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川上輩子世界裏有一段很帶感的話：
    我單槍匹馬的走到現在，任何人都不是我的靠山！
    苦，我吃了，委屈，我咽了！
    傷痕累累走到現在，流言蜚語又能奈我何！
    此時此刻，嶽川突然發現，說這話的人境界遠超所有同輩修行者。
    因為，說這話的人完全依靠自己。
    完全依靠身體中的“眾”。
    他就是真正的“眾生”。
    一生行事隻求心安，根本不在意外界的看法。
    不為外物困擾，不為規則束縛。
    這才是真正的覺悟！
    真正的智慧！
    也隻有這樣的人，才能成就一番大業。
    從一個微不足道，毫無存在感的蟲子，一步步競爭角逐，超越億萬同類，成為唯一。
    它的意識中充滿了拚搏、成長、變強。
    屈服是不可能屈服的，懦弱是不可能懦弱的。
    但凡有一絲半點退縮，他們都無法成為“眾生”。
    但現在，嶽川要麵臨的問題是：
    如何解決人族身上的弊病。
    如何消除輪回的負麵影響。
    如何達到人人如龍的目標。
    柳家七人天賦卓絕，是因為大禹設置的封印。
    是因為補天石的特殊力量。
    是因為……
    嶽川也忍不住思考。
    大禹鑄造的九鼎，除了鎮壓氣運，是不是還有點別的什麽功能？
    比如，削弱輪回的影響。
    激發龍脈中的氣運，滋養生靈，潛移默化修複人族身上的弊端。
    如果自己將九鼎的力量進一步增強。
    或者，直接對中原九州設下封印，阻擋輪回之力……
    嶽川搖了搖頭。
    不行！
    會出亂子，出很大的亂子。
    人間最注重的就是秩序，輪回雖然有弊端，但確實能幫人間建立起穩定的秩序，長治久安，快速發展和繁榮。
    輪回的靈魂都是經過篩選的。
    是有過一次又一次人生經曆的。
    如果全都依靠本能自行誕生意識，那必然會出現極端的個體，對人間造成慘烈的破壞。
    而且，這種方法必然導致人族心智成長緩慢。
    除了個別佼佼者，絕大部分都智商低下，很容易被煽動、洗腦。
    差不多就是把未來科技世界直接幹到廢土文明。
    人類文明也直接從飛機高鐵倒退回骨棒石頭。
    一切都要從頭再來。
    但是九州封印之外的世界不受影響。
    他們會在輪回之力的影響下快速崛起，變強。
    九州封印內的文明還沒成長起來，就戛然而止了。
    咦，等等！
    這不就是滿清時的劇本嗎。
    中原世界從文明巔峰跌落到穀底，玩一手破而後立，浴火重生。
    結果呢？
    還沒等中原文明立起來，蠻夷們先一步成長，反推了中原文明。
    嶽川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走滿清老路。
    “唉，愁啊！”
    嶽川撓了撓頭。
    用大洪水清洗萬物生靈不太現實。
    把九州世界封印也很容易翻車。
    那該怎麽辦？
    柳一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師父，我們可以像蜀中洞府這般，建立起小天地，把一部分生靈放在其中孕育、成長。”
    “如果他們有所成就，可以當做骨幹棟梁培養。”
    “反之，如果他們心懷異誌，也能封禁在小天地中，避免對外界造成破壞。”
    “如此，兩全其美！”
    其他幾人表情各異。
    龍蛇一族被囚禁兩千年，恨透了這種不見天日，不得自由的經曆。
    現在卻要把其他生靈投入相似的命運中。
    這讓他們從內心深處抵觸。
    但這又是他們眼下能想到的，唯一的解決辦法。
    嶽川沒說話。
    蜻蜓王提到過天生反骨，心懷敵意，一門心思取而代之的後裔。
    最後，也正是這些後裔篡奪了蜻蜓王的一切。
    嶽川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
    如果小天地中誕生出這種天生反骨的家夥，自己會不會成為蜻蜓王第二。
    再渺茫的概率，隻要基數擴大到一定程度，都會成為必然。
    隻要時間足夠久，這種人也必然出現。
    嶽川搖了搖頭。
    看到柳一黯然的目光，嶽川連忙解釋道：
    “有句話叫做：生活是一座城，裏麵的人想出去，外麵的人想進來。”
