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咱們仙家給人看事、平事，做得再好也隻是盡人事、聽天命。”
    “雖然咱們仙家弟子出馬時盡心竭力，然而很多時候信徒已經病入膏肓，或者其他什麽原因。”
    “總之，我們能做的就是為其料理後事，了卻心願。”
    “還有就是通過各地城隍廟走陰，將死者的魂魄帶回來，與家人短暫交流，交代遺囑或者其他什麽重要的事。”
    “在信徒心中，咱們仙家弟子的能力也就這麽點了。”
    “雖然敬著咱們，可是有限，遠遠達不到狂熱的程度。”
    “那麽……師父有沒有想過——如果能讓死者複生，讓死者重活一次，他們會怎麽看咱們？”
    嶽川無語。
    別說普通人，就是上輩子的自己，遇到這種好事也得跪。
    什麽消除百病，什麽強身健體，什麽返老還童。
    都弱爆了。
    直接給你重活一次。
    如果時間有變化，那就是《重生到某某年代當首富》。
    如果地點有變化，那就是《穿越異界，我成了某某》。
    就算時間地點都沒變化，那也相當於滿血複活，狀態重置，有太多的時間和精力去彌補遺憾。
    人最大的痛苦，並非認識不到錯誤。
    而是認識到錯誤的時候為時已晚，無法挽回、無法彌補。
    重活一次還不能解決問題，那就讓問題人物也重活一次。
    “胡二，你說的很好，很不錯，但為師想知道怎麽重活？代價是什麽？”
    如果花費過大，那就注定隻能成為少數人的特權。
    就比如換血，換器官。
    這注定是有錢人的特權，平民百姓隻能是供血、供器官。
    “師父，徒兒說的這個很簡單，幾乎每家每戶都負擔得起。”
    嶽川難以置信。
    這怎麽可能？
    “師父可聽過一句話……”
    “什麽話？”
    “天命玄鳥，降而生商！”
    “為師當然聽過，可是這跟重活一次有什麽關係？”
    “當然有關係！”胡二眼睛中的睿智一閃而逝，“師父有沒有想過，為什麽商人的祖先吞下一顆鳥蛋就懷孕生子？”
    “這……”
    嶽川還真沒想過。
    上輩子讀到這句話時，自己壓根就沒想過其中的深意。
    也許，上輩子的自己已經認命。
    認定了自己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普通的生靈。
    那些神仙鬼怪的故事，自己注定是一個看客。
    不，連看客都不是。
    看客好歹有個座位，坐在觀眾席上慢慢欣賞。
    自己充其量也就是一個過客吧。
    從門外匆匆走過。
    路過門縫時不經意的瞥了一眼。
    雙方根本不是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層次的存在。
    自己根本不會細想，更不會多想。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自己已經登臨絕頂，俯覽萬物。
    世間的一切秘密對自己而言都如掌上觀文。
    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到底蘊含著什麽秘密？
    嶽川看向胡二，“這和重生有什麽關係？”
    “師父，您還記得前段時間傳授給我的法相神通，以及巫族蠱軀神通嗎？以及它們融合產生的八九玄功。”
    什麽？
    嶽川震撼得差點蹦起來。
    前段時間，自己從蜻蜓王那裏得到了天軀神通、天眼神通等祭煉法相的神通。
    閑著沒事就教給胡二了。
    一並傳授給他的還有巫族脫胎換蠱秘法。
    順帶的又提了一嘴肉身成聖、八九玄功。
    嶽川根本不知道法相、蠱軀和八九玄功的關係。
    隻是抱著有棗沒棗打一杆子的心態，忽悠胡二。
    卻沒想到蒙中了。
    嶽川連忙正襟危坐，表現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姿態。
    “不錯！不錯！你果然沒有讓為師失望！”
    “說說細節，為師給你把把關。”
    “免得你誤入歧途。”
    胡二不疑有他，當即詳細的講述起來。
    “師父，法相神通確實強大，能夠擺脫血肉之軀存在，並且沒有鬼物畏懼陽光、天雷的弊端。”
    “除此之外，法相能調動更多天地靈氣，吸納更多日月精華，修行速度上提升了十倍百倍。”
