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一直在跟蜻蜓王請教“時間”相關的問題。
    但蜻蜓王從一開始就說：這裏是混沌，這裏沒有時間，或者充滿了時間。
    時間是隻存在於認知中的事物。
    你認為它存在，它就存在，你認為它不存在，它就不存在。
    生長、衰老、死亡，隻是客觀的發展規律，並不是時間的力量。
    蜻蜓王說，隻要抹去所有人的記憶，就能達到全體的長生不死。
    這句話初聽之下，感覺很匪夷所思。
    但仔細想想，隻要把時間概念從概念中抹去，時間就不複存在。
    生老病死，也就成了一種正常的生命曆程。
    每個生靈都是從生到死。
    都是完整的一生。
    所有人都平等了，就等同所有人都長生了——哪怕他們的生命隻有短暫的幾十年。
    貧富差距也一樣。
    隻要所有人都吃同樣的食物，沒有人吃山珍海味，沒有人吃滋養補品。
    食物回歸到最純粹的本質，沒有五花八門的分類和附加屬性，自然也就共同貧困，或者共同富裕了。
    世間萬物，有一部分是天地誕生就存在的，或者在此基礎上發展出來的。
    但還有很多是天地間原本不存在，也發展不出來的。
    是基於意識產生的。
    是被意識創造出來的。
    食物是天地誕生就存在的，但山珍海味不是。
    物質是天地誕生就存在的，但資源、財富不是。
    這也許就是“先天”和“後天”的區別。
    時間這東西，天地誕生時是沒有的。
    因為混沌衍化的“龍穴”中沒有。
    萬物隻有生、死，至於生死之間這段距離，不是時間。
    而是生命！
    用時間衡量和標注生命，是“人”喜歡做的事情。
    就像他們喜歡把食物不斷分類、細分、精分一樣。
    在蜻蜓王眼中，這是毫無意義的事情。
    因為幾十年的時間太短暫了，短暫到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
    嶽川想到電子產品。
    筆記本電腦、電腦屏幕、電視、顯示器、手機等都開始卷一個參數，那就是刷新率。
    屏幕刷新率是指顯示設備每秒鍾更新屏幕內容的次數。
    它的單位通常是赫茲hz）。
    屏幕刷新率越高，圖像穩定性就越好，動畫也就越流暢，同時響應時間也越快。
    顯示器刷新率為 144 hz，它每秒鍾會刷新圖像 144 次。
    如果把一次刷新當做一次晝夜交替。
    那麽，我們看屏幕時的一秒鍾，就是144個晝夜。
    如果按照“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來換算。
    那麽，按照144hz的刷新率，我們一天的時間，就是12,441,600個晝夜，。
    參考“一個元會等於年”。
    大致可以推算出，古人的“刷新率”是547.5hz。
    對蜻蜓王而言，亦是如此。
    它的認知高度、思想境界，已經無視了時間流逝，無視了晝夜寒暑。
    所有的滄海桑田、風雨雲煙，在它看來都是快速刷新的數據——快速流淌的“炁”，又或者其他名字。
    所以它能看到人無法看到的事物，能感受到人無法感受到的奧秘。
    它已經明白了這個世界的本質和真相。
    所以它才孜孜不倦的尋求突破。
    寧願用一切所知所識與自己交換一個超脫的機會。
    嶽川想到上輩子世界裏的一個細節。
    一個被自己忽略的細節。
    華夏人是不過生日的。
    吹蠟燭這一套玩意，都是西方的。
    古人講究人死如燈滅，在出生這天專門給自己吹一根蠟燭，寓意肯定不怎麽好。
    古人過的是壽。
    六十大壽、七十大壽這種。
    他們對時間的尺度是十年一個刻度。
    孔夫子也說過：吾十有五而誌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
    很顯然，十年才是一個刻度！
    修道之人更是“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在時間的尺度上就更長了。
    所以，修道之人比普通人活得長、活得久，修身養性是一方麵。
    更多的還是心理、意識、認知決定的。
    每年過生日，就是每年告訴自己，又長了一歲，又老了一歲，距離死亡又近了一步。
    也許，閻王爺正打盹呢，黑白無常正摸魚呢。
    你不說，他們也樂得清閑。