    “一旦我們創造了小天地，那麽，誰能進去，誰不能進去？”
    “這個標準是什麽？”
    “小天地中的人成長起來後能不能進入世俗？”
    “他們的存在會不會對世俗造成負麵影響？”
    “他們心中，會不會把小天地當做囚禁，進而對我們產生不滿？”
    “還有，他們的婚配、子嗣怎麽解決，能否與世俗中人結合？”
    聽到這話，柳家眾人齊刷刷看向小白蛇。
    正在吃雞蛋的柳七瞬間僵住。
    “哢……唔窩……甘……沈麽……”看我幹什麽）
    柳家中，唯一有婚約的就是柳七了。
    剛破殼就被嶽川算到與凡人許石有三生三世的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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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家眾人這表情無異於在說：結合就結合嘛，有什麽大不了的，又不是沒有先例，我們柳家都不在意，其他人憑什麽說三道四。
    但嶽川心中想到的卻是仙界、二郎神、七仙女……
    所謂仙界，不就是一個大型的“小天地”嗎？
    小天地中成長起來的生靈，會把自己當做凡人嗎？會把凡人當做同類嗎？
    仙女與凡人能夠誕下子嗣，而且這些子嗣通常還很強大。
    比如肉身成聖的楊戩。
    這說明兩者並沒有什麽本質差別。
    至少不是人和猴子那種差距。
    可這種事在仙人眼睛裏就是禁忌。
    如果自己搞出小天地，培養一大批“仙人”，他們會如何對待凡人？如何對待世俗界？
    嶽川說道：“小天地中成長起來的人，與世俗中的凡人沒有什麽感情，也沒有什麽牽絆。”
    “兩者雖然外貌相同，血脈相通，但他們的意識截然相反。”
    “小天地中成長起來的人甚至會把凡人當成仇敵，甚至消滅所有凡人，以拯救被輪回壓製的潛意識。”
    “他們非但不會有負罪感，反而還會覺得自己在行正義之事！”
    “所以，小天地這個辦法……不可取……”
    嶽川說這話時，心中是有點虛的。
    當一群不正義的人成為了正義，那麽所有的正義之舉都變成了不正義。
    可自己是人族“眾生”，自然要為人族考慮。
    柳一頓時搖了搖頭。
    原本她還想著在蜀山派內部搞幾個小天地，培養儲備人才。
    現在看來，這個法子風險太大了。
    可是除此之外，她實在想不出什麽更好的辦法。
    “你們幾個呢？有沒有什麽好辦法？”
    其他幾個柳家成員集體搖頭。
    最後，眾人目光聚焦在青色巨蟒身上。
    後者抬起尾巴，用尾巴尖撓了撓光滑的腦門。
    為數不多的智商已經超水平發揮消耗完了，這會兒一個詞都說不出來。
    見狀，嶽川無奈起身。
    “好了，咱們都靜下心來好好想想吧。”
    說罷，嶽川化作一道金光消失不見。
    柳一看了看左右。
    “你們，有沒有恨過這世間，這萬物，這眾生呢？”
    其他幾人紛紛搖頭。
    “冤有頭，債有主，要算賬也該找禹皇，關那些凡人什麽事。”
    “就是！隻可惜禹皇早死了，連墳都找不到，否則一定給他掘了！”
    “得了，別在那嘚瑟了，就你那點實力，恐怕禹皇一道意念都能鎮殺你。”
    “就算禹皇徹底沒了，他手下那些治水的兵將，還有各種上古異獸的後裔呢？”
    “你們都錯了！仇恨是‘意識’的事，不是‘本能’的事，兩千年前的恩怨跟我們有什麽關係？”
    柳一“嗯”了一聲。
    說寬宏大量也好，說沒心沒肺也罷。
    總之，他們從沒想過複仇，更沒想過為了複仇遷怒全天下。
    祖祖輩輩千方百計保全他們，是為了讓他們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活到重見天日的時候。
    而不是讓他們去成為仇恨的燃燒、消耗品。
    “好了，都去修行吧！把師父今天講的內容重新思考一遍！”
    “這是大道！”
    “人族未來的大道！”
    “若能在大道上占據先機，我們柳家將長盛不衰。”
    “師父將此大道第一個傳授給我們，這就是我們的機緣，是柳家的機緣！”
    “至於能不能把握住，就看咱們的心性和悟性了！”
    聽到這話，眾人一陣凜然。
    仿佛有一個聲音在耳邊說：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
