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這是為你量身打造的身體。”
    嶽川說這話時，自己也覺得怪怪的。
    衣服可以量身打造，身體怎麽量？
    但是根據中原世界眼下的文字、語言、邏輯等，也隻能這麽說了。
    不是嶽川表達模糊，而是當下的語言、語境匱乏。
    一如之前老子形容不出天神降臨。
    好在龍陽本身就對文字不怎麽敏感，此時所有心神都集中在那具身體上，根本沒有發現嶽川語言上的奇怪。
    “嶽先生，這身體不錯是不錯，可是為什麽沒穿衣服？”
    聽到這話，嶽川眼神也變得奇怪起來。
    怎麽說呢……
    自己從蜻蜓王那接過來就是這樣。
    指了指新身軀，嶽川淡淡說道：“君上，這不就是衣服嗎？”
    龍陽似有所悟，點點頭，隨即元神出竅。
    新身軀原本是根據龍陽的血肉、精氣、意念衍生。
    具體怎麽創造的，嶽川也搞不明白。
    但毋庸置疑，這具身體和龍陽同出一源，沒有任何排斥。
    類似奪舍，卻又並非簡單的奪舍。
    移魂換體刹那彎成，比更衣還快。
    原身體盤坐在蒲團上，雙目閉合，呼吸平緩，已然沒了意識、知覺，隻剩下本能接管。
    新身體卻驚喜的睜開眼睛，雙手緊握、張開，如此反複。
    “這具身體，好強！”
    “比我原本的身體還要強！”
    “而且，這具身體運轉真氣，施展招式的時候更加流暢，毫無滯澀。”
    “嗯……就是這樣……尋常人可能感覺不到其中差距，但我能。”
    嶽川緩緩說道：“因為君上之前的身體存在‘本能’，君上並不能完全掌控身體，現在這具身軀並無‘本能’，或者說其中本能與君上完全契合，完全如一。”
    龍陽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確實如此，但不完全是。”
    “嶽先生，這具身體比尋常人族身軀更加完美，而且這具身軀有修行羽化大道的痕跡，身體經曆了無數次蛻變，每一次蛻變都堪稱完美。”
    “這已經不是尋常意義上的凡人之軀了。”
    “我從未見過如此強大的身軀，不知比起魔尊如何。”
    想當初，魔尊第一次出現在薑國，那種恐怖的氣勢壓得龍陽抬不起頭。
    自己的寢宮被摧毀、占據，時至今日也沒能奪回。
    不過，沒關係。
    以後有的是機會和魔尊切磋。
    “嶽先生，其他事如何了？”
    嘴上說的其他，可嶽川明白，龍陽真正關心的是龍葵。
    “已經定下吉日，喜帖也發出去了。”
    龍陽哈哈一笑，臉上滿是快慰。
    “我積攢了數十年的家底，都便宜國相了，他這種行為算不算竊國呢？”
    嶽川聞言思考了三秒鍾。
    尋常權臣竊國，才多少好處？
    國庫是國家的，自己真正能拿到手的錢財有限，運氣背的還得自己掏家底補貼國用。
    勞心勞力不討好，睡覺都得睜一隻眼。
    活著的時候沒有一天安穩，死了以後還被戳脊梁骨。
    而且，竊國者最後的下場都是不得好死。
    大黃呢？
    連花帶盆一起端走。
    龍陽積攢的家底有多少，這個嶽川也說不上來。
    身為當今之世最具權勢的君王，最喜歡收藏各種奇珍異寶，手下有翁胖子變著花樣斂財，還整天把“沒錢”掛在嘴邊。
    這家夥究竟攢了多少財富？
    準確數字不好說，但肯定不低。
    “嶽先生，這世間我最掛念的也就子嗣和小葵，薑國留給我的子嗣，至於身外之物，就都交給小葵。哎，不知我兒長成之後，會不會心生怨念啊。”
    嶽川搖頭，“不會！因為薑國隻會越來越繁榮，越來越富庶！”
    “而且，無論國相還是葵公主，都在為國效力，他們手中有充足的資源，能施展的手段也就更多，最終受益的還是儲君。”
    “現在，應該叫國君了。我已經傳位與他。”龍陽淡淡說道。
    嶽川有些出乎意料。
    曆史上，老皇帝哪有心甘情願傳位的，哪個不是當到死。
    究其原因就是趙武靈王……
    等等！
    嶽川心中一動，現在趙氏剛傳承到趙無恤，距離趙武靈王趙雍還有一百年。
    趙武靈王年輕時銳意進取，大力開疆，打下大大的版圖。