    可你偏偏在它們耳邊念叨，快來收我，快來收我。
    跟個鬧鍾似的，一會兒滴滴一次，一會兒滴滴一次。
    不收你收誰。
    所以，長壽的秘訣就是忘記時間。
    所有人都長生的秘訣，就是大家一起忘記時間。
    時間是用來給生活、生產提供方便的。
    不是用來標注生命，標記死亡的。
    嶽川轉頭看向胡二。
    胡二頓時一個激靈。
    “師父，您……你怎麽了？”
    嶽川的目光讓胡二感到陌生，這是前所未有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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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二，你今年多大了？”
    胡二仔細思考了一下，“回稟師父，我隨您修行已經十二年了。”
    “為師問的是，你從出生到現在，多少年了？”
    胡二搖頭，“我算算……好像……大概……快一百年了吧。怎麽了，師父？”
    嶽川哈哈一笑，沒說話。
    “為師明白了！”
    胡二心中根本沒有時間。
    不光是胡二，幾乎所有精怪都如此。
    精怪的死亡隻有一個，那就是雷劫。
    隻要不是被雷劈死，其他一切都是壽終。
    壽，是身體內在的本源力量，命是身體在社會中的軌跡。
    無論壽還是命，都跟時間毫無聯係。
    為什麽要用時間去標注壽命？
    時間是一個很低級的事物，一個隻存在於概念中的事物。
    而“自我”是一切“念”的源頭、基礎、核心。
    一念起，萬物生！
    “啊？恭喜師父！賀喜師父！”
    胡二樂嗬嗬的拱手。
    他是真的開心。
    剛才那一瞬間，嶽川身上陰翳之氣一掃而空。
    又回到之前那種鎮定自如，勝券在握的狀態。
    “師父，您……又悟了什麽道呢？”
    “時間之道！”
    嶽川自信一笑，下巴不由自主抬起。
    雖然隻是一些皮毛，但也比之前一無所知、一無所覺強。
    隻要時間充足、機緣足夠，自己遲早能徹底掌握時間。
    “啊，恭喜師父，賀喜師父！”
    胡二是真心高興。
    時間之道，一聽就很高大上。
    再者，師父會了，不就等於自己會了嗎。
    嶽川搖了搖頭，“先別忙著高興。”
    “啊？難道……”
    胡二心中生出不妙的感覺。
    師父領悟的時間之道，該不會有什麽天生的缺陷吧？
    比如，無法傳授給他人。
    看到胡二抓耳撓腮的樣子，嶽川哈哈一笑。
    “除了時間之道，還有心靈之道！”
    “心靈之道？”
    胡二有點疑惑。
    這個東西，聽上去很熟悉，但是又感覺不太一樣。
    狐族無論男女，基本都天生擁有心靈的力量。
    正所謂魅惑。
    隻是強大的狐族根本不屑使用這種力量。
    反倒是那些弱小的狐族，會將心靈之力當做安身立命的本錢。
    師父該不會……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嶽川不知道胡二在想什麽。
    但是他能感覺到胡二心靈的波動。
    與時間之道不同，心靈之道有現成的參照物。
    天心神通！
    借助這個神通，蜻蜓王可以連接億萬後裔的心靈。
    它的思維意念可以在任意後裔心靈中穿梭。
    “你的眼就是我的眼，你的耳就是我的耳，你的心就是我的心！”
    嶽川參照天心神通，結合自己心境的變化，以及對自身和身邊一切人和事的影響，很快就摸索出心靈之道。
    心靈的力量，無比強大。
    心靈的力量，可以主宰身體，淩駕萬物。
    心靈才是“我”的所在，其他萬事萬物，都是心靈的延伸和映照。
    隻是，很多人渾渾噩噩。
    連自己的身體都不自由，更別說心靈。
    在他們身上，一切都反過來了。
    心靈，反而成了外界萬事萬物的延伸。
    外界的形形色色，映照在內心中，塑造出了內心世界。
    甚至“壽”、“命”都被歪曲。
    很多時候，末法時代並不是靈氣的枯竭。
    因為靈氣修行的隻是身體。
    身體強大，的確可以讓人生機煥發，壽元增長，於修行有諸多便利。
    然而，心靈的力量更加最強大。
    靈氣枯竭，人們完全可以依靠心靈的修煉提升、變強。
    真正的末法時代，是社會大環境的惡化、墮化。