    “是！我們這就去修行！”
    “還有我，還有我！”
    青色巨蟒也往遠處遊走，一副覓地修行的架勢。
    柳一本想說“你還是玩去吧”。
    可是想到柳六剛才的表現，心中忍不住生出一抹期待。
    也許，這小妹子能有什麽特殊的機緣呢。
    另一邊，嶽川緩緩出現在土地廟中。
    心生感應的胡二第一個前來磕頭。
    “師父，又遇到煩心事了？”
    胡二湊到嶽川麵前，左看看、右看看。
    “似乎比上次更棘手？”
    “師父，說說唄，說不定徒兒能幫上什麽忙呢。”
    嶽川沒好氣的“嗯”了一聲，“事情是這樣的……”
    “眼下，中原諸國總人口怕是有一萬萬了。”
    “一萬萬人口，用不了幾年就能翻一番。”
    “如果不想個辦法，將來人口還會繼續膨脹。”
    “時間拖得越久，我們將來處理這個問題就越發困難。”
    “我們距離人人如龍的目標也就越遙遠。”
    胡二聽了這話，笑著拍了拍大腿，上半身後仰著笑了幾聲。
    “我道是什麽事呢，原來是這啊！”
    嶽川“哦”了一聲，頓時喜上眉梢。
    “你小子，有話快說，說得好了為師給你獎賞。”
    “還有獎賞，那我得好好想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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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二目光在嶽川身上瞄來瞄去。
    看了半天也沒什麽瞧得上的東西。
    胡二猛然發現，師父身上一件多餘的東西都沒有。
    再說了，師父對自己一向是傾盡所有，什麽好東西都是第一時間給自己。
    這會兒頗有種封無可封，賞無可賞的感覺。
    胡二連忙起身拜下，“師父恕罪，是弟子失言了。”
    嶽川不解。
    這小子今天怎麽了，說話前言不搭後語的。
    “沒事，沒事，你快說正事。”
    胡二也不敢坐下，就這樣站著講述起來。
    “師父，您教過我，如果一件事有利，天下人都會爭著搶著去做，哪怕冒著殺頭的風險也要做。”
    “可如果反過來，如果一件事有害，天下人都會退避不及，哪怕用殺頭抄家去威脅他們也沒用。”
    “所以，在弟子看來，不是師父說的那些道路不行，而是沒有利益！”
    “或者說，沒有讓人看得見、摸得著的利益！”
    “師父不是說過，中原百姓有一種‘小農式狡猾’，他們上的當太多了，所以天生不信任官府，不信任權貴。”
    “哪怕真的利民、惠民的事，他們也會再三觀望，絕不相信天上掉餡餅。”
    “所以，這個辦法必須是立竿見影的好，不但要有，而且要快！”
    “實惠可以不多，但一定得硬，是老百姓用得上的，用了都說好的！”
    嶽川眉頭皺起，隨即又緩緩舒展開來。
    胡二仿佛什麽都沒說，但是又好像把什麽都說了。
    “那你覺得，應該怎麽辦呢？什麽好處才能讓天下人堅信不疑、義無反顧的相信我們，支持我們，追隨我們呢？”
    胡二眼珠子咕嚕嚕一轉。
    “師父，人間事，再大大不過生死！”
    “死過一次的人更通透，更明悟。”
    “如果我們能讓人起死回生，這事就好辦了！”
    嶽川驚咦一聲，好像，真是那麽回事。
    這世上有什麽恩情比救命更大？
    這世上有什麽比救命更容易取信他人？
    當人麵臨死亡的時候，本能和意識會前所未有的團結一致。
    哪怕意識放棄生命，本能依舊會瘋狂燃燒自己，顧全大局。
    如果在生命徹底終結後，一切成為定局時重新賦予他們生命呢？
    本能和意識還會有什麽矛盾嗎？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說的就是這種事。
    經曆生死，又活下來，人就會大徹大悟。
    所有的一切都看開了，看透了。
    聲色名利，再也遮不住心靈。
    起死回生，賦予第二次生命，也變相取代了輪回。
    嶽川搖了搖頭，“好是好，可問題如何讓人起死回生？而且是低成本，能推廣開來，惠及所有人的起死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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