醉人塢宗門則是居無定所，逍遙度日，不太好找。
    相比之下，容易先探訪的就是堅壁軒。
    錢飛也有去拜訪堅壁軒的充分理由：他也欠著堅壁軒的錢。
    但是這錢就成問題了。他欠著堅壁軒四百三十多萬刀，要想從陳夏華的私房錢裏墊上這麽多是不太可能了。
    當然，隻要錢飛開口，陳夏華肯定會拚命籌錢，但是他舍不得讓她那樣做。
    當初組建債務部，就是為了避免從桃齋公司這裏掏錢。
    不然的話，錢氏債務這個窟窿，哪裏是陳夏華或者公司裏的人能填得上的？
    錢飛把蓋興明交給寄宿學校暫時安頓下來，自己先回到債務部的小院。
    正巧，一連串清脆的鈴聲在他身後響起。
    他一側身，隻見是一輛自行車嫻熟地在他身邊停下了。
    騎車的是個時尚女郎，外麵穿著短袖毛衣，裏麵套著長袖襯衫，襯衫袖口和領口有機織的蕾絲。腰部以下穿著一條短裙，小短腿上裹著暖和厚實的黑絲襪，腳踩一對黑亮的高跟鞋。
    她戴著一個寬簷女帽，表麵上像是短發，下車後把帽子一摘，黑色的長發像是瀑布一樣從帽子裏落了下來，披肩垂下。
    燙過的長長劉海落在一對笑容可掬的眯眯眼上。
    眯眯眼？
    那女郎摘下帽子後，叫了一聲：“錢總！”
    錢飛把眼睛看直了：“你……你是小瑾？”
    這身穿著打扮很有衝擊力，這頭金發也很有衝擊力，唯有眼角下垂的眯眯眼是似乎永恒不變的。
    果然，這是馮瑾。
    馮瑾笑眯眯地說：“在公司裏行走，周圍的年輕女子大都是這樣的，我也要這樣才能融入環境。”
    確實，短裙、絲襪、高跟鞋、乃至短發，都是時尚的一部分。這次短發是塞進帽子裏偽裝出來的。
    錢飛也注意到了她變得和公司職員一樣，稱呼自己為“錢總”，欣喜地說：“你入職公司了？”
    她也受到了“新世界”理想的感召？
    馮瑾卻不卑不亢地說：“不，我隻是無論去什麽地方都想著不引人注目、隱去自己身形而已，這種事需要時時觀察和練習。”
    錢飛聳了聳肩：“原來如此。你騎自行車也騎得很好了。”
    馮瑾促狹地笑說：“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罷了。如果讓我按照自己的喜好選擇，我還是喜歡坐轎子。”
    說到底，她還是個舊世界思維方式的人。
    錢飛一邊和她一起走進小院，一邊說：“我記得你說過有些放心不下家裏，想要回家看看……”
    馮瑾撇撇嘴：“我看過了，回來了，家裏沒有發生什麽事，不值得我再浪費時間。我本是看到幾位姐姐都要照顧自己的宗門，一時興起，也想回家看看，但在回去的路上就覺得這樣的一時興起其實很無聊。”
    錢飛沒有多嘴，默默地聽她繼續說。他能夠理解她的心情：
    世界大戰來臨，雪岩城被滅，這使得她也感到頗有一些不安。看到幾個姐姐都沒有去處，越發感到自己孤單，不想獨自留在這小院裏。然而，和幾位姐姐不同的是，馮瑾的家並不是一個真正的“去處”，她並不認為那是屬於自己的歸宿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