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國的發展路線是眾多神廟信仰，秘術功法，走修行路子。
    這是修行路線，百年之內，必定全民高武，山河蛻變。
    五鬥米聯盟則是另一個極端——物質需求。
    九十萬萬斤的高產良種，以及詳細到極致的農業知識。
    五鬥米聯盟今年就能大發展，明年就能大飛躍。
    相較之下，蕭國是一個長線發展，五鬥米聯盟是一個短線發展。
    一個效果強大，但周期漫長。
    一個效果相對弱一點，但立竿見影。
    兩個方案在一起，怎麽選擇？
    蕭國王爺雙拳緊握。
    他知道那種被算計的感覺從哪來的了。
    蕭國皇帝心中五味雜陳。
    陰謀也好，陽謀也罷，總之都無懈可擊。
    因為五鬥米教算計的不是自己，而是人心——普羅大眾的心。
    人生何其短暫。
    匆匆數十年罷了。
    誰不想自己活著的時候吃飽喝足，過上幸福的日子？
    如果自己忍饑挨餓，吃了上頓沒下頓，勒緊褲腰帶一百年，讓後人過上好日子。
    誰樂意呢？
    後人的好日子跟自己有屁的關係？
    自己都活不下去了，哪來的後代？
    憑什麽自己一輩子吃苦受罪，給別人的子孫攢家底？
    也許世上有這種聖人，整個國家都是聖人。
    但這個國家不可能是蕭國！
    蕭國皇帝雙手攥得更緊了。
    如果沒有免死金牌，自己也是一介凡人的時候，肯定會選擇吃飽喝足，安逸享樂。
    百年之後的事太遠了，跟自己這個皇子有什麽關係？
    自己尚且如此，更別說其他人。
    五鬥米教此舉，完全可以掏空蕭國的一切。
    從窮苦百姓到市井小民，從行商坐賈到公卿大夫。
    天下無人不通米。
    五鬥米的天師捋了捋胡須，意味深長道：“夭折的天才，不算天才！北國皇帝覺得呢？”
    聽到這話，君臣二人目光一凝。
    可是幾秒鍾後，二人頹然歎息。
    “天師，你不要欺人太甚，我蕭國完全可以起百萬雄兵，南下千裏！”
    “哈哈，如果是以前，我五鬥米聯盟肯定會嚇得輾轉反側，徹夜難眠，可現在嘛，我們一紙訴狀，告到人皇麵前就是。”
    蕭國皇帝沒聽出弦外之音，隨口罵道：“人皇？他算……嗚嗚……”
    “君上，慎言！”
    此次上界之行發生的事情太多了，還沒來得及說人皇的事。
    “上界立了人道，加冕了人皇……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蕭國皇帝聽得雙腿打顫。
    好險，差點就出口成禍。
    上界的帝王，竟然有如此牌麵，萬族生靈為其加冕，各種神魔為其祝福，就連天道意誌都認可其地位。
    這三重境界……
    蕭國皇帝望而興歎。
    最基礎的“民心”都得不到，更別說“人心”，天下歸心也無從談起。
    自己真要發兵入侵五鬥米聯盟，怕是天兵旦夕而至。
    到那時，儒家聖人也保不住蕭國。
    不……
    儒家聖人即便幫忙說話，保住蕭國，卻未必幫自己說話。
    蕭國皇帝很快就明白其中利害。
    “我們雙方都是人皇座下，為人皇牧守一方，本為兄弟之國，睦鄰友邦，何必為了些許外物兄弟鬩牆呢！”
    天師見自己計策奏效，也哈哈笑了起來。
    “北國皇帝所言極是，兩國本為一體，自然應該互通有無，互惠互利，一同為人族命運共同體出力。”
    雙方人員立刻壘土為壇，清理周邊草木、雜物，插上各自的旗幟。
    雖然倉促，可該有的都有。
    正好雙方的高層都在場，南北會盟開始，商議未來三百年的天下局勢。
    “我國用積分換取的神廟，如果全都放在國境線上，我們豈不是吃虧了？”
    “我國用積分換的九十種高產作物，分你們一份，你們占了天大的便宜才對。”
    “良種你們可以自留一半，可神廟也能拆開嗎？”
    “要不，你們出錢買種子，也不是不能考慮。”
    “買？什麽價錢？”
    “一粒萬金！”
    “你……你這是獅子大開口！”
    蕭國皇帝、親王和五鬥米聯盟的天師、祭酒坐在一起對酒當歌。
    旁邊，雙方臣子唇槍舌戰，拍桌子跺腳。
    兩種迥然相異的畫風出奇的湊到一起。
    不明就裏的人肯定會以為，外交人員真賣力，為了國家利益據理力爭。
    可明白人都知道，外交人員就是在演戲。
    哪怕他們真的在據理力爭，可依舊是演戲。
    演給他們自己的戲，演給天下人的戲。
