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先生，飛升天界是我自己的意願——中原世界太年輕了，沒有底蘊，也沒有方向，如果隻靠我們自己摸索，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崛起。”
    薑國宮中，龍陽長長歎息一聲。
    “誠如嶽先生所言，我們率領諸天萬界埋頭發展，也能一日千裏。可如果我們能取得天神的積攢、底蘊，豈不是發展更快？提升更大？”
    “我們中原世界有足夠多的人才，無論底層、中層、高層，還是超越時代的諸子。”
    “可是我們的聖賢都在思考從無到有，如果我們能拿到天神的文明、智慧，再對其推陳出新，豈不是發展更快？”
    見嶽川想要說話，龍陽擺擺手。
    “嶽先生，你不用再勸了！單以武道而言，我已經臻至巔峰，無法邁進一步，近些年夢入仙機、綁定宿主，也都隻是領悟一些低級武學……”
    “我，已經達到瓶頸了！”
    嶽川原本就沒打算勸，但是聽了龍陽的話，嶽川無奈搖頭。
    不是龍陽達到瓶頸了，而是中原世界達到瓶頸了。
    打磨金剛石的材料，必須是另一塊金剛石。
    龍陽是金剛石，但是中原世界沒有另一塊足以和他媲美的金剛石，也就無法打磨出他璀璨耀眼的光華。
    大黃很不錯。
    但是隨著實力提升，大黃逐漸跟不上龍陽的提升速度。
    一線之差，就是天塹。
    也許，百年後、千年後，諸天萬界會湧現出可以媲美龍陽的天才。
    但是太久了，龍陽等不及了。
    他要飛升天界，去那裏戰鬥、領悟、提升。
    “嶽先生，你放心，我是人皇，我永遠不會損害人族的利益！畢竟我的親人、朋友、子民，都在這裏。”
    唐雪見笑了笑，“那就損害天神的利益嗎？”
    龍陽搖頭，“羽化生靈，並非天神！”
    唐雪見瞬間懂了，她默默點頭，手掌卻捉住龍陽的手掌，緊緊抓住。
    龍陽側頭看了一眼，隨即回以更大的力度。
    “在此之前，我有兩件事要做。”
    “第一是將人皇之位禪讓給黃相，以防止我走後遭遇不測，氣運為天神所奪。”
    “至於我的子嗣，待其長成後，若有超越當世之賢能，黃相可以禪位於他，若無便遂其發展。”
    “第二是小葵的婚事，我希望走之前能親眼看到她成婚，還望嶽先生幫我實現心願。”
    呃……這個……
    嶽川咳了咳，“我問問，把日子早點敲定了。”
    哎，這事鬧得。
    龍陽哈哈一笑，“最後嘛……嶽先生曾說過，身體有本能，隻是受意識壓製，不得伸展。”
    “而且夫人的事情也證實了這一點，我的靈魂從天外而來，占據這具身體數十年，如今也該物歸原主了。”
    “還希望嶽先生能為我創造一具新身體。”
    嶽川看了看眼前這對夫妻。
    唐雪見一體雙魂，現在龍陽也要搞這套？
    不過嶽川還是點點頭答應下來，“君上放心，這具身軀，絕對超越一切，便是那三位祖神也無法媲美。”
    離開薑國王宮，嶽川立刻找到大黃。
    被嶽川直勾勾看著，大黃有些不適，於是疑惑道：“老師……有什麽事情嗎？”
    “為師家鄉的偉人說過一句話——不以結婚為目的的談戀愛，都是耍流氓。告訴為師，你是不是耍流氓？”
    騰！
    大黃瞬間臉紅。
    肉眼可見的紅色從雙頰蔓延到脖頸、耳尖，頭頂也出現絲絲白霧。
    “老師……我……”
    “你什麽你，你就說，是不是耍流氓就行了。”
    “不是！”
    “那你什麽時候成婚？”
    “我……我這不是……”
    “你擔心什麽？”
    大黃沉默了。
    他反思自己，究竟在擔心什麽、畏懼什麽、遲疑什麽。
    黃家從來都是剛毅勇武的性子，說難聽了就是急躁莽進，眼睛裏揉不得沙子，什麽事都等不得、慢不得、拖不得。
    可是在這件事上，自己一拖就是十多年。
    嶽川歎息一聲，“葵公主是君上胞妹，無論誰想求娶葵公主，都得入得君上法眼，這世間男子，有一個算一個，幾人能得君上正眼相看？”