    比起治國，趙雍更喜歡征戰。
    於是他在壯年時將國君傳給兒子，自己則稱“主父”。
    如此，更能實現“身胡服將士大夫西北略胡地，而欲從雲中、九原直南襲秦”的誌向。
    結果就是國中內亂，趙雍也被圍困在沙丘宮中長達三個月，最終餓死。
    因為這件事，後世君王除非逼不得已，再也沒出現過壯年傳位的事。
    想到這裏，嶽川不由看向龍陽。
    同樣武力強大，同樣壯年鼎盛，同樣是為了專注征戰、開拓。
    會不會也出現類似的情況，成為萬世警戒的反例呢？
    嶽川打消了這個疑慮。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薑國乃至中原世界、諸天萬界，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掌握在仙家手中。
    根本亂不起來。
    也不可能亂。
    龍陽壯年傳位，非但不會成為反例，還會成為美談。
    自己一定要努力培養新君，將其教育成堯舜一樣的萬世明君。
    今後世界，也將會效仿龍陽，將壯年傳位當成一種美德。
    龍陽目光一動，“嶽先生在想什麽？”
    這具新身體方方麵麵都強大。
    五感六識更是被強化到極致，還有天眼通、天耳通、天心通等。
    龍陽雖然窺探不到嶽川的想法，卻能感受到嶽川那一瞬間的情緒波動、遲疑。
    嶽川沒有隱瞞，直接說出自己的疑慮。
    “當今之世，天下人壽元延長，薑國國君更是長生有望，不出意外，完全可以千秋萬載。”
    “君上壯年傳位，以便於追求更高層次、更高境界，也是為後人樹立典範，後世君主，也都將效仿君上。”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不同年齡段，有不同年齡段的追求。 君上不貪權戀棧，必將成為一樁美談。”
    “我這是在為君上高興，為天下人高興。”
    “啊？還有這好事？”龍陽驚訝的瞪大眼睛。
    仔細想想，還真是！
    自己竟然如此偉大。
    龍陽其他的都不缺，最缺少的就是名氣，尤其是美名，文化、道德、藝術方麵的美名。
    可惜，生來就沒有這方麵的細胞。
    事跡什麽的，一來不多，二來值得稱道的點少之又少。
    卻沒想到，自己傳位有如此深遠的影響。
    幸好有嶽先生提醒，否則就錯過了。
    “哎，嶽先生，這不算什麽，我龍陽豈是貪圖虛名之人？”
    “千萬不要大張旗鼓宣傳，更不要勞民傷財通告天下，我等會兒就得叮囑翁茂那家夥，他身邊人多眼雜，必須得叫他管住嘴，否則悔之晚矣。”
    “嶽先生，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孔先生他們啊。”
    龍陽都“明示”到這種地步了，嶽川還能不懂？
    “君上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
    “哎，嶽先生這麽說我就放心了，好了，接下來我就足不出戶，專心修行了。”
    兩人虛偽的客套一番，隨即目光轉向旁邊。
    那裏，龍陽的舊身體盤坐著一動不動。
    呼吸悠長、氣息平穩、脈搏有力，絲毫沒有因為元神出竅變化。
    “嶽先生，這具身體會衍生出新的‘自我’嗎？”
    “不好說。”
    按道理，身體中有億萬個“本能”，無數本能匯聚到一起，會衍生出“自我”。
    唐雪見便是如此。
    龍陽的情況肯定也差不多。
    “君上為什麽問這個？”
    龍陽捏著下巴說道：“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待我走後，這具身軀衍生出的‘自我’還是我嗎？”
    又到了哲學環節，嶽川索性不再說話。
    “如果‘自我’不是我，那麽，我的子嗣是否還要稱他為父？雪見是否要待其為夫？”
    這個就更哲學了。
    “君上隻要常回來看看，這具身體應該不會那麽快衍生自我。畢竟它原本就是為君上準備的容器。”