    以後曆史記載，隻會提到雙方大吵七天七夜，十天十夜，卻不會說是雙方首腦一拍屁股做出的決定。
    “天師，你覺得這事該如何是好？”
    “北國皇帝這是在為難我們啊。”
    “不敢不敢，孤隻是想聽聽天師的看法。”
    “看法不敢當，還是等他們商量的結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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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國皇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天師可玩過象棋？”
    “略懂，略懂。”
    薑國流行的東西，其他世界都會風靡。
    封神大戰有棋類項目，圍棋、象棋自然也家喻戶曉。
    更何況傳說中，象棋是龍陽根據楊國圍攻薑國，推演戰爭時有感而發。
    這個棋天然的帶了一層光環。
    “那麽……天師有沒有想過，在咱們國境線上劃出一道‘楊河’、‘薑界’？”
    見天師目光疑惑，蕭國皇帝解釋道：“我們雙方各退三舍，不在邊境陳兵。”
    “六舍之地，用來修築神廟，周邊土地都劃為廟裏的產業。”
    “如何？”
    這……
    天師與身邊的人對視一眼。
    他們也是這樣想的。
    隻不過，他們想等一等，等外交人員談的時候拋出這個想法。
    卻沒想到，蕭國皇帝直接說了出來。
    “六舍之地，合計一百八十裏，我們雙方的邊境線上安置十多個神廟，倒也不算擁擠。”
    “不，天師誤會了！”
    蕭國皇帝說道：“孤的意思是，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神廟圈。所有神廟都建一遍，信徒想膜拜誰就去膜拜誰。”
    “不妥！”天師搖頭，“你們隻有十幾座神廟，怎麽可能……”
    “哈哈，天師又誤會了！”
    蕭國皇帝蘸著茶水在桌麵上劃了一道蜿蜒曲折的線。
    “比如這裏是邊界，這裏是土地廟，我們請上界在此地建立神廟。然後我們自己在土地廟周圍建立其他廟。”
    “再比如這裏，是河神廟，上界建完神廟，我們再建土地廟，以及其他廟。 ”
    “雖然我們自己建的廟不如上界靈驗，但也勝過民間百倍。”
    “百姓無論信仰哪位神明，都能在一個地點完成所有環節，解決最基本的信仰需求。”
    “天師覺得這個主意如何？”
    如何？
    當然是好極了！
    五鬥米教這邊隻是想蹭個便宜，讓蕭國把神廟設置在邊境線上。
    卻沒有往下想。
    他們並不認為蕭國會爽快答應。
    即便答應肯定也各種不爽利。
    哪想到，蕭國皇帝如此開明。
    “北國皇帝如此大方，我們也不好太小家子氣。這樣吧，我們雙方二一添作五，一起出人、出錢。”
    “在邊境上興修水利、開墾農田、治理荒山、播育良種。”
    “所有收獲，雙方共同分享，如何？”
    南北雙方漫長的邊境線上，因為曆史原因，基本都是荒蕪地帶。
    土地很肥，氣候很好，可是沒人耕種，甚至都沒人敢居住。
    蕭國和五鬥米聯盟還要在這裏建立軍營，駐紮軍隊。
    每年花費的軍糧、軍餉，不計其數。
    可是又不能節省這筆錢。
    誰也不知道對方會不會突然腦子抽筋，派兵過來打自己。
    現在倒是一個契機。
    把邊境線交給神明，交給人皇。
    對方就是再腦子被驢踢了，也不至於派兵跨越眾神之地打自己吧？
    就算他們君主敢，底下的士兵也敢嗎？
    就算他們真敢，眾神也不會坐著不管吧？
    如果眾神都不管，那隻能說，天要亡自己，再掙紮也是徒勞。
    五鬥米教這邊也是同樣的心思。
    一來可以合理撤兵，節省軍費開支，將軍隊投入到生產中。
    二來可以開發邊境線上一百八十裏範圍的荒地。
    三來也是對人皇，對眾神的尊敬。
    “我覺得可行！”
    聽到對方答應，蕭國皇帝立刻舉杯。
    “哈哈哈，那，咱們一言為定！”
    碰杯之後，雙方的談判人員立刻開竅了一樣。
    圍繞“退避三舍”開始做文章。
    最終結果還沒談妥，雙方就開始派人選擇神廟的位置。
    其實這也不難。
    邊境線上雙方駐軍數百年。