    “就這寥寥數人，要麽年齡不合適，要麽身份不合適，要麽已經有家室，年輕俊秀中，除了你還有誰？”
    “再說……你整天在葵公主麵前晃悠，其他人就是想見縫插針，他也沒機會。”
    “十年，二十年，還是三十年？你究竟什麽時候才走流程呢？”
    大黃和龍葵的狀態，就像是“一尺之捶，日取其半，萬世不竭”。
    你說他沒有往前走吧，他確實在一點點靠近。
    可你要說他往前走了，那就是“萬世不竭”。
    這就是人們常說的“隔著一層窗戶紙”。
    靠他倆，這層紙永遠捅不破。
    “老師……我……”大黃低頭跪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切聽憑老師做主！”
    這個回答完全在嶽川意料之內。
    “好，好，好！”嶽川扶起大黃，“還有一件事，君上打算把薑國國君之位留給儲君，在儲君長成之前由你攝政。”
    大黃並不意外。
    國不可一日無君，儲君年幼，而且心智方麵……有點發育遲緩，短時間內根本無法親政。
    自己身為國相，確實應該繼續輔佐。
    “老師放心，我不會有任何私心雜念和非分之想。”
    嶽川點頭。
    他相信大黃這話。
    人心黑暗，總覺得權臣會行篡逆之舉。
    但是在中原世界，人們的眼界、格局都是諸天萬界，沒有誰會鼠目寸光，被狹目所見困囿終生。
    “君上還說，要把人皇之位禪讓於你，今後你就是人族唯一的人皇。”
    什麽？
    大黃驚訝地站了起來。
    成婚，不意外。
    輔政，情理之中。
    但是人皇之位，大黃怎麽都沒想到。
    他緩緩坐下，卻一臉呆滯。
    嶽川拍了拍大黃的肩膀，“君上要去追求更高的境界了，小小的人皇頭銜，對他來說並非榮耀，而是負累。”
    “但是你……我們人族有史以來地位最高、權柄最大、實力最強的，就是人皇。”
    “準確來說，是人族的人皇，而非精怪的人皇。”
    “你以仙家之身，成就人皇之位，稱得上前無古人。”
    “至於未來能走多遠，能爬多高，就看你在這個位置上怎麽做了。”
    大黃深呼吸，許久許久才平靜下來。
    “君上勝吾實多，吾不如也！”
    “我心中，人皇就是至高無上的追求，至於人皇之上，我沒有任何概念，也沒有任何想法。”
    “君上卻能舍棄人皇，追求更高，思慮更遠——我不如他。”
    如果龍陽聽到這話，肯定會大笑三日。
    能讓黃相心悅誠服說出這句話，實在太難太難。
    嶽川滿意點頭。
    不錯，看到自己的不足，就能看到自己的進步空間。
    武道修為並非唯一，還有治國、理政、安民等等。
    人族底蘊不厚。
    精怪身份不正。
    這是中原世界先天的短板。
    “人皇”名義上和“天皇”、“地皇”平起平坐，實際上差距十萬八千裏。
    即便軒轅時代也是如此，更別說後來的曆朝曆代。
    現在，人皇終於踏出史無前例的一大步。
    這是人族的一大步，更是精怪的一大步，仙家的一大步。
    嶽川說道：“這不是你個人的事，而是整個仙家的事，是所有精怪，乃至諸天萬界的大事。”
    “你有空回土地廟一趟吧，讓家裏的兄弟姐妹一起出謀劃策，都喜慶喜慶。”
    “是，老師。”
    又叮囑幾句，嶽川返回宮中，與龍陽、南郭離、南郭合等人商議。
    雖然大家都不反對，甚至樂見其成。
    但該有的流程還是得走。
    嶽川一直很反感這些“繁文縟節”，可是真到自己身上，又喜滋滋的納采、問名、納吉。
    真正身在其中才發現，繁文縟節也沒什麽不好的。
    人的心靈、意識，都是虛幻的，不可見、不可視。
    但人的身體是物質存在。
    如何才能表達自己的誠心誠意，又如何讓對方感受到這一切？
    自然是“儀式”。
    對天地的膜拜，對神明的祭祀，本質上都是“儀式感”。
    都是通過外在的、物質的方式，引起精神共鳴。
    讓天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讓神明感受到自己的虔誠，讓心上人感受到自己的堅貞。
