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香噴噴的油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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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希平一出東屋,就看見自家老六跟個小狗狗一樣,守在鍋灶前,等著油漬了出鍋。
    盛希平搖頭,這個老六啊,一心就是戀著吃,也真是沒誰了。
    鍋裏原本的水分已經熬幹,那些肥肉開始出油,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響。
    所以有些人,也管煉油剩下的東西叫油滋啦,可能是口音不同,盛家就叫油漬了。
    反正不管叫啥,都是那東西。
    油渣、油梭子,窮苦年月裏,孩子們最惦記的一口吃食。
    每到過年家裏殺豬煉油,孩子們都眼巴巴的盼著。
    隻等油煉好了出鍋,能得兩塊兒香噴噴油汪汪的油漬了,簡直美的不行。
    鍋底小火,鍋裏的油持續焅出來。
    張淑珍把微微泛黃的肥肉往鍋邊推一推,中間閃出個底兒。
    然後用勺子,把清亮亮的油脂舀出來,裝到一個搪瓷盆裏。
    剛出鍋的油溫度太高,直接裝壇子裏怕把壇子炸了。
    所以要先放到盆裏稍微涼一下,然後再倒進油壇子。
    “我估計這些肉啊,能出半壇子油,省著點兒、摻著豆油,咋地也能吃到冬天了。
    得虧咱家有你會這麽個手藝,要不然指著每個月供應那點兒油,真是不夠吃。”
    張淑珍一邊往外舀油,一邊跟倚著門框的盛希平閑聊。
    這個時候,不光盛家如此,家家戶戶都這樣。
    炒個菜啥的,恨不得用油袋子沾一點兒,把鍋底兒抹抹就行。
    菜包子裏舍不得放油,往裏放點兒炒熟的南瓜籽兒,那吃起來都覺得老香了。
    至於說炸什麽東西,那都得是提前好幾個月就開始攢。
    等到過年的時候攢夠了,才能意思意思弄點兒。
    沒辦法,就這個環境,大家夥兒都難,也就不覺得咋樣了。
    隨著肥肉裏麵的油分不斷溢出,剩下的肉也逐漸發黃、變小、變酥脆。
    滿屋子都飄著一股肉類焦香的味道,在這個缺少葷腥的年代裏,簡直能勾的人心底饞蟲都跑出來。
    這下,西屋那幾個也都忍不住了,全都跑出來。
    “媽,給我們點兒油漬了吃吧,太香了,這饞的晚上還能睡著覺麽?”
    倆女孩抽抽鼻子,饞的口水都流出來了,對於孩子來說,這簡直是無法抵抗的誘惑啊。
    “一個個饞貓兒,這還得留著炒菜吃呢。”
    張淑珍瞟了孩子們兩眼,無奈之下拿出個盤子來,用鍋鏟子盛了些油漬了。
    “就這些,不能吃多了,這東西油歪歪的,吃了壓炕頭。”
    老人一般都會這麽說,大概意思就是吃了東西睡覺,不消化,肚子會難受。
    孩子們還管那些?別說這一小盤了,就算再來兩倍,他們也能吃的下啊。
    盛希康端著盤子,直接拿到西屋去。
    孩子們圍著盤子,一人捏一塊兒,迫不及待的就放到了嘴裏。
    剛出鍋的油漬了還很燙,可是在孩子們這兒,燙不燙的無所謂,隻要有吃的就好。
    剛才焅油的時候,張淑珍往裏放了點兒鹽。
    那油漬了帶著鹹味兒,又香又酥,一口放到嘴裏,咯吱咯吱嚼著,滿口油脂的焦香。
    這滋味就別提了,美得很。
    一小盤油漬了,沒幾分鍾,就被孩子們吃的溜光。
    幾個大的還行,知道控製著點兒,也知道家裏不容易,吃完了就不惦記了。
    最小的盛希泰,看著空空如也的盤子,咂咂嘴,還有點兒饞。
    於是伸頭往外屋看,正好瞧見張淑珍把一半兒的油漬了又倒進壇子,另外一半兒,則是鎖在了櫃子裏頭。
    “媽,你再給點兒唄。”盛希泰眼巴巴瞅著櫃子,可憐兮兮的懇求著。
    “滾蛋,趕緊收拾睡覺去,吃點兒嚐嚐味道就不錯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總來偷我油壇子。
    盛希泰,你再來攪合油壇子,把裏頭的油攪和哈喇了,看我怎麽削你。”
    張淑珍回頭,瞪了小兒子兩眼。
    熊玩意兒吃慣鬼兒了,饞的要命,家裏油壇子也敢動。
    一般來說,焅油還是冬天最好,尤其是臘月裏焅的油,能擱得住,即便是到了夏天也不會變味兒。
    其他時間不如冬季,尤其是夏天,焅出來的油不會凝結,要是再隨便瞎攪和,油很容易就會變質。
    人們常說的哈喇,就是油類或者油炸食物變質的味道。
    油一旦哈喇了,就非常難吃,嗆嗓子、嗆鼻子的,白瞎了。
    盛希泰被母親訓了句,癟著小嘴重新回西屋了。
    不多時,盛雲菲盛雲芳姐妹從西屋溜回東屋,眾人都各自收拾一下,鑽被窩睡覺。
    張淑珍也收拾好廚房,鍋沒刷直接蓋上。
    把稍微涼一點兒油倒進壇子裏,再把其他的肉用涼水拔上,擱紗布蓋起來,以免遭蒼蠅。
    第二天早晨起來,張淑珍特地從菜園子裏拔了些小白菜做了個湯。
    昨晚上焅油的鍋沒舍得刷,就這麽煮了湯。
    稍微加點兒細粉條,出鍋前再撒點兒蔥花什麽的,直接盛到昨晚裝油的那個搪瓷盆裏。
    盆昨晚也沒刷,盆底有薄薄一層油。
    夏季天氣熱,那油沒有徹底凝固。
    正好小白菜湯是熱的,這麽一燙,油就融到湯裏了。
    所以早晨起來這盆湯,那簡直太受歡迎了,孩子們都喊著香,好喝。
    看著弟弟妹妹們那滿足的樣子,盛希平好笑之餘也覺得心酸。
    他們這群人,跟後世那些孩子相比,真的是物資太匱乏了。
    慢慢來吧,日子總會越過越好的。
    正吃著飯呢,就聽見場裏的大喇叭喊著,什麽要修俱樂部,全場職工和家屬出義務工啥的。
    盛希平忽然想起來了,是有這麽回事兒。
    前川林場一直都是在原先老食堂改建的場所開會和看電影。
    隨著林場人口的增加,以及大堿場的社員也過來看電影,原本老舊的俱樂部就不夠用了。
    夏天還行,可以在院子裏放露天電影,可是冬天不行。
    一放電影,屋裏就擠的水泄不通,這樣存在很大的安全隱患。
    擁有一座高大寬敞的職工俱樂部,就成為全場職工和家屬,包括學生最迫切的願望。
    場裏根據實際情況,也向上反應了。
    新俱樂部選址定了下來,需要的材料也都批了,目前就缺人工。
    場裏的意見,是全場上下出義務工,不占用正常上班時間,而是趕在晚間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