    這麽多軍隊整天閑的沒鳥事，隻能上山逮兔子，下河摸魚。
    哪個地方有幾座山頭，山頭上有多少樹，全都偵查得一清二楚。
    現在，雙方把軍用地圖調集過來，互通有無。
    “此地河湖眾多，大澤綿延千裏，正好可以請河神坐鎮。”
    “此地沃野千裏，一馬平川，正好可以請土地公坐鎮。”
    “此地……”
    雙方在地圖上你畫一筆，我畫一筆。
    沒多久，就圈出十幾個“風水寶地”。
    不但因地製宜，還錯落有致的分布在邊境線上。
    然後就是圍繞細節，進行最後的修改。
    最終，除了城隍廟、女媧娘娘廟是放在自家國都，其他都放在了邊境。
    約定完雙方出資、出人的細節，雙方史官開始記錄，然後交換國書。
    禮官開始焚香祈禱，將本次會盟的內容稟告天地鬼神。
    薑國……
    嶽川感覺耳邊一陣癢癢。
    仔細聽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前因後果。
    “蕭國和五鬥米教倒也識大體，竟然弄出一個‘退避三舍’的方案，此舉倒是可以留下一段佳話，名垂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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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即，嶽川開始在仙家內部調集人手。
    諸天萬界基本都兌換了神廟。
    不管什麽廟，最終都是供奉的自己。
    廟得自己建，廟裏的廟祝等人員也得自己配。
    尤其是城隍廟、女媧娘娘廟這種功能性比較強的神廟，必須好好選人。
    嶽川打開生死簿，仔細翻看城隍體係的鬼物。
    中原各地的城池，基本都是城隍在管理了。
    城隍的來源也都是生前有功於民的當地人。
    這一點跟上輩子世界裏差不多。
    嶽川是城隍神，但並非所有地方的城隍廟都供奉嶽川。
    “此次，諸天萬界共計兌換四百五十二座城隍廟，也就是需要四百五十二個城隍去坐鎮。”
    嶽川把中原各地的城隍神都薅一遍也不夠，隻能把副官也召喚過來。
    “咦……城隍大人喚屬下何事？”
    城隍體係的成員來的最快，一個“魂咒”就拘過來了。
    嶽川沒有說話，而是繼續念咒。
    第二個……第三個……
    先到的鬼物全都沉默起來，吊著的心也放回肚子裏……
    如果隻是拘了自己一個，肯定是自己犯錯了，要挨板子。
    但是城隍大人一次性拘了這麽多同僚，肯定不是自己的錯。
    自己什麽本事，能犯下這麽大的事？
    就算真有事，這麽多同僚一起扛著，也沒啥大不了的。
    感覺差不多了，嶽川開始訓話。
    “這段時間，你們做的很不錯，中原各地的城池都平安有序，沒有出現什麽惡性事件，更沒有出現鬼物傷人的案件。”
    “曆史上積壓的冤魂、厲鬼，也都被勸返，進入輪回。”
    “各地的生活環境、生活質量，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提升。”
    “很好，很不錯！”
    眾城隍都興奮起來。
    看來不是打板子的，而是要發獎勵啊。
    今兒個是什麽日子來著？
    哦，是清明？
    嶽川接著說道：“你們都是大才，有安邦定國、經天緯地之能的大才！”
    “你們生前沒有作出一番功績，那是懷才不遇！”
    “你們死後沒能一展抱負，那是天不假時！”
    聽到這話，眾城隍都無奈歎息。
    是啊，活著的時候太憋屈了。
    死了以後雖然受到重用，可中原地界大一統，自己的才能也沒了發揮的餘地。
    隻能說，生不逢時，死也不逢時。
    “不過現在，有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要派遣你們前往諸天萬界！”
    “你們每個人，都能坐鎮一方，統領一國，執掌萬民！”
    “不知你們，有沒有信心啊！”
    全場寂靜。
    隻是這寂靜中，城隍廟的燈燭瘋狂搖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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