    隻是後人喜歡刪減篡改，各種名言名句都掐頭去尾。
    “通過物質影響精神”，隻學會了“物質”，這才招人反感、厭惡。
    ……
    明白了這一點，嶽川去龍穴時特意帶了一堆日常生活中的用品。
    “我又來了！”
    不等蜻蜓王開口，嶽川主動打招呼。
    一邊說，一邊掏出各式各樣的禮物。
    蜻蜓王奇怪的歪著頭，大眼睛中滿是疑惑和不解。
    “你變了……你又變了……變得跟以前全都不一樣了。”
    嶽川嗬嗬一笑。
    確實變了，從超然脫俗，變得世俗市儈。
    “那，你喜歡我現在的模樣嗎？”
    “喜歡！”
    蜻蜓王並不掩飾心中所想，直接用意念控製地上的物品。
    “這是什麽？”
    “吳國製作的象牙躺椅，躺在上麵，很舒服。這東西未必適合你的身形，但是……”
    “我可以改！”
    蜻蜓王看了嶽川的演示，瞬間明白這東西怎麽用了。
    它身上金光湧動，很快就變成人形。
    “這是茶桌、茶具、茶葉，還有這本，《茶經》！”
    “這是筆墨紙硯，話本小說，書法字帖。”
    嶽川掏出各種生活用具，然後原地砌牆、起屋，給蜻蜓王蓋了個小院。
    “院子裏這個坑是什麽？”
    “種花的！”
    “花呢？”
    “這裏養不活，如果你不介意，我給你弄幾個假花。”
    “這裏呢？”
    “養魚的。”
    “我不介意假魚。”
    嘿，還學會搶答了。
    嶽川又擺弄一會兒，這才躺到椅子上，揮著蒲扇，和蜻蜓王一起搖啊搖。
    “說吧，這次來又想問什麽。”
    “什麽也不問。”
    “哦？”蜻蜓王不信。
    嶽川訕訕說道：“確實沒有問題，不過我想請你幫忙造個人。”
    造人？
    蜻蜓王有些奇怪，“你不是也會嗎？找我做什麽？”
    “我造的人太粗糙，也太低級。”
    蜻蜓王擺了擺蒲扇，表示這事免談。
    “不精你就練，一次不行十次，一年不行十年，反正你有的是時間。”
    說話間，蜻蜓王揮手打出兩道光芒。
    “你上次留下的東西，我幫你優化了一下，拿回去吧。”
    嶽川定睛一看，是金屬機甲和泥土機甲。
    沒想到，蜻蜓王還真幫忙了。
    一道光芒飄來，下一秒，嶽川腦海中浮現諸多信息，全都是新版機甲的設計圖。
    嶽川默默收起來，繼續說道：“我要造一個人，用來騙過三個人。”
    “你自己研究就是。”
    “我想騙過天神的三個祖神。”
    “說，身高、體重、長相……”
    蜻蜓王笨拙的用蒲扇遮住臉部，“什麽祖神不祖神的，我一點都不在乎，我隻是太久太久沒造人了，有點手癢。”
    嶽川哈哈一笑，抬手送出一道意念。
    蜻蜓王腦海中立刻浮現出龍陽的長相、氣質、神態、靈韻。
    它看得很仔細、很認真。
    從內到外、從外到內反複揣摩。
    這不是簡簡單單的造人，不是一個粗糙的皮囊，而是要雕琢傳世經典，奠定萬代美學。
    嶽川緩緩說起龍陽的生平、履曆。
    甚至包括前世的經曆。
    “等等，你說什麽，什麽羽化大道？”
    嶽川立刻說出這門功法。
    他早已在唐雪見處得到完整的功法，也明白了這個功法的核心、原理。
    羽化，蛻變。
    不斷脫掉舊皮囊，衍生新骨肉。
    每一次都生機煥發，脫胎換骨。
    每一次由內向外改變，都會剔除身體中的雜質、病灶、傷痛、毒素等。
    這就是羽化。
    延長壽元，蛻變新生，低級生命也能由此獲得千載壽元、萬載壽元，甚至永生。
    每一次羽化，都會褪去土著的生理特征，體內植入的天神血脈會逐漸濃鬱，一點點替代原血脈，最終接近純血。
    蜻蜓王“嗯”了一聲，“很好，很不錯！這是我從未想過的方法。”
    它存在的年代，世間根本沒有那麽多生靈，更沒有“異族”，也就用不上“羽化大道”。
    “我原本還怕造得太完美，他們會懷疑，現在有羽化大道，再強大也說得過去。”
    “你先回去吧……下次再見，就能見到他了！”