    飛升天界，有太多未知。
    這具身體就是一道護身符，萬一遇到什麽，能直接金蟬脫殼。
    龍陽之前也說，就算這具身體衍生出“自我”，那也是物歸原主。
    可是真到節骨眼上，又開始了哲學思考。
    哎，男人啊，無論什麽境界，在這種事情上都無法豁達。
    龍陽盯著身軀看了許久、許久……
    “我會經常回來的。”
    “如果我心生異誌，忘卻初心，那麽他依舊是龍陽。”
    “如果我遭遇不測，有他替我活下去，也不錯。”
    說完，龍陽緩緩閉上雙眼，開始修行。
    嶽川沒有離開，就坐在邊上為其護法。
    觀察一會兒，嶽川也心神沉入識海，通過係統大道觀察諸天萬界。
    第一天世界、第二天世界。
    天狩者的威脅依舊存在。
    隻是威脅範圍有限，建木氣息籠罩範圍，再向外延伸幾百裏罷了。
    而新版機甲的設計圖已經被仙家換算成煉金公式。
    這兩個世界已經可以通過“煉金術”製作更強大的機甲。
    第三天世界也差不多。
    這位天主雖然與夕瑤合作一把，但他更多是為了自己的權勢地位。
    第三天主反對天皇，是為了自己成為天皇。
    所以，第三天世界依舊在僵持、對抗。
    第四天世界就不一樣了。
    第四天主身死，第四天所屬的成員也都被清掃一空。
    剩餘的殘兵敗將守在建木周圍，不敢向外一步。
    建木周圍方圓幾千裏、上萬裏，都是“神魔戰場”。
    這裏隕落的天神強者數以千萬，甚至上億。
    血肉、骨骼、裝備、旗幟、物資等，更是難以計數。
    天神仿佛故意遺忘了這裏。
    但第四天世界的生靈，全都記在心中。
    每時每刻都有無數生靈從四麵八方湧來。
    迷路？
    不存在的！
    那麽大一根建木，通天徹地，抬起頭就能看見。
    人族、飛禽、走獸，全都從四麵八方匯聚過來尋找機緣。
    或許它們沒有機緣的概念，但這種事諸天萬界都是互通的。
    一滴血，就能蛻變，成為強者。
    一塊肉，就能獲得強大力量，超凡脫俗。
    隨便撿點東西都能得到一份了不起的傳承。
    哪怕什麽都撿不到，隻是吸一口氣，壽元都蹭蹭上漲。
    這種好事，放在以前哪裏敢想？
    剛開始，一些勢力想要聯合封鎖“神魔戰場”，壟斷其中資源。
    可是四麵八方匯聚的生靈太多了。
    很多隱藏不出的老怪物也紛紛出山。
    甚至一些蟄伏的、沉睡的妖魔，也都迫不及待出山。
    世俗界那些帝國、軍團、宗門什麽的，在這種力量麵前，根本不堪一擊。
    更何況，建木並非死物。
    夕瑤時刻關注著這裏，而且通過建木不斷輸送力量，令“神魔戰場”生出更多變化。
    這裏的草木狂野生長，不知名的花卉絢爛綻放。
    吸收了戰場上的能量、資源，這些事物全都生出異變。
    嶽川看過來時，這片方圓萬裏的區域已經成了特殊的世界。
    物種數量龐大、千奇百怪。
    最重要的是，這些物種實力強悍，根腳不凡，遠不是末法時代的世界能孕育出來的。
    第四天世界元氣恢複，底蘊更加深厚，逐漸有了複蘇之相。
    等龍陽接手這方世界，會是什麽場麵？
    感受到嶽川出現，第四天世界意誌立刻湊了上來。
    “尊敬的朋友，您終於來了……快看，快看，我贏了，我終於贏了！”
    嶽川沒有說話，而是任由對方發泄著心中的興奮。
    “尊敬的朋友，您為什麽不與我一起分享喜悅呢？”
    嶽川心中暗道：怎麽分享呢？
    如果第四天主死了，事情就結束了，確實值得高興。
    但這件事並沒有隨著第四天主的死亡而結束。
    相反，形勢更加嚴峻。
    天神肯定會派其他人接管第四天的開拓事宜。
    大概率是龍陽，但也不是絕對。
    如果其他天主，嶽川倒是可以放開手腳。
    換成龍陽的話……
    這就有些微妙了。
    嶽川現在還不知道龍陽的想法，也不知道接下來龍陽會怎麽做。
    即便龍陽沒有惡意，荒廢開拓世界的事。
    他身後的天神會放任不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