    戾氣深重、怨恨紛紜。
    所有人都沉浸在負麵心境中不可自拔。
    這種負麵的力量深重到蓮花都無法出淤泥而不染。
    想到這兒，嶽川起身向外走去。
    “胡二，咱們出去走走。”
    土地廟中修行的仙家看到嶽川出來，全都長長的鬆了口氣。
    “土地公出來了。”
    “土地公走出來了。”
    “沒錯，土地公‘走出來’了！”
    胡二一邊走，一邊問道：“師父，咱們去哪？”
    嶽川頭也不回的問道：“一定要有終點嗎？”
    “呃……不是，我隻是隨便問問……”
    “不，你這不是隨便問問，而是你眼耳口鼻身意等諸多外在感知對心靈的反饋，經年累月之下對心靈的塑造。”
    聽到這話，胡二連忙支棱起耳朵。
    師父這是要傳授自己大道了。
    然而，嶽川搖了搖頭，沒再往下說。
    “胡二，你覺得，咱們仙家的生活怎麽樣？”
    胡二想都沒想，直接回答道：“師父，我們現在過的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我們很滿足了。”
    “為師沒有問你是否滿足。”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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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嶽川以前挺喜歡跟胡二聊天的，這孩子打小就聰明，總能說出讓自己耳目一新的話。
    可現在，胡二還是舉一反三，總能順著自己的話往外延展。
    但嶽川卻生不出那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也許，這就是境界的提升吧。
    在胡二身上已經學不到什麽了。
    嶽川很懷疑，蜻蜓王到底是消耗了多少耐心，才跟自己聊這麽久的？
    胡二不解，還以為自己沒有說到點子上。
    “師父，咱們仙家的成員都有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黃家的在製作雕版，印刷書籍，或者修路架橋，建設工程。”
    “我們胡家在製作瓷器、搪瓷、玻璃等。”
    “灰家在煉製法器，鑄造錢幣。”
    “白家在煉製丹藥，編撰藥典。”
    “柳家……看起來也挺忙的……”
    “總之……大家都挺充實的。”
    見嶽川沒反應，胡二繼續試探道：“當然，光充實是不夠的，這一點我要首先檢討。”
    “師父栽培我這麽多年，給我諸多資源，聘請名師指點，可是空間法器上遲遲沒有重大突破，我……”
    嶽川擺了擺手。
    之前，他還對空間法器很癡迷，一門心思要搞出小說中人手標配的“空間戒指”。
    但現在才發現，也就那麽回事。
    “胡二，來，這邊坐。”
    土地廟，池塘。
    嶽川隨便找了一塊石頭坐下。
    如果沒記錯的話，上次在這坐時，邊上是重樓。
    當時聊的是蠱道。
    胡二小心的坐在邊上。
    一連串的問題，全都沒說在點子上，這讓胡二壓力很大。
    就連坐都不敢結結實實的坐，半邊屁股空著。
    嶽川淡淡說道：“胡二，我給你講一個……你沒有接觸過，也無法理解的東西……至於能領悟多少，就看你自己的運氣和悟性了。”
    聽到這話，胡二兩眼發光。
    開始了，終於要開始了。
    嶽川緩緩講道：“有一個遊戲……嗯，就是小孩子過家家那種遊戲，你也可以理解為成年人喜歡的遊戲，總之就是遊戲。”
    “這個遊戲可以讓人體驗從出生到死亡的曆程！”
    “完全真實！”
    “這個遊戲需要收費的，就是你開始進去體驗時，要交錢，或者其他什麽。”
    “如果你沒有足夠的錢，那麽你的遊戲體驗會很不好，遊戲的體驗時間也相對短暫。”
    “很可能玩到一半，出現各種突發情況，強行結束遊戲。”
    胡二疑惑，滿腦子問號。
    這個道太深奧了，自己一個字都聽不懂。
    “師父……您說的是夢入仙機嗎？難道今後使用夢入仙機要交錢？”
    嶽川：……
    這小子的悟性，好像也不怎麽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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