    “戰鬥時，我們調動太多能量，身體會不堪重負，造成損傷，但法相不會。”
    “尤其施展遁術時，效果遠超血肉之軀萬倍！”
    “師父說人體本能和意識之間有天然的矛盾，導致雙方不契合，無法達到真正的圓滿。”
    “那麽，法相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直接脫離肉身即可。”
    “意識以法相的形式存在，身體中的本能可以衍生出新的意識，一個完全契合的意識。”
    “不過，法相有一個致命的弊端，那就是香火來源，沒有香火的支撐，法相不可持久。”
    “這對於意識來說，是一筆虧本買賣，他們肯定不會過早放棄血肉之軀。”
    “可如果等到氣血枯竭，命若遊絲的時候放棄血肉之軀，對身體中的本能而言，也是一筆虧本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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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隻要解決這個問題……”
    嶽川急躁的問道：“直接說八九玄功吧！”
    “好的師父！”胡二說道：“巫族時代沒有輪回，巫族自己掌控輪回，他們輪回的方式就是脫胎換蠱。”
    “通過蠱，將血肉之軀重回本源，再次生長、孕育。”
    “通過輪回降生時，意識是輪回來的，所以與身軀無法契合，導致人族始終無法大圓滿。”
    “但是脫胎換蠱重新孕育，意識先身軀而存，身體為意識而生，天生圓滿。”
    “所以……徒兒的意思是，當一個人壽數終結，我們可以將他的靈魂拘起，再取他身軀中的精氣。”
    “將兩者一同注入容器中培養孕育，如此不就完美解決所有問題？”
    “而這個容器就是——天命玄鳥！”
    “當然，玄鳥蛋不好找，但我們仙家有的是雞蛋，完全可以用雞蛋代替。”
    “那些沒有受精的蛋，根本沒有生命氣息，也不存在‘本能’，是天然的孕育容器！”
    轟！
    嶽川三觀碎裂，五官扭曲。
    竟然是這個。
    把將死之人的精氣和意識注入雞蛋裏，通過雞蛋孵化出一個新生命。
    這……
    這……
    嶽川當場宕機。
    先不說這個事能不能成，有沒有什麽技術難題。
    就算做成了，通過雞蛋孵化出來的生命叫什麽？
    雞哥？
    胡二看嶽川沒反應，頓時有點心虛。
    “師父，我這個構想完全是可行的。”
    “未受精的雞蛋無法孵化生命，因為它缺少了關鍵的生命之源。”
    “而我們把意識和一絲精氣注入其中，完全可以充當生命之源。”
    “生命之源中的‘本能’會自行構造新的身軀，也就是人形。”
    “時機成熟後，新生命破殼而出，就能重活一世。”
    “以雞蛋為容器，體型會小很多，但通過修行，可以自由改變體型。”
    “到時候，身高、體型、外貌都能修改、調整。”
    “人間再無殘疾、殘缺，每個人都能有一副好皮囊。”
    “咦……師父……您怎麽這種眼神？”
    嶽川咳了咳，“胡二啊……為師說的是八九玄功，你怎麽一直在說外貌的事？為師不是說過，不要執著表象，外在都是虛的。”
    胡二點了點頭。
    “師父，您之前還說過身軀是紅粉骷髏，但師父您有沒有想過，持這個觀點的是‘意識’，而非‘本能’！”
    “我們既然要讓意識與身軀完美契合，就要拋卻這種偏見和歧視。”
    “執著表象有什麽錯嗎？有一副漂亮的皮囊不好嗎？”
    “如果可以選擇，為什麽不生得好看一點呢？”
    “這……”嶽川沉默了。
    但仔細想想，誰不喜歡膚白貌美大長腿？
    為什麽要弄一群“政治正確”的妖魔鬼怪惡心自己，惡心別人呢？
    執著外在、執著表象沒有錯。
    這是人發自本能的選擇。
    修道就是講究一個隨心所欲，為什麽
    嶽川坦然接受，哈哈大笑。
    “不錯！說得好！是為師著相了……”
    用著相這個詞好像有點不合適，但一時間也想不到更好的詞了。
    “胡二，你接著說八九玄功。”
    “好嘞！”胡二眉飛色舞，連說帶比劃。
    “師父，蠱物在資源耗盡，無法繼續繁衍、生存的時候，它們的族群會從外向內收縮、坍塌。”
    “那些優秀的個體會凝縮到最中心處，進入休眠狀態。”
    “其他的蠱會陸續死亡，它們的屍體會化作一層層保護，保障族群中最優秀的個體延續下去。”
    “咱們仙家的老麵神如此，其他蠱也都差不多。”
    “人的血肉之軀也一樣。”
    “徒兒跟五鬼它們請教過，人死後，身體中的精氣神會一邊渙散逸出，一邊向內部收縮。”
    “所以古人會用珠玉塞住死者的口，以及其他穴竅，為的就是保持這一口精氣長久不散，以待複蘇。”
    “我們修行之人常說的新生兒口含先天之氣，說的也是這個道理。”
    “隻是這些死者通常沒有重生的能力，這一口氣也就由生氣變成死氣。”
    “很多古墓開棺時，不小心觸動屍骸，它們口中噴出的就是這一股死氣。”
    “觸之，必死！”
    “咱們仙家弟子遇到過很多次，無藥可救，無計可施。”
    嶽川沒有打斷胡二，而是耐心的聽著。
    “師父，您換個角度想一想，蠱蟲中的核心是最優秀的個體，這一口氣也是人體中最精華的部分。”
    “活人得經過多少年的打熬、磨煉，才能將精氣神煉化到這種程度？”
    “如果及時將這一口氣取出，送入合適的容器，新生命是否會遠超上一世？”
    “如此，一次又一次重生，一次又一次強化，一代更比一代強，這不就是八九玄功了嗎？”
    這……好像很有道理……
    但是一想到從雞蛋裏孕育出生，嶽川就渾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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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沒有更好的辦法呢？
    “胡二，你這個想法……確實……很異想天開……但仔細一想，也不是不能實現。”
    “不過……讓人從雞蛋裏麵孵化出來……這個是不是……”
    “呃……為師並非有什麽偏見，隻是人族心中接受得了嗎？”
    洪荒小說裏有個天尊，出了名的種族主義者，各種看不起濕生卵化之輩。
    嶽川不是那樣的人。
    但嶽川也無法接受“雞哥”啊。
    人人如龍倒沒什麽，但全民雞哥的話……
    嶽川覺得自己在造孽啊。
    胡二挑了挑眉頭，“師父，您忘了‘天命玄鳥，降而生商’？”
    “什麽意思？”嶽川不解。
    “師父，如果這枚蛋被其他生靈吞下，那一縷先天精氣就會融入身體中，借其軀體孕育、誕生。這就用不著從卵中孵化了。”
    臥槽！
    嶽川差點爆粗口。
    這還不如雞哥呢。
    好歹人家雞哥不沾因果，“天命玄鳥”不但是強行介入他人身體，還強行介入他人命運。
    看著胡二興奮的表情，躍躍欲試的模樣，嶽川沉默了。
    說好了修心，說好了不在乎外界看法，說好了不為外界束縛。
    自己還是做不到。
    平心而論，胡二給的方案很不錯。
    隻需要一枚未受精的雞蛋，就能完成重生。
    成本還不到五毛錢。
    重生過程中用到的法術，或許很高深，很精妙。
    但隻要用心鑽研、練習，也不是不能掌握。
    但是自己無法接受“雞哥”這件事。
    至於“天命玄鳥，降而生商”，這是人家商朝老祖宗的真實經曆。
    簡狄吞下一顆鳥蛋生下商人的祖先契。
    她吞下的，就是一團精氣和意念。
    鳥蛋隻是一個容器罷了。
    胡二說的就是這個道理，仙家也確實具備了這種能力。
    可是……
    嶽川開始反思自己。
    所謂倫理，不過是“意識”產生的，出於某種目的製定的規則。
    倫理的基礎就是以父母為中心，延展出的諸多細枝末節。
    倫理的基礎就是父母。
    一個生命沒有父母，那就是對倫理從根源上的摧毀。
    “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就意味著，人可以自由挑選自己誕生的母體。
    可以是人，可以是獸，也可以是其他生靈。
    隻要是有繁衍能力的就行。
    嶽川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代yun”和諧）。
    然而，倫理是基於輪回產生的……
    等等！
    嶽川喃喃道“輪回……倫理……輪回的道理……”
    原來，古人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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