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海尋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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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入人間,隻因相思情難擋。此生何向,天地中猶望。
鬼怪橫行,長把良人想,當自強。獨來獨往,仙路中相忘。
渡已擺,揚帆起航,浪悠長,一艘船自酒山而來,望海中而去,船槳就像刀一樣,抽打著水,抽刀斷水水更流,這水流隨著發出的聲音,流得是何等歡快,縱然歡快地水流,也抵不住人心的憂愁,漸漸消失在水中。
李甄醜放下腰間酒壺,脫下了羊皮外衣,走到胖妹身邊。
這胖妹,除了胖,沒有什麽特征,長的很普通,紮兩個馬尾,很尋常。
李甄醜將胖妹懷中娃裹好後,獨自一人走出溫暖船屋,聽到身後胖妹喊道:“要小心啊,別著涼了。”
她坐在船最邊上,把隨身帶的劍放在木板上,船屋外很冷,可她感覺沒有心冷,想讓心更冷一些,天氣卻不隨人意。
她每飲一口酒,都要掀開臉上戴的白色麵紗,也不覺得麻煩。
她每飲一口酒,都將酒壺的酒倒一點劍身上,劍身澆上酒後,沸騰了起來,酒很快就幹了。
她每飲一口酒,就會思念那個陌生的男子,本不想飲,卻早已有癮,真是舉杯消愁愁更愁。
因為她飲的酒,都是那個陌生男子釀的酒,而這把劍,也是陌生男子的劍。
李甄醜又飲了一口酒,她不知忘憂酒館裏的酒好喝,還是陌生男子釀的酒好喝,很是期待,可此程路途遙遠,唯有酒相伴,難免寂寞難耐。
酒喝完了,她也沒有回酒屋裏取,而是從懷中取出那個陌生男子送給她的手帕,手帕上有詞,然後她用柔和而優美的手指蘸冰冷的海水,在船的木板上抄寫這首詞。
她用水抄寫的字跡跟手帕上的字寫的簡直就是一模一樣,每認真寫一個字,就好像見到了陌生男子一樣,臉上露出少有的笑容,還不忘喝幾口酒,往劍身上也倒酒。
木板上的字不知是被她的癡情感動,還是字寫的太好,久久未幹。
她烏黑的秀發中,已經有了幾絲白頭發,每一絲白發都代表著她的相思之苦,她雖然戴著白色麵紗,隻露出雙眼,但還是可以清晰看出臉被寒冷的風吹的蒼白,不知是飲酒的緣故,還是想起了美好的往事,嘴唇和臉頰間如百花一樣吐豔。
她眼睛很迷茫,恍如大海裏一葉扁舟,讓人生畏,又如黑夜中被雲半遮住的新月,若隱若現,撲朔迷離。
木板上一口氣寫完了的詞,她癡癡看了好久後才發現用水寫過的字遲遲未幹,她又用凍的通紅的手,伸進了水裏,舀了一掌水,把所寫的字慢慢毀容。
她很喜歡這種感覺,以往是抄寫在紙上,抄寫完就撕掉,好像剛剛結束了一段感情。
木板上的字毀到看不清後,她的手早已被凍僵,有些麻木,但不覺的冷,因為身上有個地方比手更冷,那就是心。
她看著被毀掉的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瞬間沒有了恨意。但她知道要不了多久又會想起陌生男子,心中就會愛恨加交。
就在此時,胖妹早已抱著娃出了船屋,看了李甄醜好久,沒有出聲。
胖妹知道她每抄寫一遍詩詞,毀了之後心情就會好過一些,便沒有打擾。
等李甄醜完事後,她才柔聲道:“太陽已經落山了,娃也餓了,你趕快回屋喂奶吧!”
這時,李甄醜發現前方有一葉扁舟,正往忘憂酒館方向飄去,舟上沒有槳,似有一人,一直躺在舟裏。
李甄醜回船屋後,娃就哇哇哭了起來,她知道娃是餓了,動作很熟練地抱起娃,準備喂奶,卻瞧見火盆邊船夫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胖妹也發現了,三步並做二步走到船夫身邊,一把擰起船夫,提到門外,把門關上了。
李甄醜拉起衣服,喂起奶來,似有些羞澀!
船夫在外麵待了一會兒道:“姑娘好了嗎?我很冷。想烤火。”
船夫回到屋裏後,李甄醜早已把娃還給了胖妹,好奇道:“在這麽冷的天,竟然有人躺在小舟裏,又沒有漿,這是飄了多久,才到這裏,真不知道是死人還是活人!”
船夫一臉驚愕道:“肯定是死人了,我見多了,待會船靠近,說不定還會聞到一股腐臭味,這年頭,海上死個人不是很正常!”
李甄醜沒有再說話,拿著空空酒壺給了胖妹,把娃抱在懷中。
酒裝滿後,娃又回到胖妹懷中。
李甄醜又從懷中掏出一手帕,跟之前的詞完全不一樣,也是那個陌生男人寫的。
胖妹見狀,知道李甄醜又想那個陌生男人了。不知道那個男人一生送了多少條手帕給了她,每一回拿出來都不一樣,上麵的詞也不一樣。
胖妹聽李甄醜說,都是陌生男人寫給她的情詩。
胖妹知道她又要抄寫詩,才多久就忍不住,沒辦法,船上太無聊。連忙朝船夫喊了一聲道:“船家,快拿筆和紙,我家醜姐要練字。”
船夫搓了搓手,從火盆邊站了起來道:“隻有筆和墨,沒有紙。”
船夫準備去拿筆和墨又忍不住追問道:“為何你稱她為醜姐?雖然她戴著麵紗,我感覺她長得不醜啊?”
船微微晃動了一下,像是撞上什麽東西。
李甄醜隨船夫出了船屋,看到一小舟,舟上躺著兩個大活人,一男一女,男的身體很胖,頭更胖,男的頭上戴了一個破鐵鍋,沒有看仔細的話,還以為是破白帽子。
女的很瘦,頭發間插了兩根筷子,沒有看仔細,還以為是兩根紅端木樹枝,
天那麽冷,此時已下了茫茫細雨,雨很冰。他們居然睡的很香,又沒有蓋被子。瘦女子依偎在胖男子懷裏,沒有被雨淋著。遠遠看去,還真像隻躺了一個人。
奇怪的是胖男子衣裳一直都是幹的,雨滴上去有濕濕的水印,卻立馬就幹了。
船夫已經從屋裏打著雨傘出來,準備給李甄醜一把。
倘若不是胖男子肚子一鼓一鼓,瘦女子在打呼嚕,還真以為小舟裏躺著兩死人。
李甄醜真佩服他們的身體,好像是鐵打的一樣,又想,八成是他們凍病了。她小心翼翼地跳到小舟上,生怕風把戴的白色麵紗給吹跑。小舟也隻能容下一人站著。
她站穩後,雙腳用力搖晃小舟,還大聲喊了幾聲:“快醒醒,要死人了。”
胖男子猛然一驚,動作很大,懷中睡熟的女人也被驚醒了,對著李甄醜吼道:“誰死了,誰死了?誰要死了!”
李甄醜好心道:“天這麽冷,還下了雨,你們不怕凍病啊?快上我們的船,送你們一程吧。船屋裏有火盆,暖和著呢。”
瘦女子見李甄醜並無惡意,又睡過去了。胖男子卻沒有睡,直盯盯看著李甄醜。
隻聽啪一巴掌聲響。
瘦女子打了胖男子一巴掌,道:“看什麽看,再看把你扔進海裏喂魚!”
胖男子摸了摸被打紅的臉道:“她好美!”
瘦女子氣不過擰著胖男子耳朵道:“人家都戴著白色麵紗,你有透視眼啊?有我美嗎?”
胖男子哎喲一聲道:“沒有......”話還沒說完,瘦女子就鬆開了手,胖男子緊接著道:“她更美。”
隻聽撲通一聲,瘦女子氣不過一腳把胖男子踹到海裏。
這一踹,李甄醜也沒想到這麽瘦小的女人,腿上力氣卻這麽大。
船夫也是看直了眼!
胖男子才醒過神來在海裏撲騰幾下,連聲道:“你美,你最美,全世界你最美,快拉我上來。”
隻見瘦女子取下頭上筷子,像是施了魔法一樣,變的很長,像夾菜一樣把胖男子夾上小舟,神氣道:“哼,知道老娘厲害了吧!”
這筷子一夾,李甄醜此時已知這對怪男女絕非尋常人。
船夫更是柔了柔眼睛,感覺是幻覺。又用力捏了下自己,痛的差點叫出來,這不是幻覺。
胖男子被夾上小舟,衣服不到幾秒鍾由濕變幹!瘦女子又依偎他懷裏睡了。
李甄醜示意胖男子道:“你把她抱上我們的船吧,船屋裏暖和著呢!”
胖男子搖搖頭,也睡了過去。很快就聽到瘦女子打鼾聲。
李甄醜不死心又用力搖晃了小舟,倆人同時又被驚醒,瘦女子不耐煩道:“你船屋裏暖和,還是我男人懷裏暖和啊?在打擾我們睡覺,把你船夾翻,你信不信?”
李甄醜自討沒趣道:“你們喝酒嗎?我船屋裏有酒,我的酒很好……”話還沒說完,瘦女子早已在她說話間取下筷子,小小的兩根筷子,竟然把船夾住,準備夾翻。
此時船已傾斜,船夫嚇的抱住了船邊柱子,瘦女子拉長臉,道:“老娘說話從來不說第二次,你以為我說著玩嗎?再不滾到你船上去,我就……”
話還沒說完,李甄醜已跳上了自己的船,拉著船夫回到了船屋門口,胖妹卻擋住門口好奇道:“發生什麽事了?”
李甄醜連忙道:“回船屋裏說。”
回船屋後船才由斜著慢慢變正。
李甄醜透過窗,隱約看到小舟越來越遠,直到慢慢看不見,才鬆了口氣。
胖妹看著李甄醜望著窗外出奇,誤以為她又犯相思了,便沒有打擾。但又想起剛才船為何差點翻了?便問道:“剛剛怎麽回事?你們倒是說話啊?”
船夫見小舟遠去,才定了神,道:“剛才那小舟上那對男女真怪!”
胖妹接過話,道:“剛剛船差點翻了,是小舟上人弄的?”
船夫點點頭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剛才船被一個很瘦,很弱小的女子,用筷子夾的,說要把船夾翻,辛虧你家醜姐回到了船上,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胖妹並沒有驚訝,望了望醜姐:“好險,幸好醜姐沒事,用筷子夾的,這是何等怪力?這人肯定不是尋常人啊。我跟師父曾遊曆過人間,聽說有一對夫婦,他們就是擅長用鐵鍋和筷子,除魔降妖,好打不平,都那麽多年了,死在他們手下的妖魔不計其數,他們居然還活著?真想不到!”
船夫有點好奇道:“這世間竟然有妖魔?你師父又是誰?”
胖妹不耐煩道:“不該問的別問!說了你也不知道!”
李甄醜岔開話題,喃喃道:“剛才哪裏是筷子,分明就是兩根樹枝,這哪裏是怪力,就是一種氣,這兩根像筷子一樣的樹枝下不知死了妖魔。”
船夫好像聽得明白,也道:“難道這筷子是紅色的,像紅瑞木。”
胖妹笑著說道:“醜姐,你怕了?”
李甄醜疑惑道:“不是怕了,這世間的人真的太奇怪了,太難相處了,如果都是這樣的人,那就不好玩了。好心卻被人當驢肝肺,讓人心裏難受的緊。”
李甄醜在心裏歎息道:“剛難受的心情,像極了陌生男子曾給自己的,真想讓胖妹領教一下這對怪男女,教下他們怎麽做人,又怕多惹是非,耽誤了去忘憂酒館的時辰。”
船靠岸,風停雨住,到了海上小鎮。
此時正是夜闌人靜之夕,忘憂酒館開在一巨型像酒壇一樣的建築之上,壇口是密封的,忘憂酒館遠遠望去,就像一隻酒壇,想去忘憂酒館,要爬梯很長的一個梯子,梯子是石砌的,梯子兩旁都長滿了青苔。
輕功好的人,可以縱身越上,輕功不好的人,隻能爬梯。
壇口上約能容納上百人,早已擠滿了江湖中各種地方的人士,海外人士也有。這些人,都是為了這間神秘的酒館而來。
忘憂酒館,每晚亥時開業,隻等待一位客人,一個故事。
忘憂酒館前院子裏,有十幾個醉漢在進進出出來來回回搬運一米高的大酒缸,酒缸是銅色的,放地上一陣脆耳輕響,酒缸是空的,卻很沉。
不一會兒就搬運了許多大酒缸堆放在牆邊,堆的很高,李甄醜看得很清楚,足足有八十一口酒缸,酒缸上鑲嵌有兩個刺眼的字,“火酒”。
很多人都在一旁看熱鬧,有幾個大膽的欲走近觀看,都被醉漢推開,差點動手打起來,隻因醉漢力氣太大,他們沒有再多造次!
忘憂酒館左邊飯館裏,很多人邊喝酒邊議論忘憂酒館的十大難關事兒,誰能在下一個亥時前闖關了,才能進得內館向掌櫃傾訴自己的故事。
掌櫃還會以故事入酒,釀出一壺特別的酒封存在酒館中……
聽說有緣人還能獲贈忘憂酒館一壺忘憂酒,飲下此酒,就會忘記自所有的憂愁!李甄醜此次也是為此酒而來。
無人知曉,這間神秘的酒館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就出現在這江湖之中,也無人知曉曆代酒館掌櫃的背後到底有什麽樣的故事。
江湖中人都很好奇,忘憂酒館到底是何時創立的?初代掌櫃為什麽會要創立這樣一個酒館?忘憂酒館為什麽要把客人的故事釀成酒?忘憂酒館是如何一代代傳承下來的?忘憂酒館在等待的又是什麽樣